郭在民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頓時哀嚎了一聲,一拍大腿說道:“家丑不可外揚,我女兒還小,我怕污了她的名聲啊!”
金無涯怒了:“這都什么時候了,到底是名聲重要,還是小命重要?”
郭在民的身體一下子垮了下來,艱難地將隱瞞的事情說了出來。
早年間,郭在民夫婦有一個兒子。
孩子四歲那年,夫妻倆盤下了省城的一家廢棄的陶瓷佛像廠。
他們本來是想將廠子收拾出來,做食品加工的。
原先廠子里剩下的那些陶瓷佛像,都被清理到了廠子后面的一個小坡下,這些東西對于他們來說,連廢品都算不上。
附近的村民如果想要呢,也可以隨便從里面扒拉出幾樣好的帶回去。
可還沒等食品加工廠建起來,他們的兒子出了事。
四歲的孩子栽倒在那一片陶瓷佛像的碎片里,被找到的時候,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都硬了。
夫妻倆痛不欲生,此時一些風言風語傳進了他們耳朵里。
原來這家陶瓷佛像廠之所以被廢棄,是因為當初有個工人掉進了燒陶瓷的爐子里死了,之后廠子里一直不安生,生意才做不下去的。
郭在民夫妻知道自己是惹上事兒了,生產機器都還沒入駐進來,廠子就出了事,想兌出去都難。
他們一咬牙,花高價從外面找了個高人過來。
高人一頓操作,告訴他們說,那人掉進陶瓷爐子里被燒成了灰,魂魄四分五裂被融進了陶瓷佛像里,被他們清理出去的那堆陶瓷佛像有了靈,就這樣被他們糟蹋,是犯了大忌,不僅是孩子,如果處理不好,以后他們也會不堪其擾。
最好的辦法就是去請一座被開過光的佛像回來,壓一壓。
壓個三五年的,什么也都不在了。
于是,郭在民又花了一大筆錢,就請了這鍍金佛頭回來。
大師很滿意,臨走的時候囑咐了郭在民兩件事兒。
第一件,就是他們家這廠子,最好還是做陶瓷佛像生意,自古惡靈帶偏財,容易大賺。
第二件便是,五年后,等這件事兒徹底被擺平,他們如果不想做這行了,不想供奉這佛頭了,就用塊紅布將佛頭包了,埋去深山里,千萬不能瞎扔或者送人。
否則,到時候問題可能更大。
郭在民哪敢不聽啊,一直好生供奉著佛頭。
正如那大師所說,供奉佛頭后不到一年,他的陶瓷佛像廠生意大爆,賺的是瓢滿缽滿。
五年轉眼而過,郭在民已經成了那一片陶瓷廠的大亨,怎么可能停得下來呢?
這一做,便是二十多年。
這期間,兩口子又是喪子之痛,又是生意忙,一直沒能再要上孩子。
直到郭在民三十五歲那年,兩口子才終于得了一個女兒,那真是當眼珠子疼啊。
今年女兒剛滿十八歲,考上了心儀的大學,這會兒正在上大一。
兩口子覺得這輩子,錢也掙到了,女兒也爭氣,該是為晚年生活做打算了,就將陶瓷佛像廠兌了出去。
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可誰知,最終還是出了事。
一開始還只是佛頭會自己跑回來,后來十一放假,他們女兒從學校回來,突然就著了魔一般地,整天抱著佛頭。
說到這兒,郭在民欲言又止。
一屋子人都盯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他只能磕磕絆絆地說道:“她說這佛頭是她的丈夫,很快就會來娶她,學也不肯去上了,白天抱著佛頭卿卿我我,晚上抱著佛頭睡覺,有一次夜里,她媽媽起夜,竟聽到……聽到孩子房間里傳出那樣……那樣的聲音……”
大家都靜默了。
郭在民低下頭,甚至抹起了眼淚。
兒子慘死,女兒又這樣,郭在民夫妻怎能好受?
女兒剛上大學,大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樣的事情也的確不宜外傳,也難怪他之前遮掩。
“嘶……”灰墨穹倒吸一口氣,說道,“我看這佛頭也沒啥毛病啊,你是不是還有東西藏著沒拿出來?”
這一次,郭在民斬釘截鐵道:“我發誓我沒有。”
“再回去找找吧。”我說道,“把家里里里外外好好找找,特別是你女兒的常用物品,無論找到什么不合情理的東西,都先拍照給發過來給我們看看。”
郭在民連聲應下,又問:“那這佛頭……”
“你暫時把它拿回去吧。”我說道,“你把它帶出來,你女兒估計得鬧。”
郭在民又要哭了。
金無涯趕緊將佛頭包好,帶著郭在民先回去了。
黎青纓送他們出去,我靠在沙發里準備再好好理理思緒。
黎青纓很快就回來了。
她剛準備收拾茶幾,灰墨穹又開腔了:“哎,纓纓子,你喜歡那樣兒的老男人?”
我和黎青纓都是一驚。
黎青纓頓時炸毛了:“灰老五,你瞎說什么呢!誰是老男人?我喜歡誰又關你屁事!”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罷了。”灰墨穹心平氣和道,“那老男人……哦,不是,那個姓金的,是個倒騰詭器的,這樣的人命中必犯五弊三缺,他不缺錢也不太殘,唯獨就剩下一個孤獨終老的命,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了,嘖嘖,下場可不會好啊。”
黎青纓沖過去就開始掐灰墨穹的手臂,兩人你來我往,鬧成了一團。
我扶額縮在沙發里,有些頭疼。
以前當鋪里就我跟黎青纓,她不是個熱鬧性子,當鋪里總是很安靜。
自從灰墨穹來了之后,黎青纓的情緒每天都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兩人跟小孩兒一樣,見面就掐。
簡直命里犯沖一般。
好一會兒,灰墨穹才離開去正院了,黎青纓往我身邊一坐,嘟著鼓鼓的腮幫子,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眼尾都紅了。
鼻尖上的那一點紅痣,鮮翠欲滴。
很生氣。
又好像有些委屈。
我湊過去,挨著黎青纓的身體,小聲問道:“青纓姐,說句真心話,你真喜歡金老板呀?”
“啊呀,小九,你怎么也瞎說!”黎青纓簡直欲哭無淚,“我就是……就是覺得他人挺好的,又熱心又有手藝,幫了我幾次忙,我想把他弄進咱當鋪來做事,僅此而已。”
“哦,原來是這樣。”我想了想,轉而又問道,“那灰墨穹呢?你覺得他怎樣?”
“他?這還用問?!”黎青纓毫不猶豫道,“煩人精!討厭鬼!”
我笑了笑,沒再說話。
傍晚的時候,我接到了金無涯的電話,說果然在郭在民女兒的房間里找到點東西,請我們過去一趟。
我應了下來,掛了電話,金無涯很快就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照片里是一張展開的紅紙,紅紙上寫著郭在民女兒的生辰八字,一塊血玉壓在紅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