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和醫院的消毒水味第無數次鉆進鼻腔時，程雪恍惚覺得這一個月來的人生像場荒誕的夢。病床上，林教授的眼皮微微顫動，窗外的陽光在他臉上投下窗格的陰影。

"他什么時候能醒？"程雪問正在換點滴的護士。

"腦部掃描已經正常了。"護士調整著輸液速度，"但楊醫生說他可能會..."

"會失憶？"程雪苦笑。三天前楊逸就警告過她，術士記憶強行蘇醒的代價就是抹去宿主部分現代記憶。

護士離開后，程雪從包里取出那面銅鏡。鏡面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虹彩，邊緣刻著與玉簪上相似的符文。故宮那夜后，楊逸堅持把這件"神器"交給她保管。

"拿著吧，你才是'選定者'。"他包扎著肩傷說，"陳圓圓在鏡子里留了訊息，只有你能看見。"

可三天過去了，程雪對著鏡子只看到自己憔悴的臉。她嘆了口氣，鏡面突然泛起漣漪般的波紋——

"程...雪..."

一個模糊的女聲從鏡中傳來！程雪差點失手摔了鏡子，定睛再看時，鏡面竟顯現出寧壽宮花園的場景，只是建筑樣式明顯是明末清初的。一個梳著旗頭的宮女匆匆穿過長廊，懷里抱著個包裹。

"這是...過去的影像？"

"銅鏡能照見時間褶皺。"女聲解釋道，這次程雪認出是陳圓圓的聲音，"特別是與持鏡者有因果糾纏的片段。"

畫面轉到一間密室，程雪倒吸冷氣——年輕版的林教授（或者說與他極為相似的人）正在往青銅匣上刻符文！正是她這些天夢見的場景。

"林家的祖先，林朝英。"陳圓圓的聲音帶著懷念，"他是吳三桂麾下最年輕的術士，也是...我的義兄。"

鏡中畫面突變：林朝英跪在昆明郊外的新墳前，將青銅匣埋入土中。墳前木牌上寫著"吳門聶氏"四個字。

"他騙過了所有人。"陳圓圓的聲音輕下來，"將軍以為我死在亂軍中，其實義兄暗中送我去了貴州..."

程雪突然明白為什么陳圓圓的墓碑要設計成字謎——那不僅是保護，更是一種無聲的控訴。

鏡面再次波動，這次顯現的是現代場景：某間辦公室里，穿西裝的男人正往領口別雄鷹徽章。當他轉身時，程雪認出了那張經常在新聞里出現的面孔！

"不可能..."她手指發抖，"副省長怎么會是..."

"關寧復興會滲透得很深。"陳圓圓嘆息，"但別怕，龍脈已穩，他們掀不起大浪了。現在，看最后一段..."

鏡中浮現一間藏書室，楊逸正在翻閱古籍。他脖頸后的箭矢印記突然發光，書架上某本《滇系》自動翻開，露出一張夾在其中的地圖。

"這是？"

"義兄留下的真正秘藏。"陳圓圓的聲音開始飄遠，"吳三桂從張獻忠處奪來的不是武器，而是..."

"教授？"

林教授的聲音突然從病床上傳來，鏡子瞬間恢復普通。程雪慌忙收起銅鏡，只見林教授正困惑地揉著太陽穴。

"我這是...在醫院？貴州考察出意外了？"

程雪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不記得最近三年的事了，包括他們的考古項目，包括...

"你勞累過度暈倒了。"她勉強笑道，"現在是2023年9月。"

"2023？"林教授猛地坐起，"那我的明史專項研究..."他忽然頓住，盯著自己右手掌心的疤痕，"奇怪，我什么時候有這個..."

病房門被推開，楊逸拄著拐杖進來，脖頸纏著繃帶："醒了？正好趕上晚飯。"他沖程雪眨眨眼，"袁老剛傳來消息，那位'大人物'今早突發腦溢血，領口的徽章在搶救時被護士發現了。"

程雪會意，看來銅鏡顯示的威脅暫時解除了。但陳圓圓未說完的話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吳三桂當年奪走的到底是什么？

"對了，"林教授突然說，"我剛才做了個很真的夢...夢見自己在故宮某個亭子里埋東西..."他困惑地皺眉，"亭柱上刻著句滿文，意思是'影落龍眠處'..."

楊逸的拐杖咣當倒地。程雪想起銅鏡最后顯示的地圖，一個大膽的猜想浮上心頭："林教授，你能看懂滿文？"

"應該不能啊..."林教授自己也一臉茫然，"但夢里看得很清楚，就像..."

"就像母語一樣自然？"楊逸意味深長地接話，彎腰撿拐杖時對程雪做了個"銅鏡"的口型。

傍晚，程雪獨自在公寓里再次舉起銅鏡。這次鏡面直接顯示出那幅從《滇系》中掉落的地圖——標注點竟然在昆明滇池附近！

"陳圓圓，"她對著鏡子問，"吳三桂奪走的究竟是什么？"

鏡面水波蕩漾，浮現出一座石窟的影像。窟內中央不是佛像，而是一塊巨大的、水晶般的透明石頭，石中封印著...

"這是...龍？!"程雪瞪大眼睛。

石中確實有條栩栩如生的龍形生物，雖然只有蟒蛇大小，但鱗爪須角俱全。更驚人的是，當鏡頭拉近，能清楚看到它的眼皮在微微顫動！

"不是真龍。"陳圓圓的聲音帶著敬畏，"是'龍脈化身'。張獻忠在四川挖到它，妄圖借其力量稱帝。將軍奪走后，一直將它藏在..."

畫面突然切換成新聞直播：昆明突發4.8級地震，滇池水位異常下降，湖心島露出大片從未見過的石窟遺跡！

程雪的手機幾乎同時響起。楊逸發來的緊急簡訊：

「袁老破譯了林朝英密檔」

「龍脈化身每三百年蘇醒一次」

「上次是吳三桂時代」

「現在它又要醒了」

「速來研究院」

程雪抓起外套沖出門，銅鏡在包里發出嗡鳴。她不知道的是，客廳電視里，新聞主播正播報著最新發現：

"...石窟內發現大量明代兵器，以及刻有'平西王府'字樣的青銅箱。專家稱，這可能與吳三桂寶藏傳說有關..."

而在鏡頭掃過的角落里，有個穿考古制服的人悄悄撿起塊發光的石頭，塞進了口袋。他的領口，別著枚小小的雄鷹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