昉昉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昨夜一夜沒睡,好不容易睡著了,就聽到有人在院子里呼喊,喊什么小肥。
昉昉猛地驚醒,才發現天亮了。
想著昨日見少東家,昉昉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臉,少東家不老。
自打懂事起就在梨園,隨著年齡漸長,身邊的姐姐一個個的消失,她也成為了別人口中的姐姐。
她也明白了自己的命運。
有了這樣的命,那就要時刻地準備著,接受命運的安排。
昉昉不止一次的在神佛前祈禱,祈禱自己不要落到一個老頭子的手里。
這樣的人那啥不行了,但特別會折騰人,往死里折騰。
折騰夠了,再送人,如貨物般去往下一個家。
自己這樣的人最好是被送到一個府里,府里面的小郎君正年幼,陪著他一起長大。
雖然在以后不大可能有多少地位。
但至少有情義,活的也不會太差。
可能是神佛聽到了禱告,昉昉昨日被送到了府上,也看到了小郎君。
這才知道少東家是去年童子試的案首,今后最起碼也是一個秀才公了。
第一次見面昉昉對少東家的感觀很好,沒有挑剔的眼神,也沒有過多的打量和審視,如萍水之交般平淡。
昉昉第一次對自己的容貌生出不自信的感覺來。
而且,少東家的家真大……
如此,小郎君肯定很有錢。
年輕,有錢,讀書人,這就是媽媽口中的最佳去處,也是眾位姐姐做夢都在念叨的人。
這里今后就是自己的家,也不知道命運如何。
一個小姑娘走了過來,昉昉趕緊站好。
昉昉知道,這位是家里的小娘子,是這個家的大小姐,今后的大娘子,這個府里最尊貴的女人。
“你叫什么?”
“回小姐的話,小的叫昉昉!”
“哦!”
昉昉一愣,她以為小娘子會問很多,因為這年歲的孩子問題最多。
誰知道就問了自己的名字,問完后人就走了,好像見面打了個招呼。
昉昉再次靜靜地站在那里,等待陳嬸忙完,帶著自己認識這個家,認識家里的人。
在迎客廳,作為下屬的茹讓正吃驚的望著余令。
雖然屯所的軍令由八月剿匪變成了預防匪患,但被編到軍戶一起剿匪的茹讓并未從名單中去除。
他和修允恪、謝添等人一樣,成為余令的兵。
這道軍令蠻橫且極其的不合理,但現在的茹家根本無力反抗。
哪怕他茹讓是家里的獨子,也不能幸免,畢竟現在的茹家不比當年了。
余令繪聲繪色的描繪著他的計劃,聽著余令的大計劃,茹讓聲音顫抖道:
“老天爺,你真的是嫌命長,你是真的準備把軍戶操練起來,你這不是沒苦吃,非要找苦吃么?”
茹讓真的害怕了。
他以為余令這樣的人不會有什么過于駭人的想法。
如今看來是自己小看了,余令難道不知道這有多苦?
朝廷現在都是募兵戍邊。
因為,關內屯的軍戶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有沒有雄心不說,他們的身體也不行了。
指望著這群人去剿匪?
這群人要是真的能用,朝廷能不用?
余令聞言頗為無奈道:
“讓哥,衛所的人讓我來防止匪患,也就是說如果山里的賊人再下來搶掠,我們就是罪魁禍首,你能理解么?”
茹讓聞言一愣,似乎覺得有道理,可又覺得不對。
“不對啊,令哥不是我小瞧你,你現在才這么大,你覺得你做這些合適么?你是案首,你是讀書種子!”
余令忽然笑了,看了看茹讓,又看了看門口腦袋都要頂到門楣上的修允恪,緩緩地站起身來。
“我是案首,我的腦子很好用,所以,我出主意,修壯士可以完全的把人操練起來,這不就好了么?”
“我出錢是么?”
余令又笑了,忽然道:“你家有會燒磚的。”
雖不明白余令這腦子在想什么,但茹讓還是認真的想了想,然后開口道:
“我家沒有,但是我能找到,不難!”
“那你就做好賺錢的準備吧!”
“什么意思?”
余令望著茹讓得意道:
“去年八月的一場大雨讓半個長安成了汪洋,河道里,溝渠堆滿了污泥,你說這些污泥用來燒磚怎么樣?”
“污泥能燒磚?”
“當然不能,但清理后就能,我查過書籍,永樂爺修建皇宮的貢磚幾乎全部來自山東臨清,用的就是黃河泛濫的時候,沉積的大量淤泥!”
(pS:臨清貢磚很有名。)
茹讓無語道:“你也知道這是黃河的污泥,這能一樣么?”
“肯定不一樣啊,但你就說這事能不能成,質量肯定比不過皇城用磚,也不用比過,能用就行!”
余令說罷心里忍不住嘀咕,這要比宮城用的磚還好,那豈不是完蛋了。
“這附近沒有木柴,搞不了!”
“我家煤鋪子后天開業,你茹家牽頭,我家出煤,燒成的磚咱們低價售賣,不求賺多少,這樣是不是能讓很多人多條活路!”
見余令把賺錢掛在嘴邊,茹讓不喜道:
“你是讀書人!”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正所謂知行合一,這事真要成了,城里蓋房子的人有便宜的磚可用,軍屯也可以賺些錢財……”
茹讓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嘴上雖然沒說,但在他心里,他茹讓就是聰明人。
小小年紀管這么大的一個家安安穩穩,足見手腕和智慧。
如今在余令面前。
他發現自己心里那點秘不示人的驕傲被敲得粉碎。
這種法子燒磚的確很賺錢,沒有人不喜歡磚房,沒有人不希望給子孫留下一份上好的產業。
一棟堅固的能抵擋風雨的房子無疑是最好的。
“干不干?”
茹讓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抬起頭望著余令道:
“說了這么多,要做的更多,萬一磚賣不出去呢?”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茹讓走了,余令知道他心動了。
雖然說君子恥于談錢,但恥于談錢的是君子,君子和讀書人是兩回事。
成為讀書人很簡單,成為君子太難。
在大明,最有錢的一群人都是讀書人。
客人走了,趙不器從一旁走了出來,老爹和二伯出門了,要去談煤石生意。
他留在家,任務就是保護好家里的幾個小的。
“令哥,這樣真的能賺到錢么?萬一虧了怎么辦?”
余令深吸一口氣:“如果虧了,我就用那些賣不出去的磚把大雁塔圍起來,然后在大門口立一個功德箱!”
趙不器一愣:“做啥?”
“我在門口設一個功德箱,想進去拜佛得給錢,給多少錢就代表他的心有多大的氣度,佛主看的見!”
余令咧嘴一笑:
“當然不給也行,不給就是心不誠,心不誠是得不到神佛的庇佑的,為神佛花多少錢,就代表著你的心有多……”
趙不器捶著腦袋離開了,令哥的這個說法太瘋狂了。
跟余令在一起很痛苦,不是余令說的話聽不懂,而是因為聽懂了才痛苦。
這個法子能賺錢,不但能賺到錢,還能賺到大錢。
不然,為什么每年的香客手拿的高香越來越長?
不然,為什么有人去燒天價香?
不然,為什么有人花那么多錢去燒頭炷香……
望著趙不器痛苦的離開,余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算啥,如果自己現在手里有錢,圍著大雁塔建一排草房。
不求多好,漏風都沒有問題,取名為精舍,每日提供些不帶油水的齋飯。
那今后的錢花都花不完。
如今的世道不好,年景也不好,拜神佛的人越來越多,平日不舍得吃,不舍得用。
拜這些的時候可是舍得。
有了初步的啟動資金,那就更好賺錢了。
現在修房子就是,分三六九等,離大雁塔越近,屋舍也就越精美,房錢自然也就越高。
離佛也就越近,心也就越誠。
有九九八十一難,自己就能搞出一個八十一等級。
想到這些,余令覺得自己壞到了骨子里,轉身朝著大雁塔。
“神佛莫怪,小子有錢了絕對把你修繕一番,把里面的梯子也裝一下,對了你們喜歡石榴花么?”
大雁塔上掛著的用來祈福的鈴鐺突然響了。
余令臉色頓時就變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小子記住了,你保佑小子,小子就弄,這輩子說什么也要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