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置”的日子并未持續(xù)太久。當(dāng)凌墨那點可憐的“舔磚”積蓄即將見底，而丁字柒叁貳號房內(nèi)的“敬畏”幾乎要凝結(jié)成實質(zhì)的寒冰時，管事堂的一紙調(diào)令，如同天降甘霖（但愿不是字面意思），將他從無所事事的墻角拯救了出來。

“靈植園丙三區(qū)，血參田，缺一個短期照看。” 負(fù)責(zé)分配任務(wù)的執(zhí)事捏著鼻子，盡量離凌墨遠(yuǎn)點，語速飛快，“活不重，就是看著點，防蟲防鳥，定時用‘潤土訣’和‘小**術(shù)’滋養(yǎng)地氣。七天，干好了，補你一塊靈石！”

靈植園！血參田！

凌墨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比起凈房的污穢和廚房的刀光劍影，藥田簡直是天堂！陽光，泥土，靈植的清香…而且看守藥田，遠(yuǎn)離人群，正是試驗他“盆栽級”斂息術(shù)的絕佳場所！至于那額外的一塊靈石…更是解了燃眉之急！

“弟子領(lǐng)命！” 凌墨努力壓下心頭的雀躍，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以及存在感的稀薄），恭敬地接過一枚刻著“丙三”字樣的木牌。

丙三區(qū)位于靈植園最外圍，一片向陽的緩坡上。還未走近，一股濃郁、甘冽、帶著淡淡血腥氣的奇異藥香便撲面而來，沁人心脾。凌墨精神一振，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負(fù)責(zé)交接的是一位姓孫的管事，干瘦精明，眼珠轉(zhuǎn)得飛快，透著一股商賈氣。他上下打量著凌墨，尤其在他那身洗得發(fā)白、依舊帶著淡淡“歷史”痕跡的灰衣上停留片刻，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你就是新來的？凌墨？”孫管事的語氣帶著審視，“丁字房那個？”

凌墨心頭一緊，面上卻努力維持著“盆栽”般的無害與呆滯，微微躬身：“是，孫管事。”

“哼。”孫管事從鼻子里哼出一聲，顯然也聽過某些不太美妙的傳說。他指著坡地上那一片被低矮籬笆圈起來的藥田。田壟整齊，泥土是肥沃的深褐色，上面生長著一片片奇特的植物。

植株不高，約莫尺許，葉片呈狹長的鋸齒狀，邊緣帶著詭異的暗紅色脈絡(luò)。最引人注目的是暴露在泥土外的一小截根莖，粗壯如嬰孩手臂，表皮卻是鮮血般的赤紅色，布滿了細(xì)密的螺旋紋路，在陽光下仿佛有血液在其中緩緩流動，散發(fā)著濃郁的血腥氣和精純的靈氣。

正是煉制氣血丹藥的主材——下品靈植，血參。

“瞧見沒？這就是血參！金貴著呢！”孫管事的聲音拔高，帶著訓(xùn)誡的口吻，“丙三區(qū)一共三百株！每一株都登記在冊！你的任務(wù)，就是看好它們！每日早晚各一次，用玉牌啟動田壟邊的‘潤土’和‘小**’陣法！陣法會自動運行一個時辰！除此之外，不許亂動！不許靠近！更不許…咳，弄出什么幺蛾子！聽明白沒？”

他特意強調(diào)了最后一句，眼神銳利地盯著凌墨。

“弟子明白，絕不靠近，只啟動陣法。”凌墨垂著眼，態(tài)度恭順，努力將自己縮成孫管事視野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雜草。

“嗯。”孫管事對凌墨這副“老實巴交”的模樣還算滿意，遞給他一個巴掌大小的粗糙陣盤，上面鑲嵌著幾塊微小的、靈氣黯淡的下品靈石。“喏，陣盤。靈石快耗盡了，省著點用！啟動時對準(zhǔn)田壟中央那根石柱就行。七天后我來驗收！少一株，扣你十塊靈石！弄死了…哼，你就準(zhǔn)備在靈植園掃一輩子落葉還債吧！”

交代完畢，孫管事像是怕沾上晦氣，轉(zhuǎn)身就走，腳步飛快。

凌墨握著那溫潤的玉牌和粗糙的陣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于…安全了？他環(huán)顧四周。丙三區(qū)位置偏僻，除了遠(yuǎn)處山坡下依稀可見的幾塊其他藥田，四周寂靜無人。籬笆外是茂密的灌木叢，微風(fēng)拂過，帶來草木清新的氣息。

他走到田壟邊，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散發(fā)著濃郁生機(jī)的血參，找到中央那根半人高的灰白色石柱。石柱頂端有一個淺淺的凹槽，正好與陣盤大小吻合。

凌墨按照孫管事所說，將陣盤嵌入凹槽。陣盤上鑲嵌的幾塊下品靈石微微一亮，發(fā)出極其微弱的光芒。緊接著，石柱表面亮起幾道淡黃色的符文，光芒沿著埋設(shè)在田壟下的陣紋迅速蔓延開來！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凌墨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充滿生機(jī)的脈動。空氣中濕潤的土靈氣被緩緩牽引、匯聚，如同無形的暖流，悄然滲入泥土深處。這便是“潤土訣”陣法在滋養(yǎng)地氣。

同時，藥田上方約莫三丈高的空中，一層極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淡藍(lán)色光膜憑空浮現(xiàn)，如同一個倒扣的、巨大的琉璃碗，將整片血參田籠罩其中。這是“小**術(shù)”的防護(hù)罩，既能匯聚靈氣化為甘霖，也能防止雨水過大沖刷靈土，更能抵御普通鳥雀的侵?jǐn)_。

看著陣法平穩(wěn)運行，光膜在陽光下折射出微弱的七彩光暈，凌墨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果然，遠(yuǎn)離人群，只與不會動的植物打交道，才是災(zāi)厄圣體的正確打開方式！

他走到藥田邊緣，找了塊干凈的大石頭坐下，背靠著溫暖的籬笆。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摸出僅剩的一塊“泥蛋”靈石，珍惜地舔舐著，運轉(zhuǎn)起《忘了嗎神功》，將自己徹底融入這片寧靜的藥田背景之中。

氣息悠長，如同血參葉片在風(fēng)中輕微的舒展。

精神沉寂，如同泥土中沉睡的參種。

姿態(tài)放松，像一塊被陽光曬暖的石頭。

他感受著陣法的脈動，感受著血參緩慢而堅韌地汲取著靈氣和地力，感受著微風(fēng)吹過灌木叢的沙沙聲…一種久違的、近乎安寧的感覺包裹著他。

第一天，無事。

第二天，風(fēng)平浪靜。

第三天，一只不長眼的灰雀撞在淡藍(lán)色的防護(hù)光膜上，暈頭轉(zhuǎn)向地飛走了。凌墨眼皮都沒抬一下。

第四天，他舔完了最后一點泥靈石，丹田內(nèi)煉氣四層的靈力又凝實了一分。他甚至嘗試著，在運轉(zhuǎn)“盆栽”斂息術(shù)的同時，極其微弱地引導(dǎo)一絲天地靈氣入體，竟也成功了，雖然效率低得可憐，但聊勝于無。

第五天，孫管事遠(yuǎn)遠(yuǎn)地來晃了一圈，看到陣法運轉(zhuǎn)正常，血參長勢良好，滿意地點點頭，沒靠近就走了。凌墨維持著石頭狀態(tài)，目送他離開。

第六天，黃昏。凌墨盤坐在大石上，結(jié)束了一天的“光合作用”。他看著陣盤上那幾塊靈石的光芒已經(jīng)變得極其黯淡，如同風(fēng)中殘燭，顯然撐不過明天了。按照孫管事的交代，明天就是最后一次啟動陣法。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西邊的天空，不知何時涌來一大片鉛灰色的厚重云層，如同潑墨般迅速浸染了夕陽的余暉。空氣變得異常沉悶，一絲風(fēng)都沒有。藥田上方的防護(hù)光膜，似乎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氣壓變化，微微波動了一下。

凌墨心頭莫名一跳，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悄然滋生。他下意識地看向陣盤，那幾塊靈石的光芒似乎又微弱了一絲。

第七天，清晨。

天空陰沉得如同倒扣的鐵鍋，鉛云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空氣潮濕粘膩，帶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孫管事難得地早早出現(xiàn)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他走到田壟邊，看著陣盤上那幾塊幾乎完全熄滅、只剩下最后一點微弱螢火的靈石，皺了皺眉。

“嘖，這破靈石，耗得也太快了！”他低聲抱怨了一句，隨即看向凌墨，語氣帶著命令，“今天是最后一天！陣法必須啟動！靈石不夠沒關(guān)系，你！對，就是你！你不是煉氣四層了嗎？用你自己的靈力，施展‘小**術(shù)’！補上陣法靈力的不足！確保滋養(yǎng)到位！這批血參馬上要采收了，關(guān)鍵時刻不能掉鏈子！”

凌墨身體瞬間僵住！

用…用自己的靈力施法？！

災(zāi)厄圣體…主動施法？！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凈房炸桶、廚房飛刀的恐怖畫面瞬間涌入腦海！

“孫…孫管事，”凌墨努力維持聲音的平穩(wěn)，試圖掙扎，“弟子…弟子初入煉氣四層，靈力微薄，操控法術(shù)更是生疏，恐…恐難勝任…”

“少廢話！”孫管事不耐煩地?fù)]手打斷，語氣不容置疑，“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趕緊的！就用最基礎(chǔ)的‘小**術(shù)’！范圍小點，籠罩藥田就行！引點靈氣雨水下來滋潤一下就好！別磨蹭！要是耽誤了血參采收，你擔(dān)待不起！”

他瞪著眼睛，施加著壓力。那眼神分明在說：不干？扣靈石！滾蛋！

凌墨看著孫管事不容置疑的臉，又看看田壟里那三百株搖曳生姿、散發(fā)著誘人靈氣和血腥味的血參。拒絕的后果，他承受不起。他咬咬牙，深吸一口氣。

只能…賭一把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小**術(shù)，只是最低階的水行輔助法術(shù)，引動天地間的水靈氣化為溫和靈雨，滋養(yǎng)萬物，毫無攻擊性。只要自己控制好范圍，精準(zhǔn)覆蓋藥田…應(yīng)該…大概…也許…不會出問題吧？

他走到田壟中央的石柱旁，將那個靈石耗盡的陣盤取下。然后，他面向藥田，努力回憶著傳功坪上李師兄講解的基礎(chǔ)法術(shù)要訣，以及《青云引氣訣》里關(guān)于靈力引導(dǎo)的部分。

他緩緩抬起雙手，十指笨拙地掐出一個極其基礎(chǔ)、甚至有些扭曲的引水印訣。丹田內(nèi)煉氣四層的靈力被小心翼翼地調(diào)動起來，如同涓涓細(xì)流，沿著特定的經(jīng)脈路線，艱難地向指尖匯聚。

同時，《忘了嗎神功》被他催動到極致！整個人氣息微弱到近乎虛無，精神高度集中，如同與腳下的大地、周圍的空氣融為一體，努力降低著自身的存在感和可能引發(fā)的“災(zāi)厄關(guān)注度”。

他心中默念法咒，意念集中，引導(dǎo)著那點微薄的靈力，試圖溝通天地間游離的水靈氣，將其匯聚、沉降，化為溫和的靈雨。

“聚水靈…凝云氣…降甘霖…”他嘶啞地低聲念誦著殘破的法訣。

隨著他靈力的引動和意念的集中，丙三區(qū)藥田上方的空氣，開始出現(xiàn)異樣的波動。

絲絲縷縷的白色水汽，從四周的草木、土壤中被強行抽取出來，朝著藥田上空匯聚。速度并不快，但范圍卻似乎…有點不受控制地擴(kuò)大了？連帶著遠(yuǎn)處山坡下其他藥田上空的稀薄水汽，也被隱隱牽扯過來！

凌墨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他感覺到了吃力！控制靈力精確引導(dǎo)天地靈氣，比他想象中困難百倍！那匯聚的水汽，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濕冷感，越來越濃。

漸漸地，一片小小的、邊緣模糊的灰白色云團(tuán)，在藥田正上方約莫十丈高的地方，凝聚成形！云團(tuán)翻滾著，緩慢旋轉(zhuǎn)，中心透出一種不祥的、鉛灰色的暗沉。

“成了！快成了！” 孫管事站在田壟外，看著那片凝聚的云團(tuán)，臉上露出喜色，“對！就這樣！引下來！靈雨！快！” 他仿佛看到了血參吸飽靈雨、藥性大增的美好景象，甚至覺得這個叫凌墨的小子也不是那么晦氣了，“干得不錯！手法雖然糙了點，但效果還行！”

凌墨卻絲毫高興不起來。他感覺指尖匯聚的靈力越來越沉重，如同在拖拽一座冰山！那云團(tuán)旋轉(zhuǎn)的速度在加快，中心那股沉甸甸、濕冷刺骨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這感覺…不對！這絕不是溫和的靈雨！

他心頭警鈴狂響！災(zāi)厄圣體的被動預(yù)警如同冰錐刺入腦海！

不行！必須停下！

他想強行散去法訣，切斷靈力！

然而，已經(jīng)遲了！

那云團(tuán)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旋轉(zhuǎn)猛地加速！中心那鉛灰色的暗沉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間擴(kuò)散、吞噬了整個云團(tuán)！一股刺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如同海嘯般從旋轉(zhuǎn)的云渦中心爆發(fā)出來！

咔嚓嚓——！！！

不是雷鳴！是某種堅硬物體在極寒中瞬間凝結(jié)、碎裂的恐怖聲響！

在孫管事驟然凝固的驚愕目光中，在凌墨絕望的注視下！

那旋轉(zhuǎn)的鉛灰色云渦中心，無數(shù)顆指頭大小、晶瑩剔透、邊緣鋒銳如刀的冰晶，如同被壓抑到極限后驟然釋放的惡魔，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如同漫天疾射的死亡之箭，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狠狠地砸落下來！

乒鈴乓啷——！！！！

第一波冰雹，如同密集的彈雨，狠狠地砸在藥田上方那層薄薄的淡藍(lán)色防護(hù)光膜上！

那原本足以抵擋普通風(fēng)雨鳥雀的光膜，在這蘊含著狂暴寒冰靈力和巨大沖擊力的冰雹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僅僅支撐了不到一息！

噗！

一聲輕響，光膜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潰散，化為點點靈光湮滅！

失去了唯一的屏障！

接下來的冰雹，再無阻礙！

它們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狠狠地砸進(jìn)了那片毫無防備的血參田中！

噗嗤！噗嗤！噗嗤！

冰雹砸進(jìn)松軟的泥土，濺起渾濁的水花。

冰雹砸在鋸齒狀的暗紅色葉片上，瞬間將其洞穿、撕裂！

冰雹砸在那些暴露在外的、鮮血般赤紅的參體上！

恐怖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些堅硬鋒銳的冰晶，如同最狂暴的碎冰機(jī)，狠狠撞擊在相對脆嫩的參體上！赤紅的參皮瞬間破裂！飽含靈氣和血腥味的參肉如同最嬌嫩的豆腐，在冰雹的撞擊和隨之而來的恐怖低溫下，被輕而易舉地撕裂、粉碎、凍結(jié)！

啪！一顆血參被冰雹攔腰砸斷，斷口處噴濺出粘稠的赤紅漿液，瞬間被寒氣凍結(jié)成詭異的冰晶血花！

嗤啦！另一株被數(shù)顆冰雹同時命中，堅韌的參體如同被重錘砸中的西瓜，轟然爆開！赤紅的碎塊混合著晶瑩的冰渣，如同血腥的煙花般四散飛濺！

咔嚓！咔嚓！冰雹密集如雨，恐怖的低溫伴隨著沖擊波在田壟間肆虐！一株株價值不菲的血參，如同被投入了急凍碎冰機(jī)，在令人心碎的碎裂聲中，被無情地粉碎、凍結(jié)！

短短幾個呼吸間！

原本生機(jī)勃勃、藥香濃郁的血參田，變成了人間煉獄！

泥土翻飛，一片狼藉！

破碎的暗紅色葉片和赤紅的參肉碎塊，混合著晶瑩的冰雹和迅速凝結(jié)的白色冰霜，鋪滿了整個田壟！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氣和刺骨的寒意！

整片藥田，如同被瞬間丟進(jìn)了極北冰原，覆蓋上了一層慘白與猩紅交織的、殘酷的“冰沙”！

冰雹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dāng)最后幾顆冰晶不甘心地砸落在地，那片帶來毀滅的鉛灰色云團(tuán)如同完成了使命，迅速消散在陰沉的天幕中。

死寂。

丙三區(qū)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寒風(fēng)卷過破碎枝葉發(fā)出的嗚咽，以及…冰晶融化時細(xì)微的“滴答”聲。

孫管事呆立在田壟外，臉上的喜色早已凝固，扭曲成一種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極致驚駭、難以置信和滔天心痛的慘白。他張著嘴，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死死地盯著那片如同被巨獸蹂躪過的、覆蓋著“血參冰沙”的狼藉藥田。

他肥碩的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手指哆嗦著指向那片慘狀，嘴唇翕動，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抽氣聲。

凌墨依舊僵硬地站在田壟中央，保持著那個引水印訣的姿勢，指尖殘留的微弱靈力早已被刺骨的寒意驅(qū)散。他看著腳下，一顆碎裂的冰雹旁邊，半截被凍得硬邦邦、如同劣質(zhì)紅寶石般的參塊，正死不瞑目地瞪著他。

完了。

全完了。

就在這時——

“啊——！！！！！！！”

一聲凄厲、絕望、如同瀕死野獸般的慘嚎，猛地撕裂了死寂！

孫管事終于從極致的震驚和心痛中回過神來！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泥濘的田埂上，雙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稀疏的頭發(fā)，眼睛赤紅，涕淚橫流，對著陰沉的老天，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控訴：

“我的參！我的血參啊！三百株！三百株啊！全完了！全成了冰渣子！！”

“天罰！這是天罰啊——！！！”

“老天爺！你開開眼！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

他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聲音凄慘得如同杜鵑啼血，在這片慘白猩紅的藥田上空久久回蕩。

凌墨默默地收回僵硬的手指，攏進(jìn)袖子里。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凍得他心頭發(fā)麻。

他看著孫管事悲痛欲絕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剛剛“召喚”了天罰的手。

工傷？

他覺得自己能活著走出這片藥田，可能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工傷賠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