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學士劉三吾，是朱允炆的支持者。

曾經朱元璋找他問過一個問題：“燕王英武似朕，立之何如？”

劉三吾直接否認燕王朱棣，表示要立皇孫。

現在的太子妃是呂氏，他還表示應該立朱允炆，然后朱元璋正要冊封朱允炆，不過在冊封的時候，朱允熥這個變數出現了，就有了現在的情況。

劉三吾也反對朱允熥，在他看來，朱允炆才是嫡子。

“劉大人請說！”

朱允熥回過神來，還沒審藍玉，首先提問自己，像是要給自己增加壓力，上難度。

“三皇孫殿下沒有圣旨，也敢強闖涼國公府邸？”

“涼國公是當朝國公，戰功赫赫，代表的是大明，不是誰都可以強闖、捉人，他還是殿下的長輩，殿下晚輩冒犯長輩，此乃不孝，沒有圣旨，捉當朝國公，此乃僭越。”

“哪怕涼國公有罪，也不是殿下可以先斬后奏。”

“請問殿下，如何解釋？”

劉三吾拋出這個問題，倒也不是刻意為難。

因為朱允熥做的這些，都是事實，擺在眼前的事實。

沒有圣旨，也是朱允熥自己說的。

朱元璋又確實沒有下發過，要捉藍玉的圣旨。

他們可以借此理由，打擊朱允熥。

朱允熥承認道：“我確實沒有圣旨。”

劉三吾等的，正是這一句話，朗聲道：“三皇孫殿下連圣旨都沒有，就敢帶動錦衣衛去捉當朝國公，盡管涼國公真的有錯，但三皇孫如此作為，實乃大逆不道，僭越了！請陛下，責罰三皇孫殿下！”

言畢，他躬身行了一禮。

黃子澄他們看到劉三吾首先開口攻擊朱允熥，無奈地搖頭，認為劉三吾太沖動了，也太急了。

要知道，朱允熥昨天做的，給他們留下太多漏洞，劉三吾自以為抓住了這個漏洞，但他還忽略了，這是朱元璋給朱允熥的考驗，朱允熥可以帶動錦衣衛。

單是這一點，黃子澄三人就明白，無法直接搞朱允熥，搞藍玉才是重點。

“劉三吾還是差了點，太心急了，以至于看不透本質！”黃子澄他們心里，皆是如此想。

聰明的人，都看得出來是考驗。

哪怕淮西武將他們，也能看得透這一點，但考驗的不僅是三皇孫能不能壓得住藍玉，也是考驗能不能救藍玉，武將這個群體，緊張的是文官要對付藍玉，并不緊張對付朱允熥。

如果藍玉保不住，他們認為自己可能也沒多久可以活，藍玉一人，關系到整個群體的性命。

盡管被朱允熥撕破臉皮，要殺他們，難了。

但，難殺，不代表不能殺。

“我是沒有圣旨，但我能帶動錦衣衛。”朱允熥一句話，破了劉三吾的質問。

錦衣衛是皇帝的爪牙，能帶動錦衣衛，說明什么？

說明陛下授意。

有沒有圣旨，重要嗎？

朱元璋聽著，沒有開口，只是淡淡地看向劉三吾，后者猛地醒悟，現在搞不動朱允熥，亂了主次。

劉三吾惶恐地低下頭道：“是臣失言了。”

然后，他退到一邊。

本來還想在二皇孫面前好好表現，證明自己的能力，才發現適得其反。

幸好，沒有責罰。

“涼國公藍玉！”

負責主審的詹徽，終于可以開始了，問：“你可知罪？”

終于輪到自己了……

藍玉吐了口氣。

明白是生是死，全看今天的表現，他還要完全服從朱允熥。

但是，他們昨天沒有串通過任何東西，其實也是不敢串通，在錦衣衛面前串通，朱元璋這一關，一定過不了。

唯有這樣，自由發揮。

他們之間，臨場配合，做得好了才能活。

做的不好，胡惟庸三個字，足以讓他什么都沒有了，甚至不需要朱元璋找理由，也能殺。

“何罪？”

藍玉想了一會，反問道。

“藏匿胡惟庸余孽。”

詹徽也是朱允炆的支持者，他們都在想，今天必須搞死藍玉，讓朱允熥沒有依靠。

他沒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也不打算從朱允熥入手，上來就是大招，一個胡惟庸足以讓藍玉去死。

“不是涼國公藏的。”

張洲搶先道：“陛下，人是我藏，和涼國公沒有任何關系。”

“張洲是我義子，也是我藏。”

藍玉沒有推卸責任，果斷承認了。

朱允熥在這個時候，也很想幫他，但沒辦法開口，只能全靠藍玉自己辯護，他要收服藍玉，讓他們心服口服，只能在最后的時候出手。

現在才開始，還不到最后。

“陛下！”

詹徽看到承認了，大喜過望，沒想到那么順利，道：“涼國公已經認罪，請陛下定奪。”

藍玉搖頭道：“我承認，但不代表，我和胡惟庸的余孽有勾連。”

“涼國公！”

御史王度朗聲道：“你私藏胡惟庸余孽，就是勾連，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狡辯？你和葉升，還有姻親，你們關系匪淺，因此你救了他的兒子，私藏在軍營，對吧？”

藍玉說道：“私藏沒錯，但不是救。”

詹徽高聲道：“私藏，難道不是救了嗎？”

藍玉說道：“私藏，不一定是救，而是臣想搶功。人是前天，被張洲找到的，昨天殿下上門，張洲這才和臣說起此事，本想將其藏起來，再讓臣獻給陛下以立功，但還沒來及和臣說，殿下就來要人了。”

說著，他很肯定道：“臣和葉升，雖為姻親，但絕對沒有私藏之意，臣一心為大明，也想過大義滅親，奈何……錦衣衛太快了！”

這一番話，其實沒錯。

昨天之前，藍玉確實不知道，葉升的兒子在張洲手中。

張洲私藏葉升，是為了搶功、領功，還是為了救人，沒辦法證實，沒有人證物證，在這種前提之下，只要一口咬死是為了搶功，只是來不及上報，那就夠了。

看到藍玉這么說，朱元璋瞇了瞇眼眸。

冰冷的眼神，往藍玉投射過去。

藍玉感受到老朱正在朝著自己看來，他也不懼地對望了一眼，隨即惶恐低下頭，眼神又堅定起來，一口咬定，就是這樣。

也不管朱元璋相不相信，他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就算昨天不是朱允熥來捉自己，但錦衣衛早晚也會找上門。

朱允熥微微點頭，先不管能不能讓朱元璋相信，現在沒有確切的證據，無法證明是救還是搶功，這大概是最好的方法。

“帶葉升的兒子。”

朱元璋淡淡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