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一屁股又坐回凳子上,呼吸有些急促,很明顯,心中緊張得一批。
片刻后,他調整了呼吸,一錘定音道:
“行,挑個日子,讓她進門吧……”
還在怔愣的魏雪瑤,猛的回神,滿臉抗拒的道:“爹,我不要做妾。
不做正妻,怎么都要做平妻才行。
我一個丞相的女兒,日后被一個商賈騎在頭上,這不是讓人貽笑大方,貶低我們丞相府嗎?”
紀景軒慢慢悠悠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寡淡的道:“既然談不攏,那二位就請回吧?!?/p>
他前腳還未踏出正廳大門,身后就傳來重重的巴掌聲。
“讓整個丞相府淪為笑柄的,是你這個孽障……”
魏丞相真想將魏雪瑤這蠢東西,給一把掐死。
若不是她恬不知恥的干下那么多的蠢事,自己能那么被動,低聲下氣的求紀景軒?
“紀大人,這事兒就這么定了,選個日子讓她進門。”
紀景軒在心里冷笑一聲——不要臉!
他轉頭一臉假笑的道:“丞相大人安排即可!”
魏丞相父女這下,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回相府的路上,魏丞相目光凜冽的,指著魏雪瑤鼻子警告道:
“既不自愛,就不要對現在的結果不滿。
整個皇城,不要說紈绔子弟,就是普通百姓都沒人愿意要你。
你不愿進紀家做妾,回去就收拾包袱,到庵廟去當姑子?!?/p>
魏雪瑤心里委屈壞了,回去就跑到丞相夫人的房里哭哭啼啼的賣慘。
丞相夫人得知魏丞相讓魏雪瑤去紀家做妾,怒氣沖沖的跑去書房理論。
剛開始,還聽到丞相夫人聲嘶力竭的辱罵魏丞相,結果一聲響亮巴掌聲響起,整個書房頓時安靜下來。
良久后,丞相夫人頂著腫得老高的側臉,眼眶通紅的回到自己院子。
魏雪瑤見到丞相夫紅腫的側臉,知道自己又闖禍了。
果然一刻鐘不到,管家就過來通知魏雪瑤回房收拾東西。
丞相說送她到百里外的尼姑庵靜修。
這回,丞相夫人不敢再去說教和求情了。
剛才她將自己的父親搬出來,想逼著魏丞相改變主意,用些手段處理掉初小七,讓魏雪瑤做正妻。
結果自己重重的挨了一個巴掌不說,還被魏丞相給了休書,讓她帶著魏雪瑤滾回娘家。
她低聲下氣,跪著求了好久,魏丞相才收回休書。
但魏丞相警告她,若是再敢反駁他的決定,他不介意給丞相府換一個女主人。
她與魏丞相成婚二十幾年,這人雖說對自己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總之就是不咸不淡。
但這些年,他不曾納妾,也未與任何女人曖昧不清,倒是讓她獨自一人在這后院落得個清閑。
她也的確念著魏丞相的這點兒好,才對他如此死心塌地。
魏雪瑤的事情,其實她心里很清楚,都魏雪瑤咎由自取。
但她作為母親,怎么也不忍心看著孩子受這等窩囊氣,才找他理論。
這場鬧劇落幕時,讓她看清了自己在丞相心目中的位置,也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罷了。
魏雪瑤聽管家說要送她去尼姑庵,跌跌撞撞的跑到書房,跪著哭求魏丞相。
說自己愿意去紀家做妾,還答應監督紀景軒,魏丞相這才作罷。
丞相夫人沒有本事說服自家男人,只有試圖說服閨女。
“瑤兒,妾也沒什么的,先進門再說。
初小七一個沒有任何靠山的商賈,怎么能與你相比?
紀景軒稀罕初小七,那是他還沒有嘗試過其他女人的滋味。
待你們同房后,他知道了你的好,將來這正妻之位到底是誰的,那還不好說呢。
別再跟你爹犟了,他都是為了你好。”
魏雪瑤紅腫著雙眼,抬起頭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的道:
“一頂小轎抬進府,這以后我還怎么做人?”
丞相夫人伸手指了指魏雪瑤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道:
“紀景軒雖然是那么說的,你就一定要那么做嗎?
儀仗隊一路吹吹打打,八抬大轎落在他的大門口。
我就不相信他丟得起這個臉,不出來接新娘進門拜堂。
只要拜了堂,誰知道你是正妻還是妾?
再說,你都進了計相府,拜了堂,洞了房。
還能讓初小七騎在你頭上,耍那正妻的威風?”
魏雪瑤覺得丞相夫人說得有道理。
到了那天,若是紀景軒不出來接親,丟人的是他,委屈的是自己,鄰里的唾沫星子都得把他給淹了。
一想到這兒,心情頓時陰轉晴,沒一會兒就開始高高興興的與丞相夫人商討嫁妝的事情。
魏丞相帶著魏雪瑤上門來說親事,紀景軒雖然沒有叫初小七參與,但正廳與花園只隔了一堵墻。
里面那么大的動靜,在花園帶著孩子們玩耍的初小七聽得一清二楚。
紀景軒也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初小七全都聽到了。
但他沒有去給初小七解釋什么,也沒有征求她的意見。
因為他知道,初小七根本就不在乎他與哪個女人親近。
魏丞父女相走后,他直接去了書房,曲管家也跟了進去。
“軒兒,你明知道魏丞相父女不是個好的,為什么還要將人納進門來給小七添堵?”
紀景軒喉間溢出一聲喟嘆。
“之所以知道他們父女不是好的,與其整日防備,還不如將人弄到眼皮子底下盯著。
你以為魏雪瑤進府的任務只是做個妾?”
“你的意思是,魏丞相讓她嫁進來做暗樁,盯著咱們計相府?”
“不然呢?”
“可是小七那里……”
“沒事兒,她心里沒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納多少女人進門。
再說了,她也不是個吃虧的性子。
閑來無事,就讓她收拾魏雪瑤玩耍解悶。”
曲管家挑眉,疑惑的問道:
“你怎么知道小七心里沒有你?”
紀景軒抿了抿嘴,眼眶有些微微泛紅道:
“表舅,你就別問了。
總之,我知道她心里沒我。”
曲管家心里實在納悶得很,作為過來人,他清楚得很——初小七是愛紀景軒的。
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
為什么紀景軒偏偏就那么篤定,初小七心里沒他?
等有機會,他去問問大侄兒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對小夫妻,可別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誤會對方,最后抱憾終身。
夜里,紀景軒還像往常一樣,給初小七放好洗澡水,撒了花瓣。
等人進了浴桶,他就拿著換下的內衣褲蹲在邊上清洗。
兩人都知道納妾的事情,但都閉口不提。
洗好后,紀景軒拿著帕子給初小七擦頭發。
初小七看著銅鏡里面賢惠的男人,想著日后他也會拿著帕子給其他女人那么仔細的擦頭,眼眶突然就有些酸脹。
最終還是忍不住道:“你既要進新人了,能不能放我和孩子們離開?”
紀景軒正在擦頭發的手驟然僵滯。
他緩緩抬眸,看著銅鏡里初小七的身影,如淬了冰碴般冷冽道:
“初小七,你就那么想要離開我,離開這個家嗎?
我告訴你,別說這輩子不可能。
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不可能……”
哐……
他一把將帕子狠狠地砸在梳妝臺上,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四處滾落,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接著一聲重重的摔門聲,在初小七的耳邊響起。
初小七坐在銅鏡面前,一動不動的看著里面的人影發呆。
心里復雜不已。
若是沒有與大將軍一家子重逢,她大可帶著孩子遠走高飛,找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隱姓埋名的生活。
但現在鳳家和文家,成了紀景軒禁錮她的把柄。
自己不得不委曲求全,看著他迎娶其他女人進門。
魏雪瑤的兇險程度,可遠超紀母。
這人若是進了門,這府里怕是再難有清靜了。
不知大將軍府那邊開始布局沒有,事情已經進行到哪一步?
等事成后,公開身份。
她就能帶著孩子們,大大方方的離開計相府回家去了。
紀景軒氣呼呼的去了書房,一個人坐著生了半天的悶氣后,才差人將曲管家叫過來。
“表舅,明個兒讓人將最西邊的偏院收拾出來,給魏雪瑤住。
將就將府里的下人們,都敲打一番。
魏雪瑤來了,讓他們睜大眼睛珠子,認清誰才是他們的主子。
若是被我知道哪個不長眼的,敢踩地捧高,欺負我媳婦兒,我挖了他的眼睛。
還有,警告魏雪瑤,不準她有事沒事兒到正房這邊晃悠,做妾就要有做妾的樣子。
若是不聽招呼,犯了七出任何一條,或者敢欺主母,給她一張休書,讓她立刻滾蛋。”
曲管家挑了挑眉頭,調侃道:
“咋?不留著給小七玩耍解悶了?人還沒進門,就想著要休棄?”
紀景軒脖頸青筋暴起,鼻翼急促的煽動,咬著牙道:“她都又想帶著孩子跑人了,還玩個啥?
讓我哥自己想法子去,我不管了?!?/p>
“嗯,好好看看你哥那龐大的后宮。
你若不配合,到時候他撂挑子不干了,直接將你按在龍椅上。
我跟你保證,你媳婦兒跑得更快……”
紀景軒喉間滯澀一停,喉結上下滾動,最終化作一聲震顫的嘆息。
這認了親哥哥,曉得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昔日老想著走仕途脫離貧困,過上鐘鳴鼎食的富貴生活。
而今啥都有了,他卻只想當農民,與心愛之人白首不離,粗茶淡飯平凡度日。
人就是這樣,你越想怎樣,老天越是不如你的意,偏偏事事都讓你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