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遠的心臟幾乎要撞破胸膛,冷汗瞬間浸透了蒙古袍的后背。
他死死攥住韁繩,指節泛白,聲音發顫地喊著:“吁——吁——!”
可受驚的馬兒根本不理睬這個生疏的騎手,鬃毛飛揚著沖向草原深處。
十幾分鐘的狂奔仿佛一個世紀,當馬兒終于喘著粗氣停下時,祁明遠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直接從馬鞍上滑落下來。
他的雙腿軟得像煮過頭的面條,癱坐在草地上直打顫。
蒙古袍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風吹過來,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祁明遠癱坐在草地上,長長呼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
他后怕地望著仍在噴著響鼻的馬兒,手心還殘留著韁繩勒出的紅痕。
“幸虧抓得緊……”他暗自慶幸。
想起其其格和巴圖的警告,在草原上墜馬可不止是摔個屁股開花那么簡單,弄不好就得在蒙古包里躺上十天半個月,甚至可能被受驚的馬蹄誤傷。
短暫的慶幸過后,祁明遠的心又猛地揪緊了。
他掙扎著站起身,環顧四周,方才馬匹受驚狂奔時,他根本無暇辨別方向。
此刻周圍的草場起伏綿延,每一處山包都似曾相識,卻又讓他感到無比的陌生。
他掏出手機,信號格空空如也。
這下完犢子了,在這片草原上,他迷路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倒霉的,更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
“嗷嗚——”遠處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在空曠的草原上回蕩。
烈日炙烤下的草原蒸騰著熱浪,遠處突然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狼嚎。
祁明遠瞇起眼睛,看到約兩百米外的草浪中,三只瘦骨嶙峋的草原狼正警惕地向這邊移動。
它們的毛色灰黃相間,突出的肋骨隨著呼吸劇烈起伏,顯然是離群多日的餓狼。
領頭的公狼突然停下腳步,前爪焦躁地刨著干裂的地面,揚起一小片塵土。
它齜著牙,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嗚嗚”聲,渾濁的口涎順著嘴角滴落在枯草上。
祁明遠的心猛地揪緊,轉身就要上馬,卻發現受驚的馬匹早已不見蹤影,只有幾綹棕紅色的鬃毛掛在旁邊的駱駝刺上,在熱風中輕輕搖晃。
他的手腳瞬間變得冰涼,喉嚨發緊,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了。
三條狼呈扇形緩緩逼近,距離已經不足百米。
祁明遠顫抖著卸下背包,金屬三腳架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他半跪在及膝的針茅草叢中,手忙腳亂地撐開三腳架,驚慌的握在手中。
領頭的公狼突然加速小跑了幾步,在距離三十米左右猛地停住,后腿肌肉緊繃,隨時可能發起攻擊。
此刻,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后背,蒙古袍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不要動!”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刻意壓低的呵斥,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緊接著,“啪”的一聲炸響,是馬鞭劃破空氣的聲音。
還沒等祁明遠反應過來,“砰”的一聲槍響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
“槍?”祁明遠嚇得一哆嗦。
“手給我!上馬!”那個女聲再次響起,這次近在咫尺。
祁明遠猛地扭頭,看見黃璇騎著棗紅馬疾馳而來,左臂伸向他。
陽光下,她曬得泛紅的臉頰上掛著汗珠,皮馬甲的肩膀處被曬得發亮。
祁明遠沒敢猶豫,連忙起身伸出了手,笨拙地踩著馬鐙,膝蓋重重磕在馬鞍上險些滑落,幸好黃璇抓住了他。
“你怎么……”祁明遠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黃璇急促道:“抓穩!”
黃璇側身拽住祁明遠的手腕,而后單手套著韁繩,從腰間摸出個防風打火機:“紅色二踢腳,往它們前面扔!”
祁明遠沒敢猶豫,立馬從黃璇的斜挎包里,掏出一支油紙包的二踢腳,引線外露,帶著刺鼻的火藥味。
打火機“咔嗒”三次才點燃引線,炮仗在狼群前方五米處炸開,揚起一片草屑。
頭狼豎起耳朵后退幾步,但狼群并未立即散去。
祁明遠又連續點燃三個炮仗,爆炸聲在草原上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最終,頭狼才不甘心地退向遠處的山梁,但仍不時回頭張望。
“不要停,繼續丟!”黃璇額頭已經布滿了密汗,她見祁明遠停了下來,喘息著喊道。
他顫抖著摸出打火機,繼續點燃而后看也不看就往身后扔去。
“砰——啪!”
“砰——!”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在草原上炸響,遠處傳來幾聲凄厲的狼嚎。
祁明遠機械地重復著動作,直到扔完最后一個炮仗。
四周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棗紅馬粗重的喘息聲和他們劇烈的心跳。
直到最后一發炮仗炸響,遠處的狼群才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棗紅馬喘著粗氣,馬鞍已經被汗水打濕。
黃璇不僅沒有減速,反而用靴跟輕磕馬腹,棗紅馬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她頭也不回地冷聲說道:“這里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祁明遠坐在她身后,能清楚地看到她曬得通紅的脖頸上滾落的汗珠。
她之前一直右手握著韁繩,左手向后緊緊拽著他的衣角,現在卻突然松開了手。
祁明遠身子一晃,下意識地就抱住了黃璇。
而后,他也是意識到了不對,當即把手抽了出來,緊緊的抓住馬鞍兩側。
“謝……”他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話還沒說完就被黃璇打斷。
“不必?!彼穆曇魪那懊鎮鱽?,帶著疲憊,“早點離開這里吧。你不適合這里,這里也沒有你要的東西,你在這里只會給我們,給別人帶來麻煩!”
“可是,我……”祁明遠看著她的背影,想要辯解,但黃璇突然勒緊韁繩。
馬兒猛地剎住腳步,她側過半邊臉,曬得脫皮的臉頰上寫滿不耐煩:“沒有什么可是!你既然能從湖北逃到這里,那你也可以從這里逃走。反正你是一個逃兵,橫豎都是逃,還差這一回嗎?”
祁明遠臉色頓時漲得通紅,他想辯解自己不是逃兵,可話到嘴邊卻像卡了殼的槍,怎么也扣不響。
“呵,不吭聲就是認了?”黃璇冷笑一聲,聲音像摻了冰碴子的馬奶酒,“今兒個是我碰巧路過,下回呢?”
“我......”祁明遠剛張嘴,又被黃璇給生生截斷。
“來這兒有幾天了?惹了麻煩,驚了羊群,現在又差點喂了狼,這就是你說的‘采風’?”黃璇掰著曬得發紅的手指頭數落著祁明遠。
見祁明遠連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黃璇心頭火起,猛地一抖韁繩:“下去!”
她胳膊一甩,直接把祁明遠推下了馬背。
祁明遠踉蹌著跌坐在草地上,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黃璇居高臨下地甩下一句:“順著前面那棵歪脖子胡楊樹,往前走兩里地就是巴圖家。”
黃璇猛地勒住韁繩,棗紅馬在烈日下煩躁地踏著步子。
她猛地轉過頭,曬得通紅的臉上盡是失望:“祁明遠,你真是丟我們湖北人滴臉!遇到事就當個苕頭日腦滴憨包,別個指到鼻子罵你連個屁都不曉得放!”
她緊攥著馬鞭的手氣得直抖:“老子還指望你像個男將樣滴雄起,哪曉得你連個扁屁都放不出來,真是掉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