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震驚和疑懼讓金戈瞬間失語,他的瞳孔因極度的驚駭而驟然收縮!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長成痛苦的煎熬。天花板上那瘋狂的“嘀嘀嘀”聲,通風管道內炸彈閃爍的混亂紅光,搖籃下金屬盒不斷攀升的異常溫度,還有緊貼著妻子肌膚那枚如同附骨之疽的竊聽器……所有的致命威脅都如同冰冷的絞索,同時套在了他和妻兒的脖子上,越收越緊!
王強那變調的、如同毒蛇吐信的聲音,還在死寂的病房里幽幽回蕩,帶著毫不掩飾的、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
“怎么樣?金老師?很意外嗎?你以為……你藏得很深?”那聲音低低地笑著,如同砂紙摩擦著耳膜,“別天真了。你的一舉一動,你以為我不知道?現在,選擇權在你手里。”
“說出U盤的下落,念出里面的內容……”王強的聲音刻意放緩,如同魔鬼的低語,“我心情好,或許……會大發慈悲,給你一個救人的機會。”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讓那無聲的威脅在每個人心頭重重錘擊,“否則……”
一聲刺耳的電流雜音猛地響起,如同惡毒的詛咒!
“你就親眼看著你最愛的兩個人,在你面前……砰!灰飛煙滅!連同這層樓……一起!陪葬!”最后兩個字,他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來,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瘋狂!
“哇啊——哇啊——!”仿佛感應到母親那深入骨髓的絕望和父親瀕臨崩潰的狂怒,搖籃里的小生命爆發出更加撕心裂肺的啼哭。那哭聲穿透了竊聽器里王強的獰笑,穿透了天花板上炸彈混亂的“嘀嘀”聲,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金戈的太陽穴!
黃琳已經徹底癱軟下去,只有身體還在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睛里一片死灰。張牟死死咬著牙,腮幫子繃出堅硬的棱角,他一只手依舊如鐵鉗般按住瀕臨暴走的金戈,另一只手對著身后排爆隊員打出一個極其復雜、含義多重的手勢——那是警隊內部最高級別的危險作業暗語,代表著不惜一切代價、以命換命的強攻預案!
通風口懸吊的隊員額角青筋暴跳,汗珠大顆大顆地滾落,浸濕了排爆服的內襯。他手中的微型機械臂探桿前端,超微型激光切割器已經無聲地探出,一點冰冷刺目的白熾光點,正死死鎖定著通風管道內那個瘋狂閃爍的黑色裝置外殼上,一條比頭發絲還細的銀灰色線路!那是技術員在瘋狂分析混亂信號后,冒險給出的、唯一可能切斷主能源回路的路徑!機會只有一次!成功,或許能解除威脅;失敗,或者判斷錯誤……后果不堪設想!
搖籃邊,負責“觸發端”盒子的隊員同樣汗如雨下。他手中的非接觸式熱成像儀屏幕上,那個黑色金屬盒內部核心區域的溫度曲線,正以一個令人心驚肉跳的速度向上飆升!代表著危險的紅色領域在不斷擴張,眼看就要突破儀器設定的安全閾值臨界線!物理降溫噴霧已經對準了盒體,冰冷的白氣絲絲縷縷地噴出,試圖延緩那致命的升溫。
U盤……內鬼……王強的獰笑……孩子的啼哭……炸彈的尖叫……黃琳的絕望……張牟的決絕……排爆隊員的搏命……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畫面、所有的壓力、所有的生死抉擇,如同狂暴的漩渦,在金戈的腦海里瘋狂撕扯、碰撞、炸裂!頭痛欲裂!靈魂仿佛都要被這極致的重壓碾碎!
他該怎么辦?!說?那U盤里的東西一旦落入王強之手,不僅前功盡棄,所有掌握證據的人都會被滅口,會有更多無辜者受害!不說?妻兒立刻就要在眼前化為齏粉!
時間!最致命的是時間!天花板上那個炸彈混亂的嘀嘀聲如同催命鼓點,搖籃下盒子的高溫警報仿佛就在耳邊嘶鳴!張牟隊員的激光切割點隨時可能落下!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可能提前引爆這個死亡陷阱!
“金戈!說話!”竊聽器里,王強失去了耐心,聲音陡然變得尖利狂暴,“我的耐心有限!倒計時……開始了!十!”
“九!”
冰冷的數字如同喪鐘,重重敲下!
“八!”
搖籃邊的隊員猛地抬頭看向張牟,眼神里是無聲的吶喊:溫度臨界!快撐不住了!
“七!”
懸在通風口的隊員深吸一口氣,手指穩穩地按向激光切割器的激發按鈕!那點白熾的光芒驟然變得刺眼奪目!
“六!”
張牟按著金戈的手猛然加重力道,眼神如同燃燒的烙鐵,死死釘在金戈幾乎要被瘋狂和痛苦撕裂的臉上!嘴唇無聲地開合:信我!
“五!”
黃琳不知從哪里生出一絲力氣,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金戈臉上,沾滿淚痕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動了一下。金戈看清了那個口型——那是一個名字!一個他絕沒有想到、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他混亂腦海中的名字!
“四!”
金戈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瞬間沖垮了所有混亂的思緒!是她?!怎么會是她?!那個平日里總是帶著溫和笑容、對黃琳關懷備至、甚至被黃琳視為知心姐姐的人?!
“三!”王強的咆哮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
就在這千鈞一發、意識與時間都繃緊到極限的瞬間!
“動手!!!”張牟的嘶吼如同受傷雄獅最后的咆哮,壓倒了王強的倒數,壓倒了炸彈的嘶鳴,壓倒了嬰兒的啼哭!這聲命令不是給金戈,而是給那兩個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排爆隊員!
懸在通風口的隊員,那根按著激發按鈕的手指,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狠狠壓了下去!刺目的白色激光射線如同審判之劍,精準地射向那條比發絲還細的銀灰線路!
同時!
“嗤——!”搖籃邊的隊員也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手中的按鈕!超低溫液氮如同白色的怒龍,從噴霧口狂噴而出,瞬間包裹住那個溫度已經飆升到極限的黑色金屬盒!刺骨的寒氣與盒體接觸,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大團白霧猛地爆開!
“二!”王強的倒數如同惡鬼的尖嘯!
“啊——!”黃琳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到極致的尖叫,猛地閉上了眼睛,身體蜷縮起來,仿佛在等待那最終的毀滅降臨!
金戈的心臟在“二”字落下的剎那,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刺目的激光射線,噴涌的液氮白霧,張牟決絕而猙獰的臉,隊員緊繃到極致的身體……還有妻子那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面容!
完了!一切都完了!無論是激光誤觸了炸彈其他敏感部位,還是液氮急速降溫導致金屬盒內部應力變化引發爆炸,又或者……王強那瘋子直接按下了遙控按鈕!無論哪一種,毀滅就在下一秒!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金戈!他甚至能感覺到死神的吐息已經噴在了自己的后頸上!兩世的掙扎、努力、守護……終究還是敵不過這精心編織的惡毒陷阱嗎?琳琳……孩子……
“一!”
王強的聲音帶著毀滅一切的狂喜和殘忍,重重落下!
時間……凝固了。
預料中那驚天動地的爆炸轟鳴……并沒有響起。
死寂。
一種比剛才倒數時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驟然籠罩了整個病房!
只有天花板上,那個瘋狂閃爍的紅燈,在激光射線精準地切斷那條銀灰線路的瞬間,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毒蛇,猛地停滯了一下!緊接著,那混亂的、令人心悸的“嘀嘀嘀”聲,如同斷了電的機器,戛然而止!那瘋狂閃爍的妖異紅光,也如同燃盡的蠟燭,掙扎著最后跳動了兩下,然后……徹底熄滅!只留下通風管道深處一片冰冷的黑暗。
搖籃邊,被濃重液氮白霧包裹的黑色金屬盒,表面瞬間凝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熱成像儀屏幕上,那刺目的、代表高溫危險的紅色領域,如同退潮般迅速縮小、暗淡下去,最終穩定在一個冰冷的間。持續升溫的警報聲,也悄然消失。
沒有爆炸。
沒有火光。
沒有毀滅。
只有劫后余生、令人難以置信的一片死寂,和空氣中彌漫的刺骨寒意與液氮的獨特氣味。
成功了?金戈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通風口,又看看搖籃下那個被冰霜覆蓋的盒子。張牟按著他肩膀的手,力道也松懈下來,微微顫抖著。
“成……成功了?”懸在通風口的隊員聲音嘶啞干澀,帶著死里逃生的虛脫和難以置信的狂喜。
搖籃邊的隊員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看著那個被冰封的盒子,眼神恍惚。
“哇啊……哇啊……”孩子的哭聲,在這片詭異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嘹亮,卻不再是絕望的悲鳴,而像是生命本能的宣告。
黃琳緊閉的雙眼顫抖著,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似乎不敢相信毀滅并未降臨。她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就在這時——
“滋啦……滋啦……”
那枚依舊緊貼在黃琳內衣上的黑色竊聽器,再次發出了刺耳的電流雜音!
緊接著,王強那變調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了之前的得意和瘋狂,卻充滿了更加陰冷、更加怨毒、如同毒蛇舔舐般的寒意:
“很好……非常好……”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帶著刻骨的恨意。
“金戈……張牟……你們又一次……又一次壞了我的好事!”
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如同玻璃刮擦:
“但別高興得太早!游戲……遠沒有結束!”
“你以為你贏了?你以為你能護得住他們一輩子?”那聲音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等著……好好等著……那份‘大禮’,很快就會送到你們手上……我保證,那份‘成長的煩惱’,會讓你們……終身難忘!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在病房里回蕩,如同詛咒的回音。
“滋——!”
一聲尖銳的電子噪音后,竊聽器上的指示燈徹底熄滅,變成了一塊冰冷的死物。王強切斷了聯系。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劫后余生者粗重的喘息和嬰兒斷續的啼哭。
金戈猛地回過神,一把扯下那枚已經失效的竊聽器,狠狠摔在地上!他緊緊抱住依舊在瑟瑟發抖、眼神茫然的黃琳,感受著她冰冷的體溫和劫后余生的脆弱,巨大的后怕和失而復得的狂喜如同海嘯般沖擊著他,讓他的手臂都在顫抖。他低下頭,用力吻著妻子汗濕的額發,聲音哽咽:“沒事了……琳琳……沒事了……孩子也沒事了……”
張牟緊繃的身體終于松懈下來,一股巨大的疲憊感瞬間席卷全身。他摘下排爆頭盔,露出汗如雨下、蒼白如紙的臉。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枚被摔碎的竊聽器,又抬頭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銳利如鷹。王強最后那句充滿惡毒的威脅——“那份‘大禮’,很快就會送到你們手上……那份‘成長的煩惱’……”——像一根冰冷的毒刺,深深扎進了他的心里。
“清理現場!徹底檢查!一寸都不能放過!技術組!給我追蹤剛才的信號源!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王八蛋給我挖出來!”張牟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打破了病房的寂靜。隊員們立刻行動起來。
金戈抱著黃琳,目光卻越過妻子的肩頭,死死盯著地上那枚碎裂的竊聽器,眼神深處翻涌著驚濤駭浪。王強知道U盤!他身邊有內鬼!而黃琳在最后關頭用口型告訴他的那個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劈開了他重生以來構筑的信任堡壘!
是她?真的是她嗎?那個總是帶著溫婉笑容,給黃琳送親手煲的湯,關心他們孩子的人?那個被黃琳視為最信賴的朋友和同事的人?
巨大的背叛感和冰冷的恐懼感交織在一起,讓金戈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王強最后那句關于“成長的煩惱”的惡毒詛咒,此刻聽來,更像是對這個潛伏的內鬼即將發動致命一擊的預告!他們的孩子……才剛剛逃過炸彈的劫難,難道又要陷入新的、更加防不勝防的危機之中?
窗外的夜色濃稠如墨,吞噬著城市的燈火。危機看似暫時解除,但金戈知道,王強這條毒蛇只是暫時縮回了陰影,更致命、更陰險的毒牙,正對準了他最珍視的家人,悄然蓄力。那份所謂的“成長的煩惱”,會是什么?它什么時候會以何種方式,降臨到他們剛剛經歷生死考驗的小家庭頭上?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依舊刺鼻,但一股更加陰冷、更加粘稠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漫過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將金戈緊緊包裹。他摟著妻子的手臂,下意識地收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抵擋那即將從黑暗中襲來的未知風暴。孩子稚嫩的哭聲還在繼續,這新生的、脆弱的生命,剛剛在死神的鐮刀下幸存,卻又被卷入了更深的陰謀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