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珠寶隨意的倒在一間空房里。
抱著小寶的廚娘大方地點燃了五盞油燈。
平日的夜里,除了老爹和余令兩人,誰敢點油燈,她就敢罵。
自從有了孩子以后,她的心態徹底的變了,她把自己以余家人自居。
如今家里的糧食,布匹用度,早晨吃什么,晚上吃什么都是她在安排。
她把自己定義為女管家的角色,算計著家里的吃穿用度。
出了月子后她就上任了。
廚娘是值得信任的。
自從離開了京城來到了長安,她的命運已經和余家綁在了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老爹此刻雖然繃著臉,但心情卻是極其開心的。
至于先前發生的那點不愉快,他不覺得有什么。
就如他說的那樣,人的一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
解決困難就是了。
至于他那個駭人的皇親身份,朱縣令說這件事過去了。
既然翻篇了,再去想它就沒有任何的意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余員外覺得自己人生的意義就是余令。
通過剿匪這件事,他發現自己小看了自己的兒子。
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剿匪其實是余令的主意。
到現在他還以為是衛所的安排。
“今天大家再累一會兒,先把這些銅錢整理出來,我看了一下,這里還有不少的宋錢,這玩意含鐵,融化都虧錢!”
老爹望著眾人笑了笑繼續道:
“這錢是令哥搞回來的,咱們家不留太多,太多了是禍患,明日就把糧垛子清理一下,咱們買糧,二哥怎么看?”
二伯沉思了片刻,忽然道:
“小糧啊,你買糧是對的,但這些錢不能都買糧,依我看拿出一部分來,咱們給令哥在衙門買個實權官!”
“二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所有人都知道咱們家賺錢了,錢是好東西,人人都喜歡,我的意思把錢花掉,當著官員的面花掉。”
老爹聞言眼睛一亮。
雖然余令有了一個沒名堂的九品文散官。
但身在長安,得幫余令在長安謀一個差事,對這個家才有幫襯。
而且把錢花掉很有必要。
“好,明日我就去找茹家,由茹家來牽線搭橋,縣令開口說錢,咱們把錢花出去,這才是長久之道。”
商量完這件事,老爹就開始發錢。
謝大牙和老修這次出了大力,砍了下山虎的人頭。
這個人頭沒賣,直接送給了劉家人,是給余令在軍中謀官身的。
這兩人一人五十兩銀子。
另外,兩人的家眷也有賞錢,每人五百文的零花錢。
感謝他們在這幾日看家護院,在土豆地里鋤草抓哈哈。
李大牛,孫長久,吳法友,這三個人跟謝大牙一樣。
從余令當小旗的時候開始就跟著余令,也為這家忙碌著。
這一次上山也很出力,每人二十兩銀子的賞錢。
這三個人的親眷還在來長安的路上,余令給這些人的家眷也是五百文的零花錢。
等人到了去找廚娘領就行了。
這錢一出,五個人的嘴都咧到耳門上去了。
在衛所這些年了,也沒有見到過銀子是什么樣子,在衛所里只為了混個溫飽。
因為不討喜才被安排到余令這里。
五個人其實知道自己為什么來這里。
原本以為來到余家是一個苦差事,跟其他人一樣負責給余家打雜干農活。
沒想到這里卻是人生的起點。
誰家一年能賺二十兩銀子?
賣磚五個人賺了一筆錢,賣煤賺了一筆錢。
如今上山又賺了一筆錢,五個人突然覺得賺錢竟然這么簡單。
這一年積攢下來的錢,就能起個院子,再置辦幾畝薄田了。
而且這件事還沒結束,等結束了,小余大人那是總旗。
總旗下面有五個小旗,自己這里剛好五個人。
那豈不是當官了?
人心里都有一桿秤,余家這么對自己,那自己也不能差事。
而且自己家的這位還認識太子,老天爺啊,太子呢.....
自己今后莫不是能混成一個實權的百戶吧!
一想到這里,五個人心里像是聚了一團火。
有了錢,人心就能聚攏,有了錢那日子就有盼頭。
沒有人不想過好日子,也沒有人愿意只為自己考慮。
誰不想光宗耀祖啊!
望著眾人變了樣的眼神,余令知道這一趟進山是值得的。
這個家終于開始扎根。
如今土豆來了……
余令準備讓更多人的圍繞這個家而活了。
廚娘和陳嬸愛錢,一聽說要整理錢,兩人就把所有人往外攆。
她們喜歡干這個活,因為這個活越干越有勁道。
所有人被趕去洗澡了。
這個澡必須洗,而且是必須兩個人一起洗。
在山里滾了這些日子,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帶點草爬子。
春夏秋可是草爬子最活躍的季節。
不光人得洗,身上的衣衫還得蒸一遍。
余令知道這玩意危害有多大,為了安全考慮,必須要小心。
忙到半夜,余令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天一亮余令就醒了,一邊活動筋骨,一邊往地里跑。
這幾日沒見土豆了,他甚是擔憂和想念。
可能是土豆的味道很好,地里多了很多“哈哈”。
謝添的二哥帶著老修的兩個妹妹已經抓了好幾只“哈哈”了。
別看長安這邊的年景不怎么好,但哈哈卻是長得肥。
跑到了地里,氣血也活動開了。
小肥昨晚在這里守了一夜。
本想回去補覺,聽說令哥要挖土豆,他瞬間就來了精神,說什么也要看完了之后再回去。
余令找到了一株最瘦小的土豆,蹲在地垅前就開始刨。
余令的身后如意和小肥瞪著大眼認真的看著。
“令哥,這也太麻煩了,咱家要是種十畝地,光是找人刨土豆都得百十號人了吧!”
余令沒打算解釋其實不用這么麻煩的,自己只不過想看看土豆長什么樣子。
若不行,那就把土埋上等到九月再挖。
所以才顯得小心翼翼。
土豆出來,望著那一個個小疙瘩,余令覺得自己想吃醋溜土豆絲的夢可能有點不現實。
眼前所見的土豆,可以直接炒著吃。
(pS:徐光啟《農政全書》:土芋,一名土豆,一名黃獨.蔓生葉如豆,根圓如雞卵,內白皮黃, ……煮食、亦可蒸食.又煮芋汁,洗膩衣,潔白如玉.)
見到了熟悉的土豆,余令知道可以收獲了。
握住根莖,狠狠的一提,然后繼續往下刨。
等到土里實在找不到了,余令開始打量,大的比雞蛋大點,小的約莫有指甲蓋那么大。
余令把所有的土豆捧在手心,瞇著眼開始估算起來。
算著,算著余令臉上露出了笑意。
就算是按照最苛刻的標準來算,土豆的產量也比麥子的產量要高。
就算是只高一點,但這一點就能多活一個人。
“去,撿點干柴來,咱們試試好吃不?”
“好嘞!”
余令準備烤土豆吃,茹慈又跟往常一樣來找悶悶玩。
此刻她正帶著悶悶、昉昉兩人朝著地里走來。
想著昨日余令送給她了一塊玉,今日來的時候她還有些不好意思。
可大兄出門了,她一個人呆在家里沒意思,索性就來了。
其實,她還是想看看余令的。
哪有少女不懷春,自從哥哥去給她和余令測了八字以后,她現在總是忍不住去想。
總是忍不住去偷偷的打量余令。
先前出門沒講究,現在每日出門還要愁一下,愁穿什么衣服。
望著地里在冒煙,三個人一驚,以為著火立馬就沖了過來。
望著坐在地里的三人,望著三個人黑乎乎的嘴,茹慈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此刻小土豆已經快被三個人吃完了。
可能是這土豆是親手種下的緣故,余令覺得味道格外的好。
軟軟糯糯,帶著甜香。
“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剛好剩下幾個大的,來來,等著吃美味吧!”
余令招呼完又烤起了土豆。
小肥不滿的嘟囔了幾句,本來剩下的大的該有一個是他的,現在沒了。
余令烤土豆的手段很粗魯,往炭火里一扔,過一會翻一下,過一會翻一下。
片刻之后土豆就烤好了。
撕開焦黑的皮,露出里面微黃還冒著熱氣的瓤。
望著那抹金黃,茹慈不由得食指大動,在余令期盼的眼神中,茹慈輕輕地咬了一口。
“好吃不?”
“好…好吃…”
“好吃慢點吃,等明年地里更多了,我給你做炒土豆絲~~~”
茹慈害羞的跑了,余令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茹慈哪里都好,就是太靦腆了,說話紅脖子,給吃的也紅脖子。
在長安城的一處茶館內,老爹和朱縣令兩人也一起紅了脖子。
“三百兩,一分都不能少。”
“二百五!”
“三百!”
“二百五,捐一個九品,太高了!”
見余員外不說話,朱縣令輕聲道:
“我也是孩子的長輩,孩子的字我還在想,三百兩已經是最少的了,還要找人操作一下。
咸寧縣主簿雖然品級低,但依然是吏部任命的“正式官員”!”
“再說了,這三百兩也不全落不到我手里來,上下需要打點,而且,咸寧縣離家還近,多好的事兒啊……”
“那成,麻煩縣令大人了!”
朱縣令笑了,端起茶碗和余員外輕輕碰了一下,五十兩到手了!
“捐官雖然快,但難以升遷,我的意思是明年令哥還得考試,你回去多督促一下。”
“好!”
“錢財也要多留一些,若想有個好成績,府試需要打點,我的意思是案首?”
“不知大概需要多少錢?”
朱縣令張開手指,余員外倒吸一口涼氣。
(pS:咸寧縣就是萬年縣,萬年縣多次改名,隋朝叫過大興縣,北宋以后,一直都叫咸寧縣,咸陽縣。
長安縣,咸寧縣共用一個縣城,除了西北方向的咸陽縣是一個獨立的衙門,明朝萬歷以后,咸寧縣基本是名存實亡了。
為此還有個說法是“長安縣無縣城,縣署寄居于省城西安城內”,1914年,咸寧縣并入長安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