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次又一次的比對,越看越像。
一個十分不好的念頭在我腦海里不斷盤旋,讓我整個人如墜冰窖。
無論柳珺焰,還是狐君,都在等一個叫阿貍的女孩。
這個女孩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
以至于在我出現(xiàn)之后,他們都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幫。
只因為我很像阿貍。
如今,真正的阿貍回來了。
我該怎么辦?
我就像是一個偷取別人幸福的賊,躲在陰暗的角落里,貪戀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死死抓著不想放手。
狐君幫過我,但我們交集很少。
可柳珺焰不一樣。
他是降落在我注定孤寂悲慘生命中的神,他一次次地將我從死亡線上救回來,給了我如今越來越好的生活。
可是隨著阿貍的出現(xiàn),這一切即將化為泡影,我……我發(fā)現(xiàn)我有些接受不了。
我之前明明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的,可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想象中的那般灑脫。
我不想松手,不想失去柳珺焰。
電吹風還在嗚嗚響著,像是我心中此刻的悲鳴。
我鬼使神差地起身,將那幅畫收起來,藏進了衣柜的最深處。
我怕柳珺焰看到這幅畫,怕畫上的女孩勾起他的思念。
更怕他比對出我與畫上女孩的區(qū)別,從而拋棄我。
“在做什么?”
柳珺焰的聲音陡然在我身后響起,嚇了我一跳。
他先關(guān)了電吹風,拔了插頭,將電線卷起,放在一邊。
我站在衣柜前,甚至有些不敢回頭看他。
下一刻,有力的臂膀從我腰后圈過來,將我整個身子納入了那堵寬厚的胸膛之中。
好聞的沉木香籠罩下來,我不自覺地閉了閉眼睛。
然后轉(zhuǎn)過身去,抬眸,伸手圈住了柳珺焰的脖子,踮腳吻上了他的唇。
我甚至看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態(tài),我只知道,這個男人雖然還在我的身邊,但他遲早會離開我的。
或許是明天,或許是更久以后。
但終究有一天,我會徹底失去他。
我太害怕了,以至于此刻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些什么,來安撫我不安又自私的心。
我用力吻著柳珺焰的唇,口中很快便有了鐵銹味,但沒多久,我的下巴就被柳珺焰握住,他將我們拉開了一點距離。
琥珀色的豎瞳緊緊地盯著我,黯啞著聲音問道:“小九,今天在鬼市遇到什么事了嗎?”
我搖頭,垂眸不敢看他。
“你在怕?”柳珺焰逼迫我看著他,不依不撓,“小九,在我面前,你永遠不用隱藏或者顧忌什么,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說。”
我還是搖頭,推開他,將差不多已經(jīng)干了的頭發(fā)扎起來,鉆進被子里,閉上眼睛蜷縮起來。
隨即,我身邊的床榻陷了下去,柳珺焰將我攬進懷中,就那樣靜靜地抱著我,直到我累極,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柳珺焰已經(jīng)不在身邊了。
我在床上窩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起床。
等我洗漱好準備出去開當鋪門的時候,無意中看到書桌上多了一張紙,用鎮(zhèn)紙壓著。
我走過去一看,那竟是一副有趣的簡筆畫。
畫面上,一個男性火柴人正坐在一堆火堆旁烤魚,另一邊走來一個手握長弓的女性火柴人。
長弓沒有箭,女性火柴人朝著男人手中的魚拉了弓。
從長弓中射出一團火紅的火焰,火舌一下子卷住那條魚。
那條原本已經(jīng)被烤的金黃的魚,瞬間變成了一條火炭魚……
這幅畫應(yīng)該剛畫好沒多久,墨跡都還沒有完全干。
女性火柴人手中的那把長弓,只有弦,沒有箭,畫的是我。
這讓我的腦海里很容易就勾勒出這幅畫的真實情境。
某年某月某日,柳珺焰正在一個山洞中烤魚,快烤好的時候,我來了。
我問他:“可以將你手上的魚分享給我一些嗎?我好餓。”
柳珺焰殘忍拒絕:“不可以。”
我頓時惱怒,拉滿弓,射出火焰,將那條魚燒成了焦炭……哼,不給我吃,我就毀了它!我倆誰都別吃!
柳珺焰畫這幅畫,明顯是在逗我。
他敏銳地察覺到我昨夜心情很差,卻又不愿意跟他說,他能陪我的時間又有限,只能以這種方式安慰我。
不得不說,他成功了。
我的唇角不自覺地勾起,拿起畫看了又看。
可是看著看著,我唇角的笑便僵住了。
整幅畫,唯一能辨別身份的便是那把長弓。
而畫上的女孩,性格張揚,甚至有些刁蠻,顯然不是我的性格。
我被拋棄太多次,寄人籬下,從小便懂得謹小慎微,性格算不上綿軟,但也絕不張揚。
所以,這幅畫,柳珺焰畫的……是他記憶里的小火貍吧?
這個場景……更像是他們初見時的遭遇,不打不相識。
而這個場景給柳珺焰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足以讓他記一輩子。
柳珺焰……喜歡這樣張揚到有些刁蠻的小火貍,而不是我。
意識到這一點,我心里有些難過。
但我并沒有沉浸在這份難過中多久,便拿起裝著那副有唐家封印的畫的盒子出門了。
命運的齒輪是在不停向前轉(zhuǎn)動的,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悲傷而停留半分。
我已經(jīng)成年了,不再是那個只有六歲,需要依靠某一個人、某一個家庭活下去的小可憐。
如果有朝一日我注定還要被拋棄一次,那么,我現(xiàn)在要做的,是讓自己足夠強大。
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偏愛,我依然可以自己一個人活的很好。
我坐車輾轉(zhuǎn)找去了清泉山,一路上我就在心中盤算著得去考駕照,然后買輛代步車了。
否則黎青纓不在,我這出個門太難了。
我在山腳下買了一些香塔香燭之類的東西,然后一路往上爬。
清泉山不算高,如今已是農(nóng)歷九月下旬,有些樹葉子已經(jīng)開始泛黃,山里的天氣比較涼爽。
慧泉大師似乎算到我今日要來,我到清泉觀門口的時候,一個小道士已經(jīng)在門外等候多時了。
小道士領(lǐng)著我先去供了香塔,拜了觀里供奉的三清像,然后才去見了慧泉大師。
慧泉大師笑瞇瞇地跟我打招呼,給我沏了茶,我們寒暄幾句,坐下來聊。
我將裝畫的盒子遞給慧泉大師,開門見山道:“我這次來,是有兩件事情想請您幫忙。
一是我想將這幅畫供奉在清泉觀里,幫忙超度畫中的亡魂;另一個就是,想請大師幫我看看我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