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的眼神里,沒有半分被戴了綠帽子的憤怒和羞辱,滿滿的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和調侃。
這兩個人,這對叔侄,絕對有貓膩!
他們就像兩只狡猾的狐貍,一唱一和,在她面前搭起了一個天衣無縫的戲臺子,可她卻連他們到底在演哪一出都看不明白。
他們在謀劃什么?而自己,又在這場謀劃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讓江芍的心里涌上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時辰不早了。”
一直沉默的沈清安,開了口。
“長風,送江小姐回府。”
他的目光落在江芍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藏著萬千星辰,卻又被濃厚的夜色籠罩,讓人看不真切。
“今夜之事,不必胡思亂想。你只需記得,有本王在,這京城里,無人再敢輕易欺你。”
他的話,平淡,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
江芍的心,猛地一跳。
她抬頭,撞進他那雙深沉的眸子里,一時間,竟忘了言語。
胡思亂想?
他把一切都攪得天翻地覆,卻讓她不要胡思亂想?
可偏偏,他那副篤定的樣子,讓她所有的質問都卡在了喉嚨里。
最終,她只是抿了抿唇,對著他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
再留在這里,也問不出什么。
這叔侄倆,嘴比蚌殼還緊。
跟著長風走出臨湘閣,晚風帶著一絲涼意拂面而來,江芍混沌的頭腦,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回頭望去,閣樓的窗邊,兩道身影一坐一站。
江芍收回目光,握緊了拳頭。
江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臨湘閣內,沈知意臉上的嬉皮笑臉瞬間收斂得一干二凈。
他走到沈清安的對面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已經涼透的茶,一飲而盡。
“皇叔,”他開口,聲音里再沒有了半分輕佻。
“你在玩火**啊。”
他看著沈清安手上的傷,眉頭緊緊皺起。
“你這樣騙她,有意思嗎?她不是李夢兒那種蠢貨,也不是宮里那些只會爭風吃醋的女人。她是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心思比誰都敏銳。你今天這出戲,天衣無縫,可也漏洞百出。”
“最大的漏洞,就是我。”
沈知意自嘲地笑了笑。
“我就算再混賬,也不至于看著自己的未婚妻和皇叔不清不楚,還在一旁拍手叫好。她現在不起疑,只是被今晚這陣仗給鎮住了,等她回過神來,早晚會想明白的。”
“到時候,你又該如何收場?”
“你就不怕……她知道了真相,會更恨你?”
沈知意是真的有些急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皇叔的心思,比天還高,比海還深。
可唯獨在江芍這件事上,他變得不像他了。
變得……有些笨拙,甚至有些不擇手段。
“你還是把真相告訴她吧。這婚約的主角從來都不是我,而是你。”
沈清安沒有說話,他只是垂眸,靜靜地看著自己手掌上的傷口。
那尖銳的刺痛,讓他始終保持著清醒。
今晚,若不是他憑著超凡的意志力,用這極致的痛苦壓下了那霸道的藥性,后果不堪設想。
他不敢想。
只要一想到江芍可能會在他失控的狀態下受到任何傷害,他的心,就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目光,從自己的手掌,緩緩移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今夜之事,也讓沈清安徹底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京城,比他想象的還要危險,人心浮動,鬼魅叢生。
她就像一頭不知收斂利爪的幼獸,孤身闖入了這片最險惡的叢林,卻不自知。
以前,他以為讓她遠離皇室,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但今夜,若不是他恰好在場,她又會是什么下場呢?
沈清安看向沈知意,嚴肅又認真的說道。
“你父王身體最近還好嗎?”
沈清安想起自己已經好些天沒有去看過太子殿下了。
沈知意不知道這時他怎么提起父王了。
“他還是老樣子,太醫開藥養著呢。”、
沈清安看著他認真道:“看好你父王身邊的人,尤其是你三皇叔那邊,他們最近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沈知意一聽,也是嚴肅了神情道:“你是說,今晚的事情有三皇叔那邊的人參與?”
皇室安穩不過幾十年,到頭來還是免不了,爭權奪位那一套。
沈清安捏起一顆棋子,淡聲道:“這偌大的京城,豺狼虎豹,環伺左右。你別忘了宋彥恒,李夢兒的背后之人可都是你三皇叔的支持者,而且今晚之事怕也只是開始。”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不能再讓她一個人,面對這些潛藏在暗處的刀光劍影。
只有將她正大光明地,納入他的羽翼之下。
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寧王妃,讓所有人都知道,動她,就是動他沈清安。
如此,才能真正護她周全。”
躲在暗處的守護,終究是有限的。
沈知意看著他,許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決定了?”
“嗯。”沈清安頷首。
“這樣騙她,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會盡快找個機會,和她挑明一切。”
他要娶她,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另一邊,夜色下的皇家園林里,與江芍分道揚鑣的陳香蓮,并沒有立刻回家。
她的心,像揣了一只小鹿,砰砰直跳。
今夜,雖然出了李夢兒那樣的意外,但對她來說,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知道今晚宮中必定會混亂。
于是,她打發走了丫鬟,獨自一人,來到了這片傳聞中寧王最愛經過的竹林小徑。
她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偶遇”的說辭。
不能太刻意,要顯得自然。
不能太諂媚,要保持她相府嫡女的驕傲和才情。
她要讓他知道,她陳香蓮,才是這京城之中,唯一能與他比肩的女子。
果然沒多久,從臨湘閣出來的沈清安朝著這邊走過來。
陳香蓮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裙擺,臉上掛上自我感覺最端莊的笑容,款款地從竹林后走了出去,仿佛只是恰好路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