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宋婉柔口袋里的手機又震了一下,是姨娘發來的語音,聲音帶著哭腔:“婉柔,你是不是又上天臺了?快回來好不好?姨娘給你煮了姜湯……”她抬手抹了把臉,摸到一片冰涼,才發現自己早就哭了。
第三個三分鐘,她想起了宋家的最后一夜。爺爺把她趕出家門時,眼神里的失望像刀子一樣扎人。父親的靈堂前,她連跪下的資格都沒有。
曾經繁華的宋家大宅,如今只剩下封條和塵埃。她想起小時候坐在爺爺膝頭,聽他講宋家作為“太歲爺”記名仆人的榮光;想起父親總把最好的留給她,說“我的女兒要像公主一樣活著”。
可她呢?她用貪婪和愚蠢,親手毀了這一切,讓父親以死謝罪,讓爺爺白發人送黑發人,讓千年家業毀于一旦。
風越來越大,吹得她幾乎站不穩。她低頭看著樓下,想象著自己墜落的樣子,心里竟然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
陳思良的海外資產崩盤時,她在電視上看到他被警方帶走的畫面,眼神里滿是瘋狂和不甘。她突然覺得,他們都是一樣的人,被**和仇恨裹挾,最終走向毀滅。
最后一分鐘,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揉得不成樣子的紙條——那是楊明遠留給她的最后一句話:“婉柔,等我出去,帶你去看海。”她曾把這張紙條扔進垃圾桶,是姨娘后來悄悄撿回來,洗干凈了還給她。她把紙條緊緊攥在手心,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
“明遠,我來陪你了。”她輕聲說,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對不起,爸爸,爺爺,是我錯了。”
“姨娘,謝謝您……”
她最后看了一眼這座城市,看了一眼天邊漸漸沉下去的夕陽,像極了她短暫而荒唐的一生。然后她張開雙臂,像一片被風吹落的葉子,朝著地面墜去。
口袋里的手機還在震動,最后一條信息停留在發送中:“姨娘,對不起,下輩子……我再做您的侄女,不,做你的女兒,還要做明遠的……朋友。”
風穿過空蕩蕩的天臺,只留下一張被吹走的紙條,在暮色中打著旋,最終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十分鐘后,石無痕接到收容所電話時,正在和蘇晴核對顧氏的合作文件。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遲疑:“石先生,您之前托我們照看過的宋婉柔……就在剛剛,她在天臺跳樓了,已經確認身亡。”
石無痕握著筆的手猛地頓住,筆尖在文件上洇出一小團墨漬。他沉默了幾秒,指節輕輕摩挲著紙面,才淡淡道:“知道了,麻煩你們聯系她的家屬處理后事。”掛了電話,他抬頭看向蘇晴,眼底翻涌著惋惜與復雜。
蘇晴剛聽見“宋婉柔”三個字,手里的咖啡杯便晃了一下,溫熱的液體濺在指尖。她定了定神,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她……真的走了?”
石無痕點點頭,沒說話。蘇晴卻長長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壓在心頭許久的千斤重擔,“也好,對她來說,或許這才是最終的解脫。”
傍晚時分,蘇晚也從妹妹口中得知了消息。彼時她正陪母親在廚房擇菜,聞言動作一頓,手里的番茄“咚”地掉進菜籃。母親疑惑地看她:“怎么了?”蘇晚搖搖頭,指尖無意識地掐著菜梗,嘴角卻不自覺地勾起一抹釋然的笑:“沒事,媽,就是突然想起點舊事。”
晚飯時,石無痕帶著蘇晴來別墅吃飯,餐桌上氣氛格外輕松。蘇晴給蘇晚夾了一筷子菜,壓低聲音說:“姐,你聽到了吧?宋婉柔沒了。”蘇晚夾菜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向妹妹,眼里是同樣的如釋重負。
沒人提起“前世”,但這個藏在三人心里的秘密,此刻卻像被風吹散的霧,終于露出了明朗的底色。
前世的蘇晚,正是被宋婉柔和陳思良聯手陷害,不僅失去了顧家少奶奶的身份,更連累父母被楊明遠縱火燒死,葬身火海。
蘇晴則被宋婉柔設計入獄,在獄中屢遭獄霸欺凌,最終被宋婉柔雇人偽裝成自殺,含恨而終;
顧沉舟的結局更為慘烈——家族遭陳家與宋家聯手打壓,父母氣急攻心雙雙離世。他給蘇晚和蘇晴留下父母的人壽保險賠償金,又放下一張一千萬美金的瑞士銀行支票后,便從公司三十八樓縱身躍下。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宋婉柔,踩著眾人的尸骨成了風光無限的商界新貴,直到他們都死盡,也沒為自己的惡行付出半分代價。
石無痕聽聞噩耗時,世界于他而言轟然崩塌。此后二十年,他像蟄伏暗夜的孤狼,將仇恨熬成利刃,一點點碾垮了害得蘇晴家破人亡的宋家。可當血海深仇得報,那個能讓他眼中映出星光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不過,這些蘇晚和蘇晴都一無所知。甚至連她們能重生的機會,都是前世石無痕以生命為代價,與“太歲爺”做的秘密交易——這樁交易,除了他與“太歲爺”,再無人知曉。
這一世,她們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本以為要步步為營才能復仇,卻沒料到宋婉柔會親手把自己推向絕路——而這一切,依舊是石無痕在背后默默操作,否則以她們兩姐妹的那點能耐,要搞垮宋婉柔都費勁,更別說宋家和陳思良了。
“說起來,她也算罪有應得。”蘇晴喝了口湯,語氣平靜,“害了楊明遠,毀了宋家,最后連自己都留不住,這都是她自己選的路。”
蘇晚點點頭,想起前世宋婉柔那張永遠帶著算計的臉,如今終于和“死亡”畫上了等號,心里積壓多年的郁氣終于散去。
石無痕看著姐妹倆明顯放松的神情,心里也松了口氣。直到此刻,他依舊認為前世他沒能護住她們,這一世不僅幫顧家躲過了危機,還親眼看著仇人自食惡果,總算沒辜負上天給她們重生的機會。
“她的后事,我讓助理聯系她的大姨娘李楠楠了。”他輕聲說,“畢竟是明遠的養母,也是她的姨娘,總該讓她送最后一程。”
蘇晚想起那個在老城區照顧宋婉柔的阿姨,心里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被釋然取代。李楠楠是無辜的,可宋婉柔的結局,早已在她一次次選錯路時就注定了。
飯后,蘇晚和蘇晴在院子里散步,月光灑在兩人身上,暖洋洋的。“姐,你說……前世的仇,這算不算報了?”
蘇晴輕聲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蘇晚望著天邊的星星,輕輕點頭:“算。她不是死于我們之手,而是死于自己的貪婪和悔恨,這才是最徹底的報應。”
前世的仇恨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們心里太久,如今終于隨著宋婉柔的死拔了出來,留下的傷口雖然還在隱隱作痛,卻終于能開始愈合。
石無痕站在門口看著她們,手機里剛收到助理的消息:陳思良因涉嫌多項經濟犯罪被提起公訴,陳家為了撇清關系,已經公開與他斷絕關系;宋家在宋思遠的支撐下勉強維持,但早已不復往日風光。
他收起手機,走到姐妹倆身邊,輕聲道:“都過去了。以后我們好好生活,別再被舊事困住。”蘇晚和蘇晴相視一笑,眼里的陰霾徹底散去。
突然,手機“叮咚”彈出“天天頭條”快訊:經檢方復核,陳思良涉嫌經濟犯罪的關鍵證據鏈斷裂,罪證不足,依法責令警方立即釋放。
消息下面內容緊跟著一串炸裂評論:
- “???剛刷到他被公訴,轉頭就無罪了?檢察院長是陳家親戚吧?”
-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根本沒犯罪,是被宋婉柔坑了?畢竟宋家倒了,陳家想丟卒保車?”
- “樓上想多了!我表哥在看守所當輔警,說這人昨晚還在喊‘我有罪!把我關起來!’,今天突然無罪釋放,他瘋了吧?”
- “重點是陳家!親兒子無罪了居然不接回家?陳遠洋連夜發聲明說‘斷絕關系永久有效’,這是怕他分家產?”
- “深挖!陳少夫人三年前就搬去娘家了,聽說帶了個三歲的娃,長得跟陳遠洋一點不像……懂的都懂??”
- “樓上別瞎猜!我奶奶說陳家祠堂供著塊‘止戈碑’,幾十年沒動過了,這次突然派人回去祭祖,怕不是要清理門戶?”
但這些猜測都離真相太遠。真正讓陳家死寂、讓陳思良崩潰的,是陳家那道刻在祠堂石碑上的祖訓:非家主不得對外發動戰爭(含商戰),違者無論身份,自裁謝罪。
陳思良雖沒動用家族財力,卻在前中期借了族叔的人脈打通關節——這在陳家眼里,已是觸碰底線的“越權宣戰”。
若他被定罪入獄,陳家還能以“身陷囹圄”為由暫緩執行祖訓;可如今檢方宣告他無罪,等于親手把他推到了宗族律法的刀下。
監獄的鐵窗能護他一時,自由的空氣卻成了催命符。陳家人在他踏出看守所的那一刻,就已帶著鐐銬等在門外——要把他押回祠堂,在祖宗牌位前執行“家法”。
所以他才會歇斯底里地喊“我有罪”,不是怕坐牢,是怕走出這扇門,連認罪的機會都沒了。
石無痕盯著手機里的評論皺起眉,陳思良發瘋似的自證有罪、陳家寧死不認親兒子的操作,簡直比宋婉柔的結局還離譜。他把評論翻給蘇晚和蘇晴看,姐妹倆對著“戴綠帽”“非親生子”的猜測笑了半天,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陳家這水太深,得找專業的。”石無痕掏出手機,撥通了許寧海的電話,“許偵探,幫我查下陳家最近的動靜,尤其是陳思良和宗族的關系。”
電話那頭的許寧海瞬間拔高了音量:“查陳家?大哥你是嫌命長還是覺得我活膩了?那可是海城百年宗族,沾不得沾不得,不查!”
石無痕面不改色:“一千萬。”
“不查!”
“五千萬。”
“免談!”
“一個億。”
“……不查。”許寧海的聲音弱了半分,卻依舊嘴硬。
石無痕挑眉:“那算了,我找別人。”
“等等!”許寧海急了,“你剛說多少?一個億?”
“嗯。”
“我查!立馬查!現在就訂機票去陳家老宅蹲點!”許寧海的語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透著股諂媚,“哥你早說啊,這點小事還值得猶豫?”
石無痕淡淡道:“晚了,我已經聯系別的偵探了。”
“別啊哥!我錯了還不行?”許寧海在那頭哀嚎,“頂多給你打個折,誠意滿滿!”
“幾折?”
“九折?”
石無痕作勢要掛電話:“還是找別人吧,省心。”
“七千萬!一口價!少一分都不干!”許寧海咬著牙喊,“這價夠良心了,換別人兩億都未必接!”
石無痕利落道:“成交。”
許寧海愣了:“你不討價還價?這不像你風格啊!”
“我預算本就是一個億。”石無痕瞥了眼旁邊憋笑的姐妹倆,語氣帶了點促狹,“誰讓你自己砍價,省下來的三千萬,剛好給我女友和表妹買一車包包。”
許寧海在那頭差點噎住:“……干!這單我干!算我給未來嫂子和小姨子湊包錢了!”
掛斷電話,石無痕轉頭就看見蘇晚和蘇晴笑得直不起腰,蘇晴捂著肚子擺手:“你倆這對話……跟菜市場砍價似的,一個億說扔就扔,許偵探怕是要哭暈在廁所了!”蘇晚笑著點頭:“以前只知道你厲害,沒想到砍價也這么‘凡爾賽’,三千萬買包包,石先生這手筆夠大的!”
石無痕看著她們眼里的笑意,嘴角也不自覺揚起——比起她們口中前世的陰霾密布,這樣插科打諢的日常,才是她們重生后更需要被守護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