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著我的名氣來的?
我哪來的名氣?
可當女人將頭上包裹嚴實的帽子、口罩和墨鏡全部拿下來的時候,我愣住了。
這個女人我認識,叫江映雪,是近兩年來非常火的一個網紅。
我大學有一個舍友特別喜歡她,開學那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在蹲江映雪的視頻、直播。
江映雪一開始是做美食主播的,自己做自己吃的那種。
她的手藝很好,做出來的飯菜色香味俱全,并且都是家常菜。
關鍵是她的吃相也很好,就算湯汁很多的飯菜,她也吃得不緊不慢,干干凈凈的。
但網絡上的美食主播太多太多了,時間久了之后,她的流量下滑很嚴重,她也沉寂了一段時間。
再次出現在網絡上時,她轉了路線,開始接觸非遺題材。
非遺題材近幾年來的確很有流量,她也算是抓住了流量密碼,再加上良好的外形,吃苦耐勞的品質,高水準的拍攝、剪輯手法,很快便轉型成功了,粉絲量短時間內暴漲。
我舍友就是在她轉型的這段時間粉上她的。
耳濡目染地,那段時間我也跟著看了不少江映雪的視頻,很喜歡這個漂亮又能干的女孩子。
她長著一雙小鹿似的水蒙蒙的大眼睛,一笑起來,唇邊就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身材高挑,前凸后翹的,很是吸睛。
可是今日再見,她整個人瘦脫了形,眼窩深陷,眼底青黑,特別是那雙眼睛,很恍惚。
剛對上我的時候,江映雪的眼神還是凝聚的,下一刻,她就像是神游天外了一般。
但她心里應該也是憋著一股信念在的,很快又將眼神拉了回來。
我起初沒有開口說話驚擾她,觀察著她的神態舉止,眉頭越皺越緊。
在她又一次恍惚之際,我叫了她一聲:“江映雪!”
我的聲音有點大,冷不丁地一聲,嚇了在場所有人一跳。
金無涯和黎青纓同時看向我,很驚訝于我竟也認識眼前的女子。
而江映雪的反應可以用‘過激’這個詞來形容。
她先是渾身一抖,緊接著眼神就直了,隨后,她竟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
那狀態,跟個二傻子沒兩樣。
金無涯頓時就急了:“魂……她魂兒被嚇掉了。”
我不緊不慢地往江映雪腦門上貼了一張符紙,連聲喊了幾遍:“江映雪,回魂了!”
她的魂兒剛剛被嚇掉了,還沒飄遠,這個時候及時召喚,很容易就能回來。
果然,很快,她的眼神又變得清明起來。
黎青纓腹誹道:“這膽子也太小了一點吧?就這么大聲吼一句,魂兒就能被嚇掉了?太夸張了吧?”
“不夸張。”我說道,“因為她本身魂魄就不全。”
黎青纓驚訝:“欸?怎么回事?”
我看著江映雪,問道:“說說吧,最近在你身上都發生了什么事情?”
那張符紙能支撐她的魂魄穩定一段時間。
“我……我遇到了點兒事情。”江映雪朝大門那邊看了一眼,很是謹慎。
我們這會兒坐在倒座房的客廳里,距離大門和南書房都有一點距離,相對私密。
江映雪確定沒有外人,這才從羽絨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用黃紙包起來的東西,放在了茶幾上:“小九掌柜,我來之前做了詳細的攻略,知道當鋪的規矩,我想將這個東西死當給咱當鋪,求您幫幫我。”
黎青纓伸手將黃紙打開,露出里面的東西。
那是一只青銅鈴鐺,手掌大小,看起來十分古樸。
青銅鈴鐺的頂部扎著一塊紅布,紅布的顏色暗沉,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
只一眼,我們就能看出來,這只青銅鈴鐺是個古董。
難道江映雪還是個收藏古董的愛好者,收了不干凈的東西,因此遭了難?
但緊接著,江映雪又將一段視頻打開,把手機推到我面前,讓我看。
那是一個剪輯精良,很有質感的短視頻。
視頻中,是江映雪深入湘西,走訪湘西趕尸人,并且傳承趕尸術的內容。
在這個視頻中,除了趕尸術這一古老的運尸技藝充滿了噱頭之外,江映雪吃苦耐勞、不畏艱險、一絲不茍的傳承精神,也為觀眾所動容。
“這是我今年年初拍攝的視頻。”江映雪說道,“農歷七月份,蹭著中元節這個噱頭,這個視頻被傳上了我的賬號,短短半天就收獲了八百多萬點贊,一百多萬條留言,可就在我以為我的視頻又一次爆火之時,視頻被下架了。”
這一點我理解,畢竟傳承趕尸術的話題太過敏感了。
“我們一次次地刪減內容,盡量規避敏感部分,畫面也一再地調暗,可不管怎么改,還是逃不過被下架的命運,最終我只能放棄,所以在我的賬號里,早已經找不到這一條視頻了。”
“雖然視頻發不了了,但當初合作的湘西趕尸人那邊還是很有心的,他們將這枚青銅鈴鐺郵寄給我留作紀念,這只青銅鈴鐺,就是我在湘西時用的那一只。”
“青銅鈴鐺是農歷七月底收到的,但那時候我正在北方拍另一條視頻,一直到八月初才回家,這只青銅鈴鐺被我的助理放在我的收藏架上,我也沒想起來。”
黎青纓咋舌:“你心可真大啊,這么陰森敏感的題材都敢拍,真是要錢不要命了。”
江映雪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怪我一時起了貪念,深陷其中,再難回頭了。”
她告訴我們說,當初她做美食視頻,都是她自己做,自己吃,自己拍,流量暴漲又暴跌之后,她一度陷入了困境,整個人焦慮到頭發大把大把地掉。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國內專業的拍攝團隊找到她,說要跟她合作,保準幫她翻紅。
江映雪本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跟對方簽了合同。
專業拍攝團隊入駐之后,找題材、做劇本,以及一切后續工程,全都由團隊操作。
“我的確翻紅了,但也徹底淪落成了一個表演工具。”江映雪說道,“我沒有人身自由,沒有話語權,他們要我拍什么,我就得拍什么,但凡有一點反抗,天價違約費都能將我壓垮。
我很不快樂,因為很多題材都是我不愿意去接觸的,比如深入雪山采草藥,比如去湘西傳承趕尸術,我真的很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