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后,前方的草甸中出現零零散散的帳篷和車輛。
天也快黑了,周斯衍道:“今晚在這里過夜吧。”
薛嶼找地方停好車,下車了之后才發現,這里就是之前周斯衍所說的亞加安全區。
說是安全區,其實看起來更像是難民營。
實際上也算是半個難民營了。
生活在這里的人,都是因為沒有正當職業,而被白塔或南洲這樣的大型安全區驅趕出來的流浪者。
這些流浪者越來越多,在亞加這個污染程度較輕的草地聚齊起來,形成一個無組織無紀律的零散型安全區。
帶來的水不太夠用,周斯衍把錢包給了薛嶼,讓她去對面的水站買水。
“我在這里看車,你去買水。”特地囑咐:“這個地方魚龍混雜,他們和你說話,你別搭理,買完水就回來。”
“好的。”薛嶼把錢包塞沖鋒衣內兜里。
薛嶼從后背箱提下可以裝12升水的空水桶,往對面的水站走去。
距離很近,不過三十米,周斯衍站在車邊,也能保證薛嶼在他的視線范圍內。
水站的老板是個女人,體型很壯實,手臂肌肉像結扎的石塊。
她兩只手沾著一層油膩的黑色機油,接過薛嶼的水桶,擰開蓋子,就要接水。
薛嶼從口袋拿出污染值檢測儀,說:“那個,我要先測一下污染值才買。”
老板瞪了她一眼:“測個狗屁測,矯情,快點!”
薛嶼上前,用檢測儀的端頭沾了點水龍頭的水,確認水質的污染值在可飲用的范圍值,這才道:“好了,我這水桶是十二升的,裝滿多少錢?”
老板:“你用哪個區的錢?”
薛嶼:“白塔的新幣。”
老板:“五百。”
“這么貴呀......”
薛嶼摸著兜里的錢包,眼睛轉了轉,學著還在地球時媽媽的砍價方法,先砍一半。
“二百五行不行?”薛嶼沒底氣嘗試著說。
老板把空水桶扔給她:“滾!”
薛嶼有點尷尬,但也不想浪費周斯衍的錢。
她提著水桶站到一旁,讓后面的人先買,仔細看他們的水價。
看了三個人買水后,薛嶼在心里記住價格。
默默一算下來,使用白塔的新幣付款的話,一升水應該是18新幣。
她這水桶是12升,合起來應當是216新幣。
這老板故意收她500,顯然是見她外地來的,故意坑她。
薛嶼又排進隊伍里,輪到她了,直接道:“我這桶是十二升,二百一十六新幣,對吧?”
老板冷哼一聲,接過她的水桶,給她裝滿了水。
薛嶼打開周斯衍的錢包,取出三張百元紙鈔,特地大聲說:“老板,給我找八十四新幣。”
“聽到了,喊那么大聲干嘛。”老板沒為難她,老老實實給她找了零錢。
薛嶼仔仔細細收好錢,彎身拎起水桶的提手往外走。
12升的水有一定份量,水桶的提手被沾上老板手上油乎乎的機油,很滑,薛嶼提著走了兩步就脫手了。
這時,面前蔓延過來一片黑色影柱,薛嶼抬起頭看。
一名背著兩把狙擊長槍、身穿白塔那邊的深綠迷彩裝備服的人站在她面前。
那人帶著頭盔,下半張臉蒙著深褐色的布,上半張臉涂著綠色和黑色相間的偽裝油彩。
薛嶼想起來了。
三天前她和周斯衍遇到惡物那一次,也遇到這個狙擊手了。
當時這個狙擊手要搭他們的車去南洲,但周斯衍不讓。
薛嶼笑出兩顆白凈的虎牙,和他打招呼:“是你呀,我們見過的。”
狙擊手并不回話,單手拎起水桶,放到薛嶼肩上。
薛嶼猝不及防,腰差點被壓彎,她歪著頭,兩只手扶住水桶。
狙擊手還是什么都不說,見她扶好水桶之后,轉身冷酷無情離開了。
“我還真是謝謝你了。”
薛嶼就這么扛著這桶水,踩著粗糲的土路,往周斯衍這邊走。
周斯衍大步過來,抬手要接她肩上的水桶。
薛嶼歪著頭躲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你小心肚子。”
她繞到車的后備箱,把水放進去。
周斯衍拿起氈帽拍了拍,戴到頭上,“那邊有超市,我去看看,你在這里看著車。”
車必須要有一個人看守,否則哪怕鎖好車門了,也可能會被偷車油。
“好,你去吧,小心點。”
薛嶼從外套內兜里,取出錢包給他。
周斯衍走后,薛嶼坐在車頭等著。
總能感受到一股似有似無的監視視線,很熟悉,很像是之前周斯衍在礦區跟蹤她的感覺。
薛嶼猛的一回頭,那股頗具壓力的視線又消失了。
沒多久,周斯衍提了一大袋東西回來。
薛嶼過來幫他提袋子,能感覺到里面有很多罐頭。
她有點饞,但不是自己買的,而且兩人也只是前任關系,她沒好意思翻看袋子里的東西。
將袋子規規矩矩放進車的后座就沒動了。
周斯衍似乎有工作要處理,打開超薄平板,站在車外一直在屏幕上點點劃劃,好像在回復消息。
薛嶼坐在車內后座,海馬和黑豹還靠在一起,它倆的孩子就躺在黑豹毛茸茸的尾巴上睡覺。
她摸摸黑豹的頭,柔聲問道:“黑眉,你好些了嗎?”
黑豹往薛嶼手心蹭了蹭,表示自己好多了。
薛嶼將小海馬抱過來:“這是你們的孩子是不是,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一家三口的。雖然我很窮,也沒什么本事,但我會盡力對你們好的。”
五分鐘后。
周斯衍處理好工作,走過來往車里看了眼,“怎么不把東西拿出來?”
薛嶼放下小海馬:“哦,你沒說,我就沒好意思亂翻。”
周斯衍眼底閃過一絲繁冗情緒。
以前薛嶼很愛翻東西,每次他一從超市回來,她就滿眼期待接過他的包,翻看有沒有好吃的,哪怕有一瓶飲料,都夠她高興一整天。
周斯衍也進了車里,坐在另一側的皮椅上,將袋子打開,一一取出里面的東西。
很多吃的,有蔬菜罐頭、水果罐頭,一些亂七八糟的肉干,不同口味的壓縮干糧和能量棒,底下還有紙巾、衛生巾,和兩套女士內衣內褲。
他把內衣內褲放薛嶼腿上,淡聲道:“按以前的尺寸買的,看看合不合適,不行的話就回去換一換。”
“可以的。”
薛嶼和這里的人不一樣,她成年后身高身材基本定型了。
不像周斯衍他們,二十歲了還能長身高,可惡至極!羨慕得她差點咬碎后槽牙。
白色的內衣褲,質地柔軟,摸起來很舒服。
周斯衍還買來兩份飯,有肉,不過看著應該是凍了N年的老肉,吃著沒什么味道,但也比啃壓縮干糧好多了。
兩人吃完飯,天徹底黑透。
這個地方很亂,吃完飯兩人就上了車,把車門鎖上,周斯衍說:“這里不安全,今晚我們輪流守夜。”
薛嶼道:“你睡,我來守就好。”
周斯衍:“輪流守,明天你還得開車。”
車子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頭聲音很吵,在車里很安靜。
把床墊鋪好,兩人都坐在后座。
薛嶼盤著腿看周斯衍給她的一本《精神體初級控制手冊》。
周斯衍坐在一旁,用剪刀和針線在改裁他的一件棉質短袖,看樣子是要給孩子做衣服。
海馬和黑豹則是蜷縮在床墊最角落。
沒多久,海馬用尾巴卷起小海馬飄過來,放到薛嶼懷里。
薛嶼能明白它的意思,意思是讓她幫忙照顧孩子。
“好,我來照顧寶寶,你休息吧。”薛嶼道。
海馬又回到黑豹身邊,黑豹叼起周斯衍的風衣,蓋在自己和海馬身上,嚴嚴實實全部蓋住。
薛嶼奇怪道:“精神體睡覺還要蓋被子呢?”
很快,薛嶼就感覺不對勁了,她汗流浹背,尷尬得臉都要滴血。
周斯衍也一樣,周斯衍捏著針縫衣服,扎到了手指好幾次。
薛嶼猛地掀開風衣,風衣底下的海馬和黑豹相依偎,親密得過分,偷偷親熱,都快進行到最后一步了。
“你們在干什么啊!分開,快點分開!”薛嶼直接上手,強行將它倆分開。
她也不想打擾它們的好事的。
可是,精神體和主人之間有精神鏈接,主人能同步體會到精神體的各種感受。
藍莓和黑眉在親熱,她和周斯衍也能感受得到!
相當于是她和周斯衍在神交!
薛嶼將它們分開,抱住自己的海馬,手指戳它的頭冠:“你羞不羞?啊,怎么這么流氓,有哪個精神體像你這樣的?玩物喪志!”
薛嶼其實更加尷尬的是,精神體是主人精神世界的映射,這海馬這么愛搞澀澀,弄得好像她也很色一樣。
名聲都被它給敗壞了。
周斯衍抽出紙巾,擦拭指腹被針扎出來的血后。
側過身把醫藥箱拿來,從里面取出性-欲抑制素,從善如流給黑眉扎了一針。
薛嶼抱起海馬湊到周斯衍面前:“來,也給這色鬼來一針,不,給它來三針!”
周斯衍拒絕道:“藍莓剛覺醒不久,不適合注射藥物。”
薛嶼只好放下海馬:“那好吧。”
周斯衍換了針頭,又準備給自己打,薛嶼瞧著他的動作,突然問:“你一直打這個,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
周斯衍動作停住:“會有影響嗎?”
薛嶼撓撓頭:“不太清楚,我只是聽說懷孩子的時候,好多藥都不能用,會對孩子不好。”
周斯衍將抑制素收回藥盒。
薛嶼又問:“不打的話,你會很敏感嗎?”
周斯衍:“嗯。”
薛嶼:“那你怎么辦?感覺上來了,也挺難受的吧。”
周斯衍已經將醫藥箱放回原處:“可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