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爺在屋里又走了走,他想看看還有沒有能幸存的茶葉木箱。他忽然感覺腳下踩了什么東西,他低頭看,是個圓圓的深黃鐵皮盒子,他彎腰撿起來,仔細端詳,像是個油燈的儲油盒,他又低頭滿地 尋找,看見碎玻璃渣子,他撿起來一看明白了:是油燈,沒錯,是油燈,庫房里怎么會有油燈?他看著油燈的鐵盒上有字,輕輕一擦,露出來了,是個紅漆寫的“杜”字!難道杜家有人來偷茶葉?是怎么 進來的?他扭頭看看庫房門,房門已經倒塌,看不出來門是否是被打開的,又環顧四周,土墻體都坍 塌了,看不出什么線索,刀爺拿著油燈儲油盒及碎玻璃片急匆匆走了,刀爺回到家,見他弟弟刀二爺 也來了。
“哥 ,怎么回事?”
刀爺見破屋里人多,便通通把他們打發走,只留下刀二爺跟他的管家,刀爺把燈油盒子及碎玻璃 碴子放到桌子上:
“你們看 ,這是什么?”
刀二爺湊上前看了看:
“這是油燈啊 ,哪里找的?”
刀二爺抬起頭望著他哥。
“在庫房里找到的 。”
刀爺緊攥著拳頭 , 瞥了他弟弟一眼 ,又搓了搓被弄臟了的手指頭。
“哥 ,燈油盒上有個杜字 ,這是杜家的? !”
刀二爺吃驚地看著他哥 ,刀爺皺著眉頭 ,眼睛里放著兇光 ,點了點頭 。刀二爺問:
“哥 ,他憑什么?他敢放火?”
“不是他敢放火 ,而是他敢偷茶葉! 我剛剛送給他一整箱好茶 ,他應該是覺得好喝 ,不好意思再來要茶 ,就想來偷茶!”
“杜老虎放一把火咱損失多少茶? 還有沒有天理 ,還有沒有王法? 哥 ,你說咱該怎么辦? 得讓他 賠 , 咱還從來沒吃過這種虧 ,這賬得跟杜老虎算清楚!”
刀爺粗壯的脖子青筋鼓著 ,晃了晃腦袋 ,眼睛冒著火 ,聳聳肩膀命令管家:
“你叫上弟兄們 ,抄家伙 ,去找杜老虎算賬!”
刀二爺也對他的隨從命令道:
“你回去叫上弟兄們 ,都帶上家伙 ,去杜老虎家找我們!”
“遵命!”
刀二爺的隨從領命走了 ,兩位刀爺帶著弟兄們直奔杜老虎家。
杜老虎正在家里郁悶:這火是怎么燒起來的? 我的陶器不怕火,也燒不起來火,而茶幫的庫房全是茶葉,那玩意兒要是起火可真沒得救,茶幫的笨蛋們都是些個酒囊飯袋,整天除了吃喝嫖賭還會什 么?連個火災的防范措施都沒有,你自家著火讓別人跟著倒霉,這不行,我得找他算賬,我家房子塌了 ,陶器砸了 ,干活的家伙什兒( 工具) 也給毀了 ,你茶幫要賠我 ,否則咱跟你沒完!
杜老虎的大夫人 ,坐在杜老虎的右側 ,手里拿著手帕不停地擦著手鐲 ,頭也不抬地說:
“老爺 ,這大火嘚 dei 糟踐多少銀子?今后還指望什么過生活?”
二夫人接茬:
“老爺 ,他刀爺家燃大火 ,燒了咱家的房產 ,毀了咱家的家業 ,這虧咱不能吃!”
“我的兩位姐姐,麻煩你們少說兩句 ,咱老爺不知道心疼?老爺正在想轍,反正房子不能白燒!”
傭人端上茶水,三姨太連忙接過一杯茶水遞給杜老虎,杜老虎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把茶杯 遞給三姨太 ,掏出手帕抹了一下嘴 ,看了大螃蟹一眼:
“ 咱們召集弟兄們找茶幫說道說道?”
其實,杜老虎內心里不想再動刀動槍地干仗,安穩日子過得挺踏實,年輕時的那種總想招惹是非的沖動勁頭已經消磨得很少了。但是今天,這場大火確實給杜老虎造成了不小的損失,這口氣是無論 如何也不能咽下去的,但是,茶幫的人如狼似虎也不是善茬,刀爺的勢力再加上糧幫的勢力都不在他 杜老虎之下,誰吃虧誰倒霉還真不一定,所以,真的打算要出手,杜老虎就有些猶豫了 。大螃蟹沒有 看出杜老虎的心思,他瞪著原本就有些大的眼珠子,蒜頭鼻子擠了擠聳了聳,也不知道他脖子哪里不 舒服 ,反正他不停地扯著衣領 ,揉了揉鼻子說:
“杜爺 ,弟兄們都聽你的 , 咱都有新的盒子炮 ,不怕他龜孫子蹦跶 ,干他球的 ,陶幫怕過誰!”
杜老虎看著他手下這群人個個是愣頭青拼命三郎,只要三天不打架,他就能拆了自家的房子過過 棍棒癮 。杜老虎站起身來 ,在屋里轉了一圈 ,瞪著眼看著大螃蟹:
“老劉 ,你快去叫弟兄們的頭們都過來 ,都帶上盒子炮 ,家伙什兒 ,我要說道說道!”。
不一會兒 ,陶幫的幾個小頭目都來到杜老虎的堂屋 ,挺大的堂屋 ,可人一多 ,也顯得有些擁擠。 他們每個人都挎著盒子炮,嶄新的槍匣子,槍把系著紅綢帶子,有的人背后還插著大刀,有的人腰間 別著三節棍,威風凜凜 。小頭目們在堂屋門廳兩側站好,兩條粗腿岔開,倒背雙手,洗耳聆聽杜老虎的訓話 。杜老虎看著自己的手下對自己忠心耿耿,殺氣滿滿,心里很是愉悅,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再放到八仙桌上,掏出手帕輕輕擦嘴,水的濕潤感覺是在擦血,那種刀刀見血的快感油然而生,杜老虎 帶殺氣的目光掃了一遍:
“弟兄們 , 昨晚上的大火你們都見到了?”
“稟杜爺 ,看到了!”
“那是茶幫的大火 ,把咱們的家業也給引燃了 ,房倒屋塌 ,黑陶變成破碎片 , 白花花的現大洋給 燒沒了 ,他茶幫不能白燒我陶幫 ,要他賠錢 ,要賠我黑陶!想賴賬?弟兄們 , 咱抄家伙讓他賠命!”
“賠錢!賠命!”
手下人高聲吶喊著 , 嚇得幾個姨太太驚恐萬狀 ,紛紛找地方躲起來。
正聊著 ,有個家丁跑過來驚恐地喊著:
“杜爺不好啦 ,刀爺 … 刀爺他們來啦!”
杜老虎一聽不高興了:
“你要死啊!”
“不 … 不是那個 … … !”
家丁緊張得語無倫次 ,他回身指大門方向哆哆嗦嗦地喊:
“是 …是 … !”
還沒等那個家丁捋順舌頭,刀爺領著一眾人來到堂屋前的庭院里。杜老虎一看,還真是刀爺,連刀二爺也來了,身后跟著一群人,個個都提著刀,扛著棍 。杜老虎一頭霧水:他這是來賠錢來啦? 不像啊? 殺氣騰騰的架勢倒像是來找我打架 ,你燒了我家的房 ,反倒像是我欠你的? 這他媽還有天理 嗎?杜老虎的手下齊刷刷掏出盒子炮對準院子里的刀爺他們 。杜老虎鼻子一哼 ,走到堂屋門口:
“刀爺 ,來賠錢來啦?打發賬房先生來就可以嘛 ,不用親自來!”。
刀爺是有備而來,打算先跟杜老虎說道說道,如果話不投機那就砸了他的家,砍了他的人,可是, 他看見杜老虎的手下每人都端著嶄新的盒子炮,槍口都對著自己,他當然知道盒子炮的厲害,他也有土銃火槍,這次他可沒帶在身上,就算是帶著,那也完全干不過盒子炮,他原本打算買盒子炮,只是嫌太貴,沒舍得花這個錢,現在瞬間就后悔當初沒買盒子炮的念頭。賠錢?什么我來賠錢? 我是來索錢的!刀爺雙拳一抱:
“杜爺!”
刀爺先行個禮:
“兄弟我是為燒房子的事來的!”
“那是當然 ,你燒了我的房子 ,你不來找我還要找你呢!你帶錢來就可以了 ,為嘛還要帶刀帶棍的?”
刀爺聽這話心里可有些納悶 ,怎么成了我燒你的房子?刀爺臉一沉:
“杜爺 ,我要問你個事 。”
“說吧!”
“杜爺你到我倉庫去干嗎了?”
杜老虎一愣:
“我到你的倉庫? 胡說八道! 我怎么可能到你的倉庫? 我沒到你的倉庫!”
“你別不承認 ,到我的倉庫是偷茶葉了吧?對吧?”
杜老虎跳了起來:
“放屁! 我沒偷你茶葉!”
“你沒到我倉庫? 先看看這是什么?”
刀爺一擺手他手下遞上一個破紙盒 ,杜老虎看了一眼紙盒里面的東西一愣: “這是油燈盒?”
“對 ,是油燈盒 ,上面的字你再看看 。”
杜老虎拿起油燈盒一看 ,上面寫著一個“杜”字。
“你在哪里找到的?”
杜老虎問 ,刀爺盯著杜老虎那粗黑的臉 , 陰沉著臉說: “這是在我的茶葉庫房找到的!”
杜老虎渾身一顫 ,明白了,這是給董海香用的油燈 。不用說,這大火肯定是董海香放的,杜老虎扯著嗓子喊:
“大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