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脈通道的盡頭,并非鳥語花香,而是一片死寂的荒蕪。
當陳龍和胖子被最后一股強勁的地氣亂流“吐”出來時,迎接他們的,是撲面而來的、帶著濃烈硫磺與金屬銹蝕味道的干燥熱風。腳下是松軟的、混雜著黑色礫石和礦渣的沙土地,視線所及,一片荒涼。
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仿佛永遠籠罩著一層洗不掉的工業塵埃。遠處,起伏的黑色山巒如同蹲伏的巨獸,光禿禿的,只有嶙峋的怪石和偶爾可見的、深入山體的巨大礦洞入口,像巨獸貪婪的眼窩。空氣中游離的靈氣稀薄得可憐,卻充斥著一種奇特的、混雜著微弱金屬靈性和地火燥氣的駁雜能量。
“咳咳……呸!這什么鬼地方?比引雷峽還埋汰!”胖子吐掉嘴里的沙子,捂著鼻子,胸口的萬劫雷心印核心收斂了光芒,只余一層溫潤的紫金微光,似乎也在適應這惡劣的環境。
陳龍站穩身形,紫金色的獨眼銳利地掃視四周。荒涼,死寂,空氣中彌漫著衰敗和壓榨的味道。但他那條暗紅如血晶、骨紋隱現的魔蛟噬魂臂,卻在這片荒蕪中,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渴望!
目標并非活物,而是腳下這片土地深處,以及遠處那些礦洞之中,散發出的、駁雜卻龐大的金屬礦藏氣息!還有空氣中彌漫的、那稀薄卻無處不在的、帶著金屬性的地火燥氣!“黑石廢礦區……”陳龍低聲自語,腦海中浮現出從天雷武院雜書中瞥見的零星記載。這是依附于天雷武院龐大資源體系最底層的、如同巨大瘡疤般的存在。無數低階修士、凡人礦工在這里如同螻蟻般掙扎,挖掘著殘存的、價值最低的礦脈,為高高在上的宗門輸送著最后的養分。絕望和混亂是這里的底色。
“胖子,感覺怎么樣?那‘燈泡’還亮堂不?”陳龍活動了一下魔蛟臂,骨節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目光投向遠處山坳間隱約可見的簡陋建筑輪廓——那里應該就是礦工聚集的黑石鎮。
胖子摸了胸口,感受著核心內依舊磅礴卻內斂的力量,又試著調動了一下,眉頭微皺:“力量還在,就是……這里的‘氣’太雜太亂了,像攪渾的泥水溝,引雷也有點費勁,感覺不太‘聽話’。”他看向陳龍那條在昏暗光線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魔臂,“龍哥,你這‘新胳膊’倒是挺興奮?”
“餓著呢。”陳龍咧了咧嘴,眼中閃爍著如同餓狼看到腐肉般的光芒,“這里的‘廢鐵’味道,雖然雜了點,餿了點……但量大管飽!”兩人不再耽擱,收斂氣息,如同兩道融入荒蕪的影子,朝著黑石鎮的方向掠去。速度不快,陳龍的傷勢并未痊愈,魔蛟臂吞噬魔金和地脈精金帶來的力量暴漲也需要時間沉淀穩固,胖子也在適應這混亂環境中對雷心印的掌控。
越靠近黑石鎮,那股混雜著汗臭、劣質酒氣、金屬銹味和絕望的氣息就越發濃烈。所謂的鎮子,不過是依著礦洞入口搭建的一片低矮、雜亂、骯臟的窩棚區。歪歪扭扭的土坯房和破爛的木板屋擠在一起,污水橫流,垃圾遍地。街道上行人不多,個個面黃肌瘦,眼神麻木或兇狠,如同行尸走肉。偶爾有穿著稍好、帶著武器、眼神兇戾的修士小隊趾高氣揚地走過,周圍麻木的人群便如同受驚的蟲子般迅速散開,低頭避讓。
“嘿,新鮮的肉!兩個生面孔!”一個靠在油膩酒館門口、缺了半只耳朵的干瘦漢子,用毒蛇般的目光掃過陳龍和胖子,尤其是陳龍那條被破爛布條潦草包裹、卻依舊難掩其異常輪廓和暗紅光澤的右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看那胳膊……像是廢了?還是藏著寶?”旁邊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壯漢甕聲甕氣,眼中貪婪毫不掩飾。
陳龍目不斜視,紫金色的獨眼冷漠地掃過,如同看路邊的垃圾。一股源自魔蛟噬魂臂的、兇煞冰冷的無形力場微微擴散。
“嘶……”缺耳漢子和刀疤壯漢同時感到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頭頂,仿佛被無形的兇獸盯上,瞬間噤聲,下意識地后退半步,眼中閃過一絲驚懼。
胖子則好奇地東張西望,胸口的雷心印核心微微發熱,一種玄妙的感知悄然擴散。他“看”到了酒館里彌漫的劣質酒精和渾濁的**,看到了街角陰影里病入膏肓的礦工身上衰敗的死氣,也看到了鎮子深處某個守衛森嚴的大院里,堆積如山的、散發著駁雜金屬靈性的……礦渣廢料!
“龍哥!有‘食堂’!”胖子眼睛一亮,壓低聲音,指向鎮子深處,“好大一堆!聞著……挺香?”
陳龍順著胖子所指方向,魔蛟噬魂臂傳來更清晰的悸動,如同聞到了血腥。“香?餿了的泔水罷了。”他嘴上嫌棄,腳步卻快了幾分,“不過,夠填肚子就行。”
兩人穿過狹窄骯臟的街道,無視了更多窺探、貪婪或麻木的目光,徑直來到鎮子中心區域。這里稍微“體面”些,有幾棟石砌的二層小樓,掛著諸如“黑石礦務司”、“黑石坊市”、“黑石護衛隊”之類的簡陋牌子。其中一棟掛著“礦渣處理處”牌子的院子門口,排著稀稀拉拉的長隊。排隊的都是些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礦工或他們的家屬,手里提著破舊的籃子或袋子,眼神空洞地等待著。
院門開著,可以看到里面巨大的空地上,堆積著幾座小山般的廢料。大部分是灰黑色的礦渣碎石,混雜著一些斷裂的廢棄礦鎬、變形的礦車零件、碎裂的粗劣法器殘片,以及少量閃爍著微弱靈光但明顯被判定為無價值的礦石碎塊。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粉塵和金屬銹蝕的氣味。
幾個穿著統一灰色短褂、腰間挎著短棍、滿臉橫肉的護衛隊員,正懶洋洋地坐在門口一張破桌子后面。一個管事模樣的三角眼老頭,正慢條斯理地給排隊的人稱量著一種灰撲撲、摻雜著不少石頭的劣質粗糧。“下一個!半籃子廢石渣,換糙米半斤!”三角眼老頭頭也不抬,聲音尖刻。排在前面的一個枯瘦老礦工顫抖著手遞上半籃子黑乎乎的礦渣,換來一小袋糙米,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卑微的慶幸,佝僂著背趕緊離開。
“喂!新來的!懂不懂規矩?”一個護衛隊員看到徑直走來的陳龍和胖子,尤其是陳龍那條被布條包裹的異樣手臂,立刻站起身,手中的短棍不客氣地指向兩人,“領救濟糧?排隊!還有,你這胳膊怎么回事?包裹得跟粽子似的,藏了什么?打開看看!”
胖子眉頭一皺,胸口的雷心印核心微微一閃,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壓掠過。那護衛隊員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囂張的氣焰頓時一滯。
陳龍卻看都沒看那護衛,紫金色的獨眼直接越過他,落在院內那堆積如山的礦渣廢料上。魔蛟噬魂臂傳來清晰的、帶著貪婪的脈動。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我們不領糧。”他抬手指向院內最大的那座礦渣山,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那堆垃圾,怎么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