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師生們議論紛紛 ,海蜇他們也一時拿不準主意到底去還是不去。
“ 回校舍再說 。”
孩子們都回到宿舍 。剛才聽牟老師的一番激情演講,讓學子們感到世態的炎涼,爹娘自己都吃不 上飯,也還是要供孩子們讀書識字,我們讀書為了什么? 能為這個社會做些什么? 學子們在議論時心 中充滿蒼涼悲憤,充滿惆悵憂郁,感受到積貧積弱的中華還要受帝國列強的欺凌,感受到了牟老師傳 遞給學子們吶喊的力量。
海蠣子問:“濟南請愿 ,我們去不去?”
于戈山問:“我們去不去?”
石磨子問:“我們去不去?”
海香也問:“我們去不去?”
海蜇知道同窗們信任自己 ,期盼自己給同窗們亮一亮他的心境 ,他靜靜地想了想說:
“十四五歲也應該算是青年人了 ,我們一個一個都長大了 ,懂事了 ,無憂無慮已經遠離了我們 。 我們以前不知道我們這個社會 、這個國家竟然如此破敗,如此貧窮,如此讓人踐踏 。牟老師的演講深 深觸動了我,懂得了我們也有責任捍衛我們疆土的道理。可是,連縛雞之力都沒有的我們能夠與倭寇 拼殺嗎? 當然不能,但是我們能夠走路,能夠吶喊,能夠游行,能夠向霸道無能的軍閥衙門政府表達 我們的心聲。
所以,我愿意跟隨學校老師們到濟南府向省府衙門游行請愿,也愿意了解省城里的學友們求知的 歷程,當我們畢業后,我們應該做些什么!我們能夠做些什么? 我們需要改變什么? 我們才不會愧對 我們的父輩 ,才不會愧對我們腳下的這片熱土!”
“好!好!海蜇講得好!”
海蠣子喊著叫著 ,竟跳起來擁抱海蜇 ,弄得海蜇滿臉通紅 ,董海香不樂意了 ,急忙大聲喊:
“不能抱海蜇 ,你是個女的 ,你不守規矩!”
同學們都哈哈大笑,又嗷嗷起哄,于戈嬌也上前幫忙生拉硬拽地分開海蠣子,把她摁在板凳上不 讓她動 ,同學們一看笑得更厲害了 。男生們紛紛舉手也要報名去濟南,女生們不甘示弱,也要報名去 濟南請愿 。海蜇說:
“這次去濟南需要盤纏 ,我跟我爹說 ,讓他出錢 , 出我們大家的錢 。”
“先生如果不愿意呢?”
戈魯擔心地問。
“我會說我們到濟南能替他買藥材回來 ,他肯定同意 。”
“ 嗷 ,太好啦!”
同學們又高興起來。
大家正說著笑著 ,忽然有人喊: “于戈山 ,有人找你!”
“ 哎 ,知道啦!海蜇 ,我去去就來 。”
“去吧!”
戈山跑出去了。
石磨子不放心地問: “我們怎么走呢?”
“是啊 ,總不能走著去濟南吧?”
“等老師們安排吧 ,大人們會想辦法的 ,我覺得應該是先到棗莊 ,再坐火車去濟南吧 。”
“ 嗯 ,差不多是這么走 ,多帶些干糧啥的 ,也帶點錢 ,你們女娃子小嫚可不許哭鼻子聽到沒?”
“你才會哭鼻子 ,那天小舵子給你書包里放了條臭魚 ,你還給嚇哭了呢對吧? !”
“你胡說 ,才沒呢!”。
戈嬌問:“濟南什么模樣?有大海嗎?”
“有!”
“能打魚嗎?”
“能!”
“ 咱們坐船去濟南 。”
“不 ,火車是啥樣沒見過 ,我要坐火車去濟南 ,你坐船去濟南 ,看誰先到!”
“ 當然是船先到濟南 ,我坐過冒煙的輪船 ,洋人開的 ,跑得好快!”
“濟南它在咱北邊 ,為什么叫濟南?”
“不知道 ,先生應該知道 。”
不一會兒 ,戈山回來了 ,他噘著嘴滿臉的不高興 , 同窗們好奇怪: “誰欺負你了?”
戈山搖搖頭沒說話。 “丟東西了?”
戈山還是搖搖頭。
“ 山子,你倒是說話呀!”
大伙都有點兒著急 , 山子坐在炕沿上 ,雙手抱著頭一言不發 。過了好 大一會兒 ,戈山才緩緩地說:
“ 剛才膠澳( 青島市的原名)來人了,讓我們跟他去膠澳,俺娘找我們三個 ,我不想跟他去膠澳,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
“真的? 咱們去膠澳找娘吧?”
戈嬌迫不及待地說 ,戈魯也要戈山帶他去膠澳。
“來人說 ,戈嬌的娘 ,戈魯的娘 ,還有我娘都分家了 ,戈嬌的娘跟一個警察走了 ,戈魯的娘和我 娘住在一起 。”
戈魯 、戈嬌一聽傻眼了 ,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小舵子說:
“還是找先生問問吧 ,讓先生拿個主意 。”
“那行 ,讓先生給個主意 。”
“好 , 咱們去找先生說說 ,去濟南的事也說說 。”
孩子們相互簇擁著 ,朝安郎中的藥鋪走去。
兩城鎮大街上,路邊光禿禿的大楊樹的樹枝上冒出翠綠的嫩芽,喜鵲在樹枝上跳來跳去嘰嘰喳喳 叫個不停 ,路上的行人低著頭 ,兩手插在露著破棉絮的袖子里急匆匆地趕著路 。你聽:
“可憐可憐吧 ,給口吃的” 叫花子的乞討聲; “ 呼噠 , 呼噠”小作坊里爐灶風箱的推拉聲; “ 呲 , 呲 ,呲”木匠鋪里有節奏地鋸木頭聲;
“ 吱紐 , 吱紐 ,吱紐” ,木輪車碾壓青石板路吃力的行走聲;
兩城鎮滿大街發出的噪聲全都像斷了弦跑了調的胡琴發出異常刺耳的聲音相互交織在一起。各家 商鋪門口都貼著五顏六色的小廣告,沒見有多少客人來往,唯有安郎中的藥鋪還能看見有人進進出出。 安郎中正在給病人號著脈查看病人的臉色舌苔,在案桌上提起毛筆書寫著藥方。孩子們急匆匆地跑進藥鋪 ,安郎中吃驚地看著安喆他們幾個孩子: “你們怎么回來了?”
“爹 ,戈山他們要去膠澳( 青島市的原名), 回來給你說一聲 。”
“什么? 去膠澳?”
“ 嗯!”
郎中看了一下病人都在痛苦地等郎中看病 ,還是看病要緊 ,只好先把孩子們攆到后院去:
“你們都到后院去 ,我給人家看完病開好方再去找你們 。”
“行 ,走吧!”
孩子們都去了后院堂屋。安夫人正在堂屋跟老太太海蜇的奶奶說著話,海蜇進屋拜見母親和祖母, 夫人和老太太看著海蜇像個小大人的樣子心里格外喜歡,其他孩子也都拜見夫人和老太太,他們都是 先生的學生,夫人和老太太也很喜歡,招呼他們坐下詢問著讀書識字以及生活上的一些事情,挺大的 房間人一多顯得有些擁擠,孩子們自小在這里讀書上私塾,所以無拘無束,你一言我一語向夫人和老 太太述說著自己在學校的趣事 ,讓夫人和老太太笑個不停。
一會兒,先生也來了,夫人和老太太忙叫人給先生端上茶便上樓說話去了,孩子們見到先生反而 有些拘謹不知說些什么 ,先生看著孩子們高興 ,笑了笑:
“來 ,都喝杯茶吧 。”
孩子們也都不客氣 ,端起茶杯喝起來。
“ 哎喲 ,燙我嘴了 。”
海蠣子捂著嘴叫了一聲。
這下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先生說: “ 咱日兆綠只爽嘴不燙嘴 ,哈 。”
拘謹的氣氛一下子沒了。
“說吧 ,你們回來是怎么回事?”先生問。
海蜇看了看戈山兄妹她們三人 ,眼睛里透著的無奈和迷茫及憂傷的神情 ,便告訴先生:
“爹 ,戈山他們家從膠澳( 青島市的原名) 來人了 ,要把他們三個都帶到膠澳去 ,他們去還是不 去?”
先生看著于家三個孩子:
“ 啊? 我聽膠澳來的朋友說 ,你們于家散了 ,家沒了 ,都各奔東西 。你們的那個三爺爺都七十幾 歲的人了,竟卷著你爹的錢跑了,真是個老混蛋。你們三個如果去了膠澳真不知道能不能有個吃飯安 身的地方,孤兒寡母的沒人照顧會很苦,好在你們的娘還在,應該能有些積蓄,找你們去膠澳想必是 有落腳的地方 。親生骨肉哪能不想不掛念?那就去膠澳吧( 現: 青島市)。如今的世道混亂不堪 ,說 不定會出什么事,家人團聚才是上策,不過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兩城,你們自己想不想去膠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