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立仁和丁偉車轱轆話來回問了很多次,沒問出有用的信息。但他們沒有直接結束問話,而是把江寧希晾在問詢室里。
離開問詢室,丁偉道:“看來得使用點手段了。”
楊立仁趕緊提醒他,“暴力審訊是違法得,你可不要踩紅線。”
“我的意思是請葉教授催眠她,通過這種方式來找到突破口。”
“不是所有人都容易被人催眠的。江寧希的警惕性很強,還具備專業(yè)知識,她這樣的人是催眠克星。”陸明雅出聲提醒道,“還有一種方法,可以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明雅,你不要賣關子了,直接說吧。”
陸明雅吐出兩個字,“測謊。”
江寧希在問詢室里待了三個多小時,中間還吃了一份午飯,她正打算趴在桌子上睡個午覺時,門再次打開了。
丁偉和一個年輕警察走了進來。
“江小姐,我們想請你做個測試。”
江寧希很配合地站起來,跟著他們?nèi)チ诵睦頊y評室。
里面坐著陸明雅和楊立仁。
陸明雅給江寧希戴上測謊需要的傳感器,末端的線連接著陸明雅面前的電腦。
“江小姐,你應該清楚生理數(shù)據(jù)是無法說謊的,所以請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江寧希很配合地點了點頭。她很了解測謊的原理,生理數(shù)據(jù)并非無法控制的,藥物、提前的練習,這些都會影響它的效果。
“你的名字?”
“江寧希。”
“你的職業(yè)?”
“犯罪側寫師。”
“以下問題,無論答案是什么,都請回答是。”
陸明雅先通過這些問題,確定說真話和說謊話時的生理基線,跟目標問題的生理數(shù)據(jù)做對比,確定她是否說謊。
“你是男性嗎?”
“是。”
“你是警察嗎?”
“是。”
“現(xiàn)在開始正式的測試。”陸明雅介紹了回答問題的規(guī)則,“以下問題,你根據(jù)實際情況,回答是或者不是。”
“你很憎恨江芷蘭嗎?”
“不是!”
“你想殺了她?”
“不是!”
“是你指使陳珍珠殺了江芷蘭?”
“不是!”
“你認識劉子晗?”
“是。”
心率、血壓、皮膚電……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你厭惡抑郁癥患者嗎?”
停頓片刻后,“不是。”
但各項指標突然出現(xiàn)了一些起伏。
“你覺得抑郁癥患者都是懦夫,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是!”
各項指標恢復平穩(wěn)。
“你在非工作場合,曾多次見過劉子晗?”
“是。”
“劉子晗自殺的那天,你見過她?”
“不是。”
“劉子晗自殺那天,你見過陳珍珠?”
“是。”
“你有超憶癥?”
“不是。”
“劉子晗的死跟你有關?”
“不是。”
各項指標沒有任何波動。
楊立仁有些不耐煩了,這問了半天,跟剛才他們問的問題沒什么區(qū)別。
“你記得你媽媽怎么死的嗎?”
遲疑,停頓,“這個問題,跟案子沒有任何關系吧?”
但各項數(shù)據(jù)都出現(xiàn)了波動。
“你媽媽是自殺的,這會影響你對抑郁癥患者的態(tài)度。請回答我的問題。”
“我媽媽不是抑郁癥患者。”
“請回答我的問題。”
“記得。”
各項指標在劇烈波動。
“你如何評價她的自殺行為?”
江寧希呼吸變得急促了一些,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這是她的選擇。”
江寧希慢慢平復了情緒。
“你贊同活得很痛苦的人應該去自殺嗎?”
“不贊同!”
這次各項指標沒有再出現(xiàn)波動。
江寧希徹底失去了耐心,“你們問的都是我的**問題。我有權終止這次測試。”
“抱歉。”陸明雅的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這次測試到此為止吧。”
楊立仁卻對江寧希產(chǎn)生了懷疑,她似乎對抑郁癥患者有偏見,而劉子晗是一名抑郁癥患者。
陸明雅給她拆除傳感器。
江寧希道:“能單獨聊聊嗎?”
陸明雅拒絕道:“不能!”她補充道:“我是專案組的,而你是案件的嫌疑人,我們不適合單獨聊聊。”她刻意強調(diào)了嫌疑人三個字。
“即使你毀掉我,你也得不到韓教授的認可。”
陸明雅嘆氣道:“你不了解我,我從沒有想過得到她的認可。”
她湊到江寧希耳邊,輕聲道,“你也不了解她。如果你了解她,你就會理解我。你應該要理解我的!”
江寧希愣住。她想不明白陸明雅到底想做什么?
陸明雅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才開始而已,祝你好運。”
專案組開了個案件分析會議,重新梳理案情。
劉家明也來參加了。他坐在中間位置,表情嚴肅。
丁偉對剛才的結果很不滿意,他煩躁地復盤道:“江寧希是學犯罪心理學的,肯定很擅長詭辯!我們大意了,應該先找到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再找她問話。現(xiàn)在好了,打草驚蛇了,以后再想抓她,就沒那么容易了。”
因為證據(jù)不充足,甚至可以說沒有實質(zhì)性證據(jù),他們原本不打算這么著急抓江寧希的,但劉家明是個急性子,知道有進展后,就催著他們抓人。
他這個抱怨也是說給劉家明聽的,怪他外行指導內(nèi)行,同時也是為了甩鍋。
說來也奇怪,劉家明主管刑偵,但卻不太懂破案流程,想一出是一出。
劉家明裝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那就盡快找證據(jù)!你們這么多人,不會連個證據(jù)都找不到吧?”
“……”有沒有可能,人家就不是兇手呢?
楊立仁道:“陳珍珠的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她說的話不一定是正確的,也不能排除她故意陷害江寧希。”
有人附和道:“陳珍珠的殺人動機很充足,她因為被江芷蘭惡意辭退,懷恨在心,所以上門報復江芷蘭。而江寧希是江芷蘭的表妹,很可能被她遷怒了。”
眾人覺得這個解釋也能說的通。
楊立仁道:“就像江寧希說的那樣,如果她真能控制人殺人,那她應該直接控制江芷蘭自殺,而不是多此一舉,控制陳珍珠去殺人。所以我覺得她應該不是兇手。”
“楊局,這是正常人的想法。”陸明雅突然出聲道,“但控制別人去殺人和控制別人自殺,難度是不一樣的。也許她控制別人殺人沒有具體的目的,只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能力。”
所有人都看向陸明雅,露出震驚的目光。
“江寧希是犯罪側寫師,她長期接觸連環(huán)殺手,會不會也被影響了?”陸明雅解釋道,“催眠狀態(tài)下,人的心理防御機制會減弱,很難說謊。我并不覺得陳珍珠是在說謊。”
葉素敏震驚之后,又皺眉,自從陸明雅攛掇她利用黑暗來刺激陳珍珠后,她就覺得不對勁,陸明雅那么善良,怎么會想到用這種近乎精神虐待的方式來催眠陳珍珠。
陸明雅似乎變了一個人,或者說,這才是真正的陸明雅。
丁偉提議道:“我們再給陳珍珠做一次催眠吧,這樣就能獲得更多線索了。”
“不行,陳珍珠短時間內(nèi)不能再接受催眠了,她的精神狀態(tài)很脆弱,不適合進行催眠。”葉素敏立刻反對。
陸明雅卻反駁道:“別人可能做不到,但葉老師您經(jīng)驗那么豐富,肯定沒問題的。”
其他人也看著葉素敏。
“我不會這么做。”葉素敏依舊堅持自己的原則。
在她眼里,所有的心理患者都是平等的,無論他們是什么職業(yè),做了什么,她都會無條件地接納他們,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他們的事。
“既然這樣,我們就找別的專家過來。”劉家明不悅道,“專家有的是,總有人能做到。還有,你們不用管什么江芷蘭,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人害死了劉子晗!”
他猛地站起來,“限你們?nèi)熘畠?nèi)找到殺害劉子晗的兇手,如果做不到,都給我滾蛋!一群廢物!”
楊立仁不服氣,有本事自己從省里帶人過來查案啊,使喚不動自己地盤的人,就知道在這作威作福。
但他臉上堆著笑,打哈哈道:“保證完成任務!”他又看向其他人,“還愣著干什么?散會!連個自殺案都查不了,還干什么刑偵!”
其他人也氣得很,紛紛離開會議室。
劉家明看向陸明雅,“明雅,跟我來一下。”
葉素敏再次皺眉。
陸明雅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是我媽媽的朋友。”
——
林司言和唐進交完底之后,唐進先是震驚,然后又恍然大悟,難怪他總覺得最近這么多巧合,一環(huán)套著一環(huán),原來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所以他們剛才是來抓寧希姐的?”唐進很氣憤,早知道就不給楊局喝小米粥了。
林司言分析道:“如果只有陳珍珠的供詞,殺人指控應該無法成立。我擔心他們還有別的后招。”
他突然想到了陳源海。
“如果他們再查下去,劉子晗的自殺案,會不會跟改造孩子的計劃聯(lián)系起來?”唐進猜測道,“繼而他們查到陳源海,再把所有的一切串聯(lián)起來。到時候……”
林司言也在擔心這個。
唐進繼續(xù)分析,“陳源海會不會說幕后主使是寧希姐?畢竟燒掉的醫(yī)院是江家的,江芷蘭的公司也算江家的,這些都可以作為間接證據(jù)。”
唐進很聰明,瞬間想明白了一切。
但現(xiàn)在他們很被動,如果他們?nèi)プ鳇c什么,很可能會變成掩蓋罪證,甚至把自己也搭進去。
現(xiàn)在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先找到他們的罪證。
唐進建議道:“我們要不要先把葉青山這個眼線給拔掉?雖然我們沒有證據(jù),但是可以去求張局,找個借口把他調(diào)到其他地方去。”
“不,留著他,我們可以利用他傳遞一些假消息,麻痹敵人。”
“可是……”唐進很討厭他,唐進的演技還不好。
外面?zhèn)鱽硖K欣慧的聲音,“寧希,你怎么這么快回來了?”
江寧希道:“我也沒想到這么快。”她還以為對方設計了一堆物證,結果并沒有實質(zhì)性證據(jù),甚至連心理戰(zhàn)也沒有。
葉青山插話道:“他們找你做什么?”
“破案啊!”江寧希沖他笑了笑,然后去了林司言的辦公室。
聽到敲門聲,唐進把門打開,讓江寧希進來,又往門外左右查看了一下,確保沒人偷聽后,把門關上。
“寧希姐,你可以說說你在審訊室里的遭遇了。”
林司言給她倒了一杯水。
江寧希喝了一口水,說道:“他們對陳珍珠進行了催眠,并且得出結論,是我控制陳珍珠殺了江芷蘭,但他們并沒有證據(jù),只能放我回來了。”
林司言覺得,專案組可能對江芷蘭被殺案并不上心,他們調(diào)查的重心應該還是劉子晗的自殺案。
江寧希又嘆氣道:“我有預感,我很快又會被請去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