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傾瀉在沉睡的京城之上,將青石板路映照得如同流淌的銀練。白日里東方府邸欲張燈結彩、廣邀賓客為東方家小小姐毓寧慶賀十六歲生辰的喧囂,已被她一句干脆利落的“不喜歡”徹底按熄。
此刻,這份獨屬于她的寧靜與璀璨,正悄然在京城之南的永定門城樓之上綻放。
城樓巍峨,雄踞一方。然而此刻,它不再僅是冰冷的防御工事,而是被一種溫暖而輝煌的光芒徹底點燃,成為了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數以千計的孔明燈,掙脫了塵世的束縛,如同被喚醒的星河精靈,正冉冉升騰,將深沉的天幕暈染成一片浩瀚流動的金色海洋。
這光之海洋無聲流淌,淹沒了清冷的月色,將整座京城籠罩在一種夢幻般的神圣光暈里。
每一盞燈,皆由最堅韌的桑皮紙精心糊就,薄如蟬翼的燈壁幾近透明。其上,金粉勾勒出展翅欲飛的鳳凰、國色天香的牡丹、纏綿悱惻的連理枝…線條流暢,栩栩如生,于燈火映照下流轉著華美而靈動的光暈。
燈內燭火溫柔跳躍,透過細膩的紙壁,散發出柔和而神圣的光輝,將永定門城樓每一塊古老的磚石、每一處飛檐斗拱,都映照得如同九天宮闕,美得不似人間凡塵。
城樓最高處的觀景臺上,猩紅的絨毯鋪陳開來,其上繁復的并蒂蓮刺繡在燈影下若隱若現。南宮燁一襲暗色親王蟒袍,金線繡成的四爪蟒紋在萬千燈火的輝映下流淌著內斂而尊貴的暗芒,襯得他身姿越發挺拔如崖上青松,面容俊朗無儔,周身散發著迫人的氣勢與深沉的溫柔。
他微微垂首,目光如同最熾熱的熔巖,帶著能將人焚化的專注,牢牢鎖著懷中那抹艷色。
東方毓寧依偎在他堅實的胸膛前,身上那件為今夜生辰特制的正紅色織金云錦襦裙,仿佛汲取了所有燈火的精華,流光溢彩,宛如一團燃燒的烈焰。
領口、袖口與下擺處,一圈蓬松柔軟、毫無雜色的雪白狐裘滾邊,將她本就傾國傾城的容顏襯托得愈發瑩白如玉,嬌艷欲滴,仿佛月下初綻的帶露牡丹。
烏黑如瀑的長發挽成精致的飛仙髻,發間那支赤金步搖,鳳羽以細碎紅寶石鑲嵌而成,正是出自南宮燁之手的設計。
隨著她微微仰頭的動作,鳳羽輕顫,折射出細碎璀璨的光芒,與她眸中的星光交相輝映。
她仰著小臉,癡癡地望著滿天升騰的、如同星河倒灌般的孔明燈海洋。那雙慣常閃爍著狡黠算計或是令人心悸的毀滅性光芒的桃花眼,此刻被純粹的震撼與無邊的感動所占據,水波瀲滟,比這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還要璀璨奪目。萬千燈火跳躍在她清澈的瞳孔深處,仿佛將整個宇宙的星光都揉碎了裝了進去。
“寧兒,”
南宮燁低沉而飽含磁性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能將人溺斃的溫柔與不容置疑的珍重,
“生辰快樂。”
他收緊了環抱著她的手臂,將那嬌小玲瓏的身軀更緊密地貼合在自己懷中,俯首,溫熱的唇幾乎貼著她敏感的耳廓,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氣音,一字一句,重若千鈞:
“我的小姑娘。”
“愿往后余生,每一個生辰,都是我陪在你身邊。”
“歲歲年年,不離不棄。”
他的話語,如同窖藏千年的醇厚美酒,混合著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松木氣息,絲絲縷縷,霸道又溫柔地鉆入東方毓寧的四肢百骸,直抵靈魂深處。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暖流裹挾著酸澀瞬間沖垮了她的心防,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紅,氤氳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叮!叮!叮!宿主!宿主!最高級別浪漫警報!】
系統118的電子音在她腦中如同被踩了尾巴般瘋狂尖叫,帶著足以震碎腦仁的激動與亢奮,
【快看!滿天星辰算什么!這男人給你造了一條地上的銀河!這孔明燈!這數量!這手工!這排面!宿主!本統的截圖鍵要按爆了!內存告急!內存告急!】
【‘雍王殿下的星河告白’超清4K全息沉浸式影像已強制保存!啊啊啊!甜度指數爆表!本統核心處理器過熱!需要緊急注射胰島素!快!快說點什么!別光顧著掉金豆豆啊笨蛋宿主!機會!機會!】
東方毓寧被系統吵得腦仁嗡嗡作響,但那洶涌澎湃、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感動卻真實無比,如同潮水拍打著心岸。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壓下喉間翻涌的哽咽,抬起濕漉漉、仿佛蒙著江南煙雨的眸子,望向南宮燁近在咫尺的、寫滿了濃烈到化不開的愛意與專注的俊臉。燈火在他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跳躍、燃燒,如同兩簇永不熄滅的火焰,只倒映著她一人的身影。
“阿燁哥哥…”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軟糯得如同初春新剝的蓮子,充滿了全然的依賴,
“謝謝你…”
這句道謝輕如羽毛,卻承載著她心底最深的觸動。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如此珍視我,謝謝你…出現在我原本可能冰冷無趣的生命里。】
然而,在這洶涌感動的洪流之下,一股冰冷而堅硬的暗流,如同深海中沉默的礁石,悄然浮上心湖表面。她望著南宮燁那雙盛滿了深情的眼眸,心底卻有一個無比清晰、帶著玉石俱焚般決絕的聲音在無聲地吶喊:
【阿燁哥哥,謝謝你給的這份驚喜和承諾…真的很美,美得像一場不愿醒來的夢。】
【但是…】
【我東方毓寧,信你此刻捧出的真心滾燙熾熱,卻也信這世間的風云變幻與人性的幽微難測。】
【你說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我記下了,刻在心上。】
【你說歲歲年年相伴相守,我期待著,日夜祈盼。】
【可你也要牢牢記住——】
【我東方毓寧的眼里,揉不進半粒沙子!容不得一絲污穢!】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完完全全、干干凈凈、純粹得沒有第三個人影子的感情!】
【你若做得到,我東方毓寧傾盡所有,生死相隨,縱使焚天滅地亦無悔!】
【你若做不到…】
心底的聲音陡然轉厲,淬上了極北寒冰般的冷酷與毀天滅地的決絕:
【那便休怪我翻臉無情!心狠手辣!】
【什么青梅竹馬的情分,什么皇家貴胄的體面,在我東方毓寧這里,統統都是不值一文的狗屁!】
【我東方毓寧拿得起,就放得下!】
【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從此以后,山高水長,恩斷義絕!】
【老死——不相往來!】
【你若敢負我,我便讓你親身體驗,什么叫真正的…滅世級喪偶!讓你明白,蕓疆那個坑,不過是我小試牛刀的‘暖場’!】
南宮燁清晰地“聽”到了她心底那番驚心動魄、殺氣騰騰、字字誅心的宣言!
他環抱著她的手臂幾不可察地、極其細微地微微一僵!后背瞬間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夜風一吹,透骨的冰涼!
那“滅世級喪偶”幾個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錐,裹挾著蕓疆戈壁上那直徑兩百里琉璃巨坑的毀滅景象,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他太清楚懷里這個看似嬌軟可人、能掐出水來的小祖宗,發起狠來是何等毀天滅地的恐怖!那巨坑的陰影還深深烙印在他腦海里,而她輕飄飄說過,那只是“小煙花”的熱身!
【……】
南宮燁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嗖”地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
【小祖宗!我的小祖宗啊!你這flag立得比永定門的城墻還高還厚實!還‘滅世級喪偶’?!我還想留著這條命,看著你…看著你歲歲平安,年年喜樂呢!這驚喜要是變成驚嚇…】
他心里在瘋狂哀嚎咆哮,面上卻如同最精密的儀器,不敢顯露半分異樣,唯有環抱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泄露了一絲內心的驚濤駭浪。
他強行壓下心頭翻涌的驚悸,環抱的手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將她嬌小的身軀徹底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用身體最直接的熱度傳遞著他絕不動搖的決心。
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親昵地蹭著她的鼻尖,灼熱而帶著松木清香的氣息交融纏繞,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與虔誠,如同面對最神圣的誓言。他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近乎氣音的耳語,在她心底無聲卻如同烙印般堅定地回應:
【寧兒…別怕。】
【看著我,相信我。】
【南宮燁此生,唯東方毓寧一人而已。】
【生當同衾,死亦同穴。】
【若違此誓…】
他頓了頓,琥珀色的眸底掠過一絲與她如出一轍的、冰冷刺骨的狠厲,那是屬于上位者掌控生死的決絕:
【不用你動手,臟了你的手。我南宮燁,自絕于你面前!】
【黃泉碧落,也絕不相負!魂靈亦為你守候!】
這無聲的誓言,如同最滾燙熾熱的烙印,帶著他生命的重量,瞬間熨平了東方毓寧心底那尖銳冰冷的棱刺。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傳遞而來的緊繃、力量與那重逾千鈞的承諾,眼眶猛地一熱,那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滾落下來,如同斷線的珍珠,砸在南宮燁胸前華貴的玄色蟒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帶著她溫度的痕跡。她不再言語,只是更緊地回抱住他精壯的腰身,將滾燙的小臉深深埋進他帶著熟悉冷冽松香的頸窩,汲取著這份讓她心安的溫暖與堅定。
漫天璀璨燈火,無聲流淌的金色星河,映照著城樓上緊密相擁的璧人身影,時光仿佛在此刻凝滯,構成一幅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絕美畫卷。
皇宮深處·御花園·攬月臺
與此同時,皇宮御花園最高的攬月臺上,夜風帶著初春微寒的氣息拂過。
皇后東方棲梧并未穿著繁復沉重的鳳袍宮裝,只隨意披著一件素雅潔凈的月白色銀狐裘斗篷,憑欄而立,遺世獨立。夜風撩起她未戴任何珠翠的烏黑長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沉靜如水的側顏。
她微微仰著頭,目光穿透宮墻與夜色,遙遙望向永定門方向那片幾乎將半個京城夜空都映得亮如白晝的、升騰不息的金色星河。眼神復雜難辨,有欣慰,有祝福,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悵惘。
以她的目力,足以看清城樓最高處那兩個依偎在一起的模糊身影輪廓。那漫天為她小妹升起的祈福明燈,那精心布置、燈火輝煌的城樓,那毫不掩飾、幾乎要灼穿夜空的深情厚意…都是她那個從小無法無天、膽大包天卻又讓她心疼到骨子里的小妹,應得的珍視與寵愛。
【寧兒…】
東方棲梧在心中無聲地輕喚,眼神漸漸被溫柔似水的光暈所籠罩,帶著濃濃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欣慰與祝福,
【你一定要幸福…要比姐姐…幸福千倍萬倍…】
冰冷圍城般的婚姻,讓她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明白,一個女子在這世間,所求的不過是一份純粹真摯、不離不棄、能托付生死的情意。
她的寧兒,比她更勇敢,比她更決絕,也比她更幸運,理應得到這世間最美好、最干凈的一切。
然而,當她的目光仿佛穿透空間,精準地掠過城樓上那抹屬于南宮燁的、挺拔而充滿力量感的玄色身影時,眸中所有的溫柔如水瞬間褪去,凍結成冰!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冰冷的、如同萬年玄冰般的審視與警告,如同最鋒利無情的冰刃,穿透遙遠的距離,帶著無形的威壓,狠狠釘在南宮燁的后背心!
【南宮燁…】
皇后的心念轉冷,帶著長姐如母的極致護犢與一絲不易察覺、卻足以凍結靈魂的凜冽殺氣,
【你最好…記住你今夜所言!說到做到!】
【你給寧兒的每一個承諾,最好都是字字千金,句句真心!用你的命來擔保!】
【你若敢負她…敢讓她因你掉一滴眼淚…敢讓她受半分委屈…】
東方棲梧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淡得幾乎看不見、卻冷得能刺穿骨髓的弧度,周身無形中散發出的那種久居鳳位、執掌后宮、生殺予奪多年所積淀的凜然威壓,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幾分:
【本宮不管你是尊貴的雍親王,還是什么未來的…】
【本宮會讓你清清楚楚地知道…】
【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叫比地獄更深的絕望!】
【這漫天的孔明燈…】
她望著那一片璀璨奪目、象征著此刻深情的金色光海,眼神卻冰冷如九幽寒霜:
【…數量正好,足夠給你當墳頭的長明燈!照亮你下十八層地獄的…黃泉路!】
站在她身側的皇帝南宮昱,正下意識地搓著手,哈著氣,一臉毫不掩飾的羨慕望著城樓方向,嘴里嘖嘖有聲地感嘆著自家弟弟這追人的驚天手筆:
“嘖嘖,阿燁這小子,為了哄寧兒那小祖宗開心,可真是不惜血本啊!瞧瞧這陣仗,這排場!這孔明燈…嘶,怕是把京城未來三年的上好桑皮紙存貨都搬空了吧?真是…嘶——!”
他話沒說完,猛地打了個巨大的寒顫!一股突如其來的、來自九幽地獄最底層的森冷殺氣,如同無數根實質的冰針,毫無預兆地狠狠刺在他的后頸皮膚上!
南宮昱瞬間汗毛倒豎!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他像個生銹的木偶般,極其緩慢地、帶著十二萬分小心地轉過頭,看向身邊依舊保持著仰頭“賞燈”姿態的愛妻。
清冷的月光下,東方棲梧的側顏依舊沉靜溫婉,線條柔和,甚至那微微上揚的唇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堪稱溫柔嫻靜的弧度,美得如同月宮仙子。
然而,作為與她朝夕相處、同床共枕多年的枕邊人,南宮昱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從那看似纖弱溫婉的身軀里散發出的、比西伯利亞萬年冰原吹來的寒風還要冰冷刺骨、比傳說中東方法術最陰毒的詛咒還要令人心悸膽寒的恐怖殺氣!
那殺氣并非針對他,卻讓他如同瞬間被剝光了扔進數九寒天的冰窟窿里,從頭發絲一直涼到了腳后跟,連血液都似乎要凍僵!
【……】
南宮昱狠狠咽了口唾沫,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只覺得一股寒氣“噌”地從尾椎骨沿著脊柱直竄上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
【梧…梧兒…這殺氣…這眼神…我的老天爺…】
他心驚膽戰,眼珠子都不敢亂轉,用盡畢生演技維持著表面的鎮定,小心翼翼地順著東方棲梧那“溫柔”目光的落點望去——目標精準無誤,正是城樓上自家弟弟南宮燁的后背心!
聯想到皇后對小妹東方毓寧那毫無原則、深入骨髓的寵溺與愛護,再想到寧兒那在京城貴女圈都掛了號的、一點就炸、動輒要人灰飛煙滅的“烈性”…
南宮昱瞬間福至心靈,徹底悟了!他只覺得頭皮“嗡”的一聲,仿佛要炸開,后背瞬間被一層粘膩的冷汗浸透!龍袍下的里衣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片冰涼的濕意。
【完了完了完了!阿燁啊阿燁!哥平時最多被寧兒那丫頭用炮口對著嚇唬嚇唬…你這…你這是直接被梧兒用眼神給凌遲了啊!千刀萬剮的那種!】
南宮昱內心瘋狂地無聲咆哮,
【這哪是在看燈賞景啊!這分明是借著看燈的名義,在給阿燁挑風水寶地…啊呸!是挑墳頭選址呢!還是自帶長明燈豪華永續套餐的那種!救命!朕那溫柔似水、賢良淑德的梧兒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殺氣騰騰了?!這眼神…這氣場…比寧兒那丫頭搞出來的‘五彩斑斕的黑’還讓人腿肚子轉筋啊!這姐妹倆…一個比一個…】
他下意識地想往旁邊不著痕跡地挪動一小步,離這股無形的、幾乎要把他凍僵的殺氣風暴中心遠一點,哪怕一寸也好。
然而,身體剛有極其微小的動作趨勢,一股更森冷的寒意便如有實質般鎖定了他,讓他瞬間僵在原地,連腳趾頭都不敢再動一下。只能像個被釘在原地的木樁子,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僵硬笑容,心里默默為城樓之上尚不知情的弟弟點了無數根代表“一路走好”的白蠟燭:
【阿燁…哥只能幫你到這了…剩下的…全靠你自己腰…咳…自求多福了…哥…哥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這年頭,當皇帝太難了…不僅要時刻提防著小姨子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滅世炮口,還得時刻警惕著自家皇后這無聲無息就能把人凍斃的眼神殺…朕太難了…】
夜風帶著遠處城樓隱約傳來的喧囂人聲和孔明燈燃燒時細微的噼啪聲,拂過寂靜的御花園。攬月臺上,帝后二人并肩而立,一個對著遠方“燈火”釋放著足以冰封千里的殺氣,一個對著釋放殺氣的人瑟瑟發抖、內心戲十足。氣氛在月華與燈影下,顯得詭異莫名,卻又透著一絲奇異的“和諧”。
城樓之上,那場表面溫馨甜蜜、實則暗流洶涌(對南宮燁而言)的擁抱終于結束。
南宮燁小心翼翼地、仿佛捧著稀世珍寶般,牽著東方毓寧微涼的小手,走到觀景臺中央早已布置妥當的漢白玉案幾前。
案幾上并未擺放山珍海味、瓊漿玉液,只靜靜放置著一個精致的、繪著纏枝蓮紋的朱漆食盒,顯得格外樸素而用心。
“寧兒,生辰禮。”
南宮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親自上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食盒精巧的銅扣,緩緩掀開盒蓋。
一股混合著牛乳清甜、蜜豆醇香與新鮮果泥酸甜氣息的誘人香氣瞬間彌漫開來,霸道地鉆入鼻端,帶著溫暖幸福的味道。食盒里,并非什么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而是一個造型…嗯,頗為別致的…糕點?
以雪白細膩、如同上好羊脂玉般的牛乳蒸糕為底,層層疊疊,中間夾著熬煮得晶瑩剔透、粒粒飽滿的蜜紅豆和搗碎的、顏色鮮亮的新鮮果泥(細看有草莓和櫻桃的痕跡)。
最上層,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如同初雪新落般潔白的酥酪。酥酪之上,用鮮艷欲滴的莓果醬,歪歪扭扭、帶著明顯手工痕跡地勾勒出一個憨態可掬的…圓滾滾的抽象圖案,旁邊還用潔白的糖霜,同樣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大字——
“寧兒,十六歲,生辰喜樂”。
這造型…實在稱不上精美雅致,甚至透著一股笨拙的、孩童涂鴉般的可愛。一看就知道,絕非出自宮廷御廚或名店大師傅之手。
東方毓寧看著食盒里那個丑得有點萌、萌得又有點獨特的“蛋糕”,再看看南宮燁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此刻流露出的、混合著緊張、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赧然的復雜表情,“噗嗤”一聲,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眼中的水汽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笑意逼出了些許晶瑩,在燈火下閃爍如碎鉆。
她指著酥酪上那個抽象派的“圓滾滾”,笑得花枝亂顫,幾乎直不起腰:
“阿…阿燁哥哥…這…這不會是你自己…親手做的吧?”
南宮燁如玉的耳根瞬間染上了一層薄紅,難得地在他向來沉穩冷峻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屬于少年郎的窘迫與羞澀:
“咳…嗯。第一次…嘗試,手藝著實欠佳,獻丑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維持著鎮定,但眼神卻帶著一絲期待,
“但…我保證,用料都是最好的,我…我試吃過好幾遍,味道…尚可入口。”
他拿起旁邊早已準備好的、特制的銀質小刀,刀柄上還鑲嵌著一顆小小的紅寶石,遞向東方毓寧,眼神溫柔而專注:
“寧兒,切蛋糕,許個愿?”
東方毓寧漸漸止住了笑聲,看著眼前這個造型滑稽卻傾注了眼前這個男人笨拙而全部心意的蛋糕,心中最后一絲因那“滅世flag”帶來的冰冷防備也徹底融化,被一種暖洋洋的、飽脹的甜蜜感所取代。
她點點頭,收斂了笑意,神情變得認真而虔誠。她雙手合十,置于胸前,緩緩閉上了那雙瀲滟的桃花眼,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在燈火下投下濃密的陰影。
【統子,干活了!幫我記下來!一個字都不許漏!】
她在意識深處,對那個聒噪的系統下達指令。
【第一個愿望,】
她的意念堅定無比,
【愿我的‘滅世小煙花’技術精益求精,更上一層樓!早日攻克‘能量定向坍縮’與‘余波零污染’的難題,炸出更圓、更炫、色彩更繽紛(比如五彩琉璃光效?)的完美巨坑!為世界‘藝術’添磚加瓦!】
系統118的電子音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無奈和習以為常的亢奮:
【……收到!宿主您的愿望永遠如此硬核且富有‘建設性’!本統已啟動最高優先級記錄模塊!‘更圓更炫更環保坑’專項愿望 1!數據庫同步更新中!請宿主再接再厲,為世界‘和平’與‘美學’貢獻力量!】
【第二個愿望,】
東方毓寧的意念繼續流淌,
【愿我的鳳鳴九商會生意興隆通四海,悅己閣財源茂盛達三江!銀子賺得盆滿缽滿,讓姐姐在宮里更有底氣,想懟誰懟誰!讓玥兒能隨心所欲,活成她自己最想要的模樣,不受任何拘束!讓娘親越活越滋潤!】
系統118的回應充滿了程式化的激情:
【滴!‘事業暴富’&‘姐妹情深’復合型愿望 1!情感分析模塊顯示:感天動地!可歌可泣!本統已啟動商業模擬推演,預祝宿主財源滾滾,姐妹花們光芒萬丈!】
【第三個愿望…】
東方毓寧頓了頓,合十的手指微微收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更深的陰影,意念中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連她自己或許都未曾深究的柔軟與…執拗。
【愿…阿燁哥哥,永遠都只是我的阿燁哥哥。像今夜這般,眼里心里,唯我一人。】
這念頭如同最甜美的蜜糖。然而,甜蜜之下,那深埋于靈魂的、對背叛零容忍的冰冷剛硬悄然浮現,如同隱藏在花瓣下的尖刺:
【可若真有變數…天意弄人,或人心易變…】
【愿我的‘真理之炮’,永葆巔峰狀態!指哪打哪,絕不啞火!精度誤差小于千分之一!效率高到讓負心人來不及后悔!】
系統118:【……滋滋…(信號干擾狀)…宿主,系統檢測到第三個愿望存在邏輯悖論與高風險觸發詞!前半段情感濃度:SSS級甜度!
后半段…觸發安全協議紅色警報!本統已啟動自動打碼及模糊化存檔程序!溫馨提示:高危flag已由宿主親自立下,請雍王殿下務必珍愛生命,遠離作死!系統將持續為您監控目標生命體征(心理陰影面積)!】
東方毓寧倏然睜開雙眼,眼底瞬間迸發出璀璨如星河的笑意,還夾雜著一絲惡作劇得逞般的狡黠靈動。她微微嘟起嫣紅飽滿的唇瓣,對著南宮燁適時遞到她唇邊的一支造型同樣憨態可掬(圓滾滾)的小小蠟燭,輕輕一吹。
橘黃色的溫暖燭火搖曳了一下,悄然熄滅,只留下一縷淡淡的青煙。然后,她拿起那把鑲嵌著紅寶石的銀質小刀,在南宮燁溫暖的大手引導下,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儀式感,切開了那個獨一無二的、丑萌丑萌的蛋糕。
她動作輕巧地用銀叉叉起一塊混合著雪白酥酪、鮮紅莓果醬以及松軟牛乳蒸糕的蛋糕,穩穩地遞到南宮燁唇邊。
笑靨如花,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仿佛將漫天星辰都盛在了眼中:
“阿燁哥哥,第一塊,給你。謝謝你…為我準備的這一切。”
這笑容,純凈明媚,足以融化世間最堅硬的寒冰。
南宮燁看著她這足以顛倒眾生的明媚笑靨,只覺得后背剛剛被夜風吹干些許的冷汗,瞬間又密密地滲了出來。
他面上卻笑得溫柔似水,仿佛能溺斃整個春天,毫不猶豫地張口,將那塊甜得有些發膩、卻承載著無限心意的蛋糕含入口中。細膩的酥酪與酸甜的果醬在舌尖化開,如同她此刻的笑容。
“很甜。”
他凝視著她,琥珀色的眸底是化不開的濃稠深情,如同最醇厚的蜜酒,而在那蜜酒的最深處,一絲不易察覺卻無比警醒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星子,牢牢閃爍。
“和寧兒一樣…甜入肺腑。”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品嘗過甜蜜后的滿足與…某種深刻入骨的覺悟。
【甜?】
東方毓寧心中得意地哼哼,像一只偷吃了蜜糖的小狐貍,
【甜就對了!阿燁哥哥,好好記住這個甜味。這可是獨一無二的‘毓寧特供甜’!敢讓它變了味…哼哼,姐就讓你親口嘗嘗,什么叫‘滅世級’的苦澀絕望!保證回味無窮!】
系統118的警報聲在她腦中拉響,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電子顫音:
【警報!警報!宿主持續高強度輸出高危flag!雍王殿下心理陰影面積實時監測:已突破安全閾值!持續擴大中!核心溫度(指求生欲)急劇升高!本統強烈建議:立刻!馬上!持續補充高糖分物質(蛋糕)以中和殺氣濃度!快!用蛋糕塞滿他的嘴!物理阻斷flag發射通道!這是命令!】
滿天星辰無言,漫天燈火如海,無聲地映照著城樓上這一對分食著丑蛋糕的璧人。一個笑得甜蜜蜜、人畜無害,心里的小算盤卻噼啪作響,反復推演著各種“精準高效”的滅世方案;一個吃得膽戰心驚、如履薄冰,卻甘之如飴,仿佛在品嘗著世間最珍貴的美味。
而遙遠的御花園,攬月臺上的無形殺氣,似乎因這“分食”的畫面而變得更加凝實、更加冰冷刺骨了幾分。皇帝南宮昱默默地、盡可能不引人注意地將身上的龍袍裹得更緊了些,望著城樓的方向,內心只剩下一個無比虔誠的念頭:
【阿燁…哥精神上支持你…剩下的…全看你自己的造(yaO)化(Zi)了…自求多福吧,朕的親弟弟!】 夜風吹過,皇帝陛下覺得后脖頸更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