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娘回過神后,忙還禮笑道:“馮姐姐安,昨晚上夫君就提起了姐姐,說姐姐也躍過龍門破入了上三關,他還請動了馮姐姐你進家里當供奉,很是高興呢,我也高興?!?/p>
后四個字加重了語氣。
她不是說假話,是真高興。
行走江湖出身的她,再明白不過增加一尊武宗為底蘊,對一個家族而言意味著什么。
作為李家主母,她已經知道從哪方面考慮了。
馮碧梧看著她的眼睛,對視稍許后,抿嘴笑了起來。
男人看女人,通常似霧里看花。往往只會看臉蛋或者胸……
高絕顏值的大兇妹,話未出口已先正確三分。
但女人看女人不同,一個眼神就知道真假。
馮碧梧就看出了周月娘眼中的善意,所以她的笑也真誠,道了句:“家主好福氣,能娶夫人為妻。”
李為舟一語雙關的哈哈笑道:“都是福氣,都是福氣。月娘,你帶馮姐姐去東路院挑一處院子,算作她在咱們這邊的家。以后這家里的安危,就主要靠你們倆了?!庇忠娒妹迷谝慌园桶涂粗?,便道:“等將來喜妹也躍了龍門成為武宗,好家伙,咱家東路、西路、中路各坐鎮一尊武宗,放眼天下也是一方豪強!那我就可以放心出去干大事,再不用擔心家里安危了。”
喜妹在一旁笑的眉飛色舞高興壞了,表示一定好好努力。
周月娘橫了李為舟一眼,又不無關心的問道:“夫君你要出去么?”
李為舟道:“送走岳丈后,我要去神機谷做事,那里算是一處根本了。不過那里已經被我布置成了絕地,密布絕殺陷阱,沒我引路,誰也不能自己過去,別自己害了自己。”
周月娘面色肅穆起來,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什么。
喜妹想起一事來,問道:“哥哥,大伯走前說把家里的家仆都送給咱們,好些都是家生子,大伯帶走的不多。這些人要不要請到家里來做事?”頓了頓又補了句:“嫂子,你說呢?”
周月娘笑了笑,看李為舟道:“你決定?!?/p>
李為舟想了想,還是搖頭道:“算了,我不喜歡生人。咱家人口少,就這幾人,平時我在家就我做飯,我不在家就劉嫂做,不用他們了。讓他們在塢堡住著,明年開荒大元山,不怕沒他們用武之地,到時候可以當個管事什么的?!?/p>
周月娘輕聲道:“家里人口越來越多,不留幾個……恐怕忙不過來呢?!?/p>
李為舟又想了想,道:“那你看著,留幾個掃灑的婆子就好。其實三五年內人口也添不了什么了,咱們還年輕,不急著要孩子?!闭A苏Q?。
昨晚已經約定好了,去靈界后再生,懷孕時就用靈機溫養,等孩子出生就是破六武夫的體質。
強大倒是其次,主要是好帶,不生病,而且隨便摔打也不怕。
那就真的沒什么后顧之憂了,可勁兒的生!
現在就算了,太費精力……
周月娘現在想起這理由都忍不住吃吃的笑,不好意思道:“你快去忙你的吧?!?/p>
馮碧梧叮囑了句:“齊鎮坤今兒要來取胳膊,別忘了?!?/p>
李為舟哈哈一笑,又和馮碧梧對視稍許,用眼神約好晚上見后,再拍了拍喜妹的腦瓜,瀟灑走人!
……
李為舟出了家門,回到石橋街那邊,看到周至先等人正在裝車。
他笑呵呵上前,對周至先道:“岳丈大人慢點走,熬到晚上就回來。我讓人準備好幡和孝衣,這邊也意思意思?!?/p>
周圍幾個鏢局老兄弟們哈哈大笑起來,還挺高興:“值了,原本以為早晚死于亂刀之下,全尸都保不住,別提什么人給送終了。如今能有姑爺提前送一場,值了。”
李為舟樂呵道:“應該的,應該的,都是我應該做的。”
眾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一群人中稍顯文弱些的男子吳林暗自稱奇,怎么也想不到,自家明王的女婿會是這樣的人。
江湖奇人見得多了,可是奇到這種地步的,也是絕無僅有。
奇在哪里?
能折服那么多當世奇女子,難道還不算奇?!
周至先叮囑了句:“你這邊也要當心些,蕭逸辰是上清宮寄予厚望的掌門弟子,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代掌門人選。就這樣折損在這,上清宮不會輕易作罷的?!?/p>
李為舟笑著點點頭道:“明白。所以你老早去早回?!?/p>
周至先:“……”合著等他來扛造?!
吳林在一旁干咳了聲,道:“姑爺,鏢頭他,前些年被奸人所傷,一直重傷未愈。若是上清宮傾力來襲,單憑鏢頭一人,未必能抵得住?!?/p>
李為舟不擔心,笑道:“除非上清宮真的打算除宗,不然他們不敢。我司徒姐姐,近日也會上門拜宗,問題不大?!?/p>
不多刺激這些粗漢了,李為舟拱手道:“我就不送岳丈了,反正晚上就回來。我去醉香樓看一看,馮姐姐說齊鎮坤來了,我去把蕭逸辰的胳膊送給齊鎮坤,讓他拿去做個人情?!?/p>
說是不用怕,但多少還是要去做些準備的。
而聽他這么說,一群人愈發無話可說,多拱手還禮,目送高人離去。
關城摸著他參差不齊的草窩頭,想不明白:“都是男人,怎么差距這么大呢?”
他也好想有這么多好姐姐,真的!
……
東市街,醉香樓。
大門前,齊鎮坤頂著一個大光頭,津津有味的打量著懸掛在正門上的那只胳膊和手,估計是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樣的手臂,才能使出那樣神鬼莫測的劍法。
上清宮的太玄勁雖然不俗,《上清紫霄劍法》也算得上當世第一流劍法,但比起元劍山的《天元劍法》其實還是略遜一籌的。
可是《上清紫霄劍法》在蕭逸辰手中的威力,簡直驚人,用超凡脫俗來形容都不為過。
劍意縱橫,以初入破七的武宗之境,在山神廟劍斬魔教烈火堂堂主沈千重。
要知道沈千重可是成名江湖幾十年的老牌武宗強者,其實力距離武圣也只一步之遙。
蕭逸辰一戰成名,將來以破七斬破八威震武林幾乎是沒有異議的事,上清宮的重新崛起也指日可待。
然而,卻全毀在了這座青樓里。
李為舟也是奇人吶,手上竟有如此威力的暗器,連蕭逸辰這樣等級的武宗強者都能被威脅到,厲害……
不枉他當初靈機一動,將蕭逸辰弄到這里來。
可惜,當初想的可是兩敗俱傷……
如是念想著,齊鎮坤收回目光,轉頭向東,樂呵呵的笑起來,和氣的跟一尊彌勒佛一樣。
李為舟也笑的燦爛,跟朵凈世白蓮一樣,拱手道:“胖哥來的早啊?!?/p>
齊鎮坤也不惱,笑瞇瞇道:“我和蕭逸辰交情不淺,再者又是在元劍山這邊出的事,實在讓我心焦。這不,和李兄弟約定好的時間到了,我就早點過來,也好早些時候把蕭兄的手臂送歸原主。順便,也為你們兩家化解一下誤會?!?/p>
李為舟認真道:“有齊兄你這句話,那我就不記仇了,連京城的宅子都不問蕭逸辰要了。齊兄你幫我帶個話,大家都是江湖兒女,難免偶爾發生些誤會和沖突,大家把話說開就好。反正我這邊從來不記仇的,你看上清宮弟子都在我門前守了兩天了,我一點都沒傷害他們?!?/p>
說著還指了指對面街上憔悴的快成花子的兩個上清宮弟子,他們是留在這守護蕭逸辰胳膊的。
齊鎮坤快笑不出來了,人居然能不要臉到這個地步,連道途都給人斷了,還能說的那么風輕云淡,一點誤會和沖突?
你奶奶的!
不過面上還得點頭呵呵道:“是啊是啊,李兄弟你真是……好人?!痹掍h一轉,道:“那么,這手臂我現在可以拿走了?”
李為舟大度道:“當然,你拿走就行,其實直接交給這兩個上清宮弟子也行。他們在這守了兩天兩夜,不容易?!?/p>
那兩個人聽了這話,居然還有一絲絲的感動……
齊鎮坤鄭重道:“還是我來吧,可不敢再大意了。蕭兄劍斬沈千重,得罪狠了魔教,我擔心魔教會搶奪他的手臂泄恨。我也正好要去洛州走一遭,順道的事?!?/p>
李為舟無所謂,笑瞇瞇道:“那就有勞齊兄了?!?/p>
齊鎮坤笑了笑,身形閃爍間,就將蕭逸辰的手臂取了下來。
到了上三關武宗境,即便未曾專門煉體,也已是金玉骨體,晾曬兩天臭不了,何況還是冬天。
只是好像血液還是控干了……
也好,不然上清宮說不定還能用秘法接上。
咦,不如在路上多耽擱兩天……
心思百轉間,齊鎮坤用包裹收好后,對李為舟道:“李兄弟,那就后會有期了。等我回來,再邀李兄弟上我元劍山坐坐?!?/p>
李為舟打了個哈哈,笑道:“好說,好說?!?/p>
卻也不知,蕭逸辰那廝見了手臂后,會不會放這和藹可親的胖子回來。
反正他也不用劍,明眼人都知道,機緣最可能在誰那……
無所謂了,看命吧。
只要上清宮還不敢顛覆朝廷御刑司立下的規矩,問題就不大。
念及此,李為舟笑的好燦爛,道:“胖哥,后會有期!”
齊鎮坤哈哈笑著甩袖告辭:“后會有期!”
心里卻很是有些不安的嘀咕起來,他怎么覺得有些不大對。
才兩天沒見,這小子的精氣神怎么變化這么大?!
兩天前李為舟看他的時候,嘴上“胖哥”叫的親,實際上還是在提防著他的,尤其是和蕭逸辰發生沖突后,明顯對他產生了些懷疑。
可今天再見,這小子看他如同看一小叼毛,完全不放眼里的感覺……
他憑什么?
就算他有暗器,可以胖爺的功力,一巴掌拍死他,不會比拍死一只螞蟻難多少,他應該知道才是。
這種未知感,讓齊鎮坤很是不舒服。
不過藝高人膽大,再加上背后有一整座元劍山為底,很快他就驅散了心中的陰霾,全當那小子無知無畏吧。
呵呵,取得一點成就昏了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改天胖哥教你做人!
……
神機谷。
送別齊鎮坤和兩個滿身仇恨怨氣的上清宮子弟后,李為舟就來到這里。
山谷周圍都被積雪覆蓋,白茫茫一片。
這里是李家的地盤,周圍都是私地,李家所有的仆人都不許靠近。
只有一條路可以通到此處,也是唯一的活路。
因為不僅山谷四周的山體上埋有驚喜,其實四周的平地上,也有。
小巧可愛的步兵雷,便宜又好用。
連環布置開來,武宗之下,幾乎沒有活命的可能。
即便是武宗強者,越靠近山谷壓力也會越大,并非沒有隕落的可能。
從山谷口一直往里走,共有六條狹窄的甬道。
但只有一條甬道是生路。
而這條生路在盡頭,又是死路,需要轉向,進入山體上挖掘出的三個洞口中最東側的洞口。
不過就算是這個洞口,內部仍就有三條通道,只有一條是生路。
李為舟就在生路的盡頭,布下一個血眼虛影,以供逃命所用。
也只能這樣用,他能感覺到,這方世界想要瞬移,對豬血的消耗量,不是他之前推測的十倍,而是百倍之上。
百萬升豬血的轉化,才能瞬移出從山城到芙蓉城的距離,也就是五百里地。
相當于一座二十萬人口的城池,所有人的血液。
這還沒算落一枚血眼虛影需要五十萬升血……
這個消耗量,太恐怖了。
這還是凡塵界,李為舟都不敢想,要是去了靈界,消耗得有多大……
等出了神機谷,李為舟沒有回城,而是看向了茫茫大元山。
真美啊。
尤其是洞開玄關一竅后,天地都為之一新,色彩更比之前鮮明了太多。
之前是沒有多少心情去欣賞美景的,如今多了許多耐心。
冬日的山林,似是一幅被時光珍藏的水墨長卷,清冷與生機交織成詩。
皚皚白雪覆蓋層巒,卻掩不住紅樺林的赭紅、苔蘚的碧色,似乎是上天在素白底色上暈染出斑斕的生機。
山間的云霧,如靈動的筆觸,時而纏繞箭竹林,時而化作雪浪吞沒峰巒,偶有陽光穿透云層,灑下的光影與飄落的“雪瀑”共舞,奏響自然的韻律。
這一路行來,錯過了太多美好……
但李為舟知道,這美麗之間,同樣也有大殺機!
之前他還不確定大元山里有無異獸,現在可以確定,必然有。
因為,大元山里的靈機,雖然也混雜污濁,卻比外面濃郁的多,也相對干凈的多……
嘖嘖,八宗若都是在這樣的地方開宗立派,那到底還藏著什么樣的底蘊,還真不好說。
心思一動,李為舟身形閃動間,就進了大元山。
天地廣闊兮,任我逍遙,又豈是一句空話?
李為舟心情舒暢的任意“翱翔”著,《七星步》在他腳下愈發嫻熟,萬般變化皆由心生。
之前在地球就不敢這樣走,哪怕在別墅庭院里都不行,擔心被衛星拍到了。
當然,現在可以了。
哈!
再次來到殺老太監的山洞前,未想短短數月,卻已物是人非。
李為舟弄了根煙點燃,插洞口位置,送一送老妖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東西,一路好走啊。”
畢竟若不是這個老雜毛鳥,后續很多故事都不會發生。
“吼!!”
忽地,一道嘶吼聲從對面那座女人山后傳了出來。
李為舟腳尖輕點,人就化作一道幻影,飛奔了過去。
等站在山頂,就看到山陰面,一頭山君正在撲咬一頭……李為舟也不知是什么東西的獵物,角像鹿、蹄像牛、頭像羊、耳像驢,四不像?
不過傳說中四不像是有神通的,哪像眼前這個,三兩下脖子就被咬斷了,別說神獸了,異獸都不是。
當然,賣相到底不錯,李為舟覺得和他也算有緣,便走了過去。
山虎估計都懵了,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兩腳動物從山上走下來,伸出爪子要奪它的獵物……
難道它是透明的么?
“吼??!”
山虎朝李為舟怒噴一口,然后猛撲了過來。
估計是在大罵:太尼瑪羞辱虎了!
這頭山虎應該是李為舟見過最大的老虎,遠比他在地球那邊動物園里看到的大,但其實也就是一拳的事。
“砰”,山虎晃了晃腦袋,還是栽倒在地,七竅流血掛了……
已經很抗揍了,換作地球那邊的老虎,這一拳能直接打碎。
將兩具野獸的尸體傳到別墅那邊,幾乎瞬間吸干,連血肉帶骨頭、內臟,最后只剩一身虎皮一身四不像的皮。
邪的要命。
但效果的確比豬血強的多,李為舟甚至能感覺到,絲絲靈機的存在。
不過眼下也不是多想的時候,意識轉瞬又回到大元山間。
繼續往前走。
他還是沒有過于浪,沒有著急往大元山深處去。
對于未知,李為舟始終保持一份敬畏,因為怕死。
接下來不斷發現各種動物,被他一一收割。
武宗強者打獵打的津津有味,也不知算不算頭一份兒……
“咦?”
李為舟剛將一頭馬鹿收起,就驚訝了起來,因為他居然在這里聽到有些耳熟的聲音。
幾個起縱間,李為舟躍過一片丘陵,就發現下面竟是一片斷崖,或者叫矮崖。
斷崖下,竟真有“熟”人……
是那位當初無意間偶遇的雜胡少年。
此刻少年背著一頭好大的羚牛,正面對幾個獵戶打扮的成年人的圍逼。
李為舟沒有急著下去,先看看再說。
“張寡婦兒子,說說看,你到底有什么法子,每次進山都能打到獵物?”
“山里的野獸都避著你,難道就因為你是雜種?西胡身上的騷氣,不僅你娘喜歡,連這些野畜也喜歡?哈哈哈!”
“我勸你好生交代了,有什么發財的法子,大家一起分享嘛,都是鄉里鄉親的,做人不能太自私……”
“嘶!”
聽到最后一句大德之言,李為舟倒吸一口涼氣,感覺有一股遙遠的四合院之風吹在了他后腦勺上。
熟悉而又陌生,恐怖如斯。
雜胡少年憤怒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走開,我要回家!不要逼我動手!”
看得出他好大的氣力,背著那么大一個羚牛,腰雖然壓彎了,還有余力握緊一把柴刀。
只是那三個獵戶顯然也不是好相與的,估計也都看出了雜胡少年的厲害,一個個非常機警的往后退了兩步,手里的弓箭卻都張開,對準雜胡少年,中間那人笑道:“小子,別沖動,也別把獵物放下,就這樣背著。不然,這一箭射出去,你要是躲不掉,那你老娘可就慘了。張寡婦病了好幾年了吧,受不得驚嚇吧,嗯?”
左邊那個更壞,嘿嘿笑道:“你要是不小心死了,那你娘……不過你娘長的還不錯,你趙大爺我,肯定舍不得叫她餓死!”
“哈哈哈!”
三個男人發出一陣惡臭的笑聲。
李為舟在不遠處看的只搖頭,真尼瑪下頭啊。
喜歡寡婦沒什么問題,可這般下作的欺負人,就太丟男人的臉了。
當惡人也是要有底線的好不好?
雜胡少年發出一陣悲憤之極的嘶吼聲,眼睛都變紅了,死死盯著這三人。
“有什么寶物交出來,我們放你和你娘一條生路,如何……?。。 ?/p>
一聲……不,三聲慘叫。
李為舟不想等下去了,至于這少年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也不想知道,瑪德,先把氣順了再說。
一式璇光游龍便至跟前,不見動作,三顆腦袋就如西瓜一般爆開。
李為舟沒有理會尸體,站定看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大跳的雜胡少年,笑罵道:“打獵打傻了,就聽他們擺布?你事事聽他們的,最后不還是死?男人要有放手一搏的勇氣,哪怕最后玉石俱焚,也比窩窩囊囊的死好。”
雜胡少年不知是被嚇的,還是激動的,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泛紅的眼睛里,開始積聚霧氣,很快滾下熱淚來,臉都扭曲了。
李為舟沒功夫繼續“好為人師”了,一面之緣那點緣分算是耗盡了,道:“行了,快回去看你老娘吧,以后自己注意點?!?/p>
說罷就要走人,那雜胡少年卻噗通一下跪倒,磕起頭來。
李為舟笑罵道:“去去去,我舉手之勞,也不全是為了救你,是看不慣那三個壞種太下作。就這樣吧,憑你的本事,能讓你老娘過上好日子,快回家去吧?!?/p>
雜胡少年雖然起來了卻不肯走,還從懷里扒拉出來一個……牙齒?
一個麻繩系著,他舉起大聲道:“恩公,就是這個寶物,山里的猛獸都害怕,蛇蟲也不敢靠近,我就是靠這個,才敢一個人進深山下套,布置陷阱抓獵物的。我送給你?。 ?/p>
李為舟看了眼那東西,笑道:“知恩圖報,是好品德。不過我不需要,我也不是獵戶。對了,往后你再打到獵物,直接送去李家塢堡,現銀會賬,比你送城里賣劃算的多?!?/p>
雜胡少年不放棄,道:“恩公,你是要進山打獵么?我對這片大山非常熟悉,哪里我都去過。我還知道哪里有特別厲害的兇獸,那些兇獸跟野獸不一樣,陷阱殺不死,繩子捆不住,速度又快,大蟲和豹子在它們跟前也會被一爪子拍死。”
嗯?
李為舟認真起來,問道:“你是怎么看到的,它們沒發現你?”
雜胡少年再次舉起那枚牙齒,道:“恩公,只要身上戴著這顆牙齒,它們就不會靠近,看到我也沒追!我送給你!”
李為舟笑了,道:“沒有這枚牙齒,我大概也能跑掉??蓻]有這枚牙齒,你以后可能真的會沒命。你的謝意我已經收到了,回去好好照顧你老娘吧?!?/p>
雜胡少年期盼道:“恩公,我想追隨恩公,認恩公為主!我不想再打獵了,我想做大事!”
李為舟哈哈笑道:“你沒看到我還在打獵……也罷,獵戶我還真需要。這樣,東西你先收好,帶我去看看那些兇獸的地盤在哪。記住,我叫你跑的時候你就趕緊跑,頭也不回的往家跑,明天去李家塢堡等我。若是不聽話,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雜胡少年重重點頭道:“家主,我記下了,我一定聽你的話!對了,家主,我叫張恨天,是我娘起的名字?!?/p>
“……”
恨天,很甜,雖為諧音,卻是世上相差最大的一對諧音詞。
也不知這雜胡少年的娘到底經歷了多少痛苦,才會給她的孩子取這樣一個名字。
不過,命運就是如此,既有天注定,也有個人的把握。
所以李為舟也只是唏噓了稍許,無法共情。
他看著張恨天道:“你這名字太大,對你和你娘都不算好事。曾經有一個叫天壽的人,妄想與天齊壽,結果全家都化成灰了。若你想今后在李家做事,就給你改個名,如何?”
雜胡少年沒有猶豫什么,點頭道:“恩公,你以后就是我的主人,我的命都要給你,你說的算!”
李為舟呵呵一笑,道:“叫張謙吧。你性格果斷,堅毅,但脾氣還是暴烈了些。過剛易折,希望你以后謙和一些,這樣才能長命百歲,給你娘養老送終?!?/p>
張恨天,現在改名叫張謙了,雜胡少年用力點頭道:“好!家主,我以后就叫張謙??!”
“這么遠,你冬天一個人就敢進來?”
李為舟提著張謙行走在大元山內,隨著他的指路越走越深,不由好奇問道。
張謙道:“冬天肯定不敢走這么深,會被凍死的。夏天可以,秋天最好。越深打到的獵物越好!”
李為舟更好奇了,道:“那你光賣野物,也能賣成富豪才對?!?/p>
張謙搖頭道:“我娘說,只能偷偷的在路邊等著路人,隨便給點價就賣,千萬不能進城。不然別人會誣陷我是偷的,會引來禍端。我賣的都很便宜,上次要不是我娘病重,實在沒錢請郎中吃藥,我也不會進城賣肉的。家主,多虧了你借給我那二十兩銀子,不然我娘肯定……我娘也叮囑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你!”
李為舟笑道:“你娘很有智慧。且不談這些,你娘好了就好……還有多遠?”
“就在前面,翻過那道梁子……不過家主,千萬別急著翻過去,我后來想明白了,那道梁子就是兇獸們活動的邊界。逃過梁子,它們就不追出來了。進去,它們就會發現?!?/p>
雜胡少年大聲說道。
李為舟聞言加速,一氣攀上了山梁,甫一登高,就瞬吸一口涼氣,他知道,張謙沒說錯,因為本就靈機鮮艷的山林,在跨過這道山梁后,變得更加清新生動了,有一種整個世界變成“空山新雨后”的畫卷感,美不勝收。
一道山梁所隔,里面仿佛自成一界。
也不知道,三年后開升仙會,是不是就在這里面……
但無論如何,棧道的修建要盡量避開這里,寧肯繞的遠一些。
否則的話,殺不完的異獸。
李為舟沒有再往里走,而是對張謙道:“我們現在回去,明天你去塢堡找顧先生,就說你是我新收的近仆,明年帶隊進大元山的領隊卒長。顧先生是教百寶樓子弟做人知禮的先生,你要有禮貌?!?/p>
張謙激動道:“我知道了,家主!”
李為舟正要提他回程,忽有所覺,猛然回頭看去,身上雞皮疙瘩瞬間炸起。
只見一條高不知多少的青色巨蛇,正高高的仰起蛇身,比那些參天大樹還高,睜著一對血紅的豎眸,正眺望這邊。
李為舟按下心中的驚懼,緩緩對它豎起了根中指,等青色巨蛇的蛇頭“咻”一下不見,林木肉眼可見的坍塌成一條線直愣愣的沖過來時,李為舟拎起雙腿發軟的張謙,瞬間遠去。
……
等出了大元山,李為舟將這才回過神的張謙放下后,呵呵笑道:“你不是見過兇獸么,怎么快嚇尿褲子了?”
張謙漲紅臉講道理:“以前都是偷看,也沒被發現過?!?/p>
李為舟笑著問道:“以前看到的也是這條蛇么?”
張謙連連搖頭道:“不是,上次看到的是一只猴子,金色的,也不大,可能是只小猴子,抓住一只老虎,就那么撕扯一下,老虎就裂成兩半,腸子灑一地。我嚇了一跳,就趕緊跑了?!?/p>
李為舟道:“也是今天這地方么?”
張謙搖頭道:“也是這個梁子上,具體哪個位置就不清楚了。”
李為舟了然,點頭道:“我知道了。行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時候不早了,別讓你娘擔心,也把好消息告訴你娘。以后,再不用一個人往大元山里跑了,弄出來的東西,也不會被壓價。”
張謙忙道:“家主,我是李家的家仆,打到的獵物也當是主家的!”
李為舟笑道:“我這里都這樣,按貢獻獎賞。憑你的本事,明年干上半年,就夠給你娘在青州城里買宅子了。去吧,我還有事?!?/p>
張謙激動的滿臉通紅,又給李為舟跪下磕了個頭后,一溜煙兒的跑沒了人。
李為舟則顧自回家去了。
那條大蛇很強的樣子,實力未必就比魔教教主夏世杰弱,他要回去多做些準備。
他就不信,這條大蛇的見識比夏世杰還高?
想來,他應該能給這條青蛇一個很大的驚喜……
……
“東家!”
新宅門口,李為舟被攔了下來,竟是銀樓陶掌柜。
他呵呵一笑,這位出身周家的老掌柜,嗯,有點意思。
陶掌柜見面就跪下,道:“東家,老奴多謝東家的大恩大德?。 ?/p>
李為舟擺手笑道:“別急著謝,說清楚,這兩天忙沒顧上找你呢。說說看,你和周柯錦那魔教妖人什么關系?”
陶掌柜都急了,道:“東家,我要和他有關系,他也不能把我們全家都送到東家手里??!”
李為舟笑了笑道:“是真是假都沒所謂了,反正周柯錦已經死了,魔教也死了個七七八八,往后好生做事就是?!?/p>
陶掌柜抹了把頭上的汗,道:“東家,你快嚇死我了。不過東家,周家雖然該死,可周柯錦這些年收攏了好大一批工匠,如果都跟著周家陪葬,那就太可惜了哇!”見李為舟沒動靜,老頭兒急道:“東家,老奴萬萬沒想到,周柯錦竟會是魔教妖人,可平心而論,這人實在是有經商的本領。周家的信義號這幾十年來收攏了大量的能工巧匠,他愿意大方的把銀樓送給東家,是因為他手里還有的是能工巧匠,隨時能撐起一座新銀樓……”
李為舟伸手止住激動的老頭兒,問道:“你是想讓我救那些工匠?他們人呢?”
陶掌柜的忙道:“一部分被抓進縣衙衙獄里,還有一部分在景州、同州和晉州城的衙獄里。東家,這些匠人要是死了,那就太可惜了!說句不好聽的,咱們百寶樓的花絲匠人,和信義號這些年積攢下來的看家大匠相比,就跟學徒一樣啊?!?/p>
李為舟心動了,又想起了成親前岳丈周至先對他說的話,魔教中有很大一部分,經營百藝,想來就是這批人吧……
他問道:“你有名單沒有?”
陶掌柜忙從懷里拿出一個挺厚的簿冊來,交給李為舟。
李為舟接過后翻閱了下,點頭道:“明天我去要人,你讓人準備一下宅院,就安頓在塢堡里。老陶啊,不要辜負我的信任。不然你和這些人的下場,不會比現在好多少?!?/p>
陶掌柜發毒誓:“要是老奴辜負東家的信任,那就讓老奴絕子絕孫!”
等打發老頭兒離開后,李為舟看著笑嘻嘻打開大門的門子,有些無語問道:“你們怎么在這?”
硯雪笑的眉飛色舞,道:“小郎君……老爺,夫人答應啦!”
穿著一身門子的粗布衣服,還喜笑顏開的好開心。
楚夢君氣色還是不大好,卻也笑道:“那邊夫人也已經派人過去看著了,聽說是作倉庫用,還安排了人手守夜,又尋了水龍車調過去,比我們倆孤零零的主仆強多了。”
李為舟問:“你們進屋子里看過了?”
楚夢君白眼道:“誰敢壞你的規矩?只是從窗子上也能看到堆的滿滿當當的……”
李為舟好笑道:“所以你就給夫人出了主意?”
楚夢君笑而不語。
李為舟笑道:“得,那你們就先當門子吧……對了,明兒你拿著我的腰牌,去縣衙里和縣尊談談,把簿冊里這些人撈出來。還有景州、同州,晉州那邊也有,你多跑兩趟。”
說著,將執鐵司隸的腰牌臨時交給楚夢君,還有剛收到的簿冊,末了還鼓勵了一句:“好好干!誰有意見你不妨直白告訴他們,我手里還有一張執銀司隸的牌子,只是出動這張牌子,就不是要這些人那么簡單了?!?/p>
執銀司隸,已經可以先斬后奏了。
又問硯雪道:“小雪,用過晚飯了沒有?”
硯雪嘻嘻笑著點頭,道:“和姑娘、小東她們一起吃的,她們請我吃鍋子!”
李為舟哈哈笑道:“成,能成為玩伴就好,你們早點休息吧,家里晚上沒人來?!?/p>
“嗯!”
……
“夫君回來了!”
中路院上房,李為舟進門時,就見周月娘正和馮碧梧都站在一張幾案邊,手里拿著一堆契書在商議著什么,看到他進門,周月娘高興招呼道。
李為舟笑的也燦爛,道:“忙什么呢?”
馮碧梧笑道:“夫人在盤算你的家底兒,好幫你管起來?!?/p>
李為舟豎起大拇指道:“好,一定要當好管家婆!不過,你們選好管事就好。那些費心力的俗事,交給下面的人來辦。咱們家和其他家族不同,靠的是你夫君我的仙緣發家,所以下面人翻不了浪。
你們只要掌管好咱們家的物資,譬如先前楚夢君看守的那些糧食,百寶樓的陶掌柜做的賬目,塢堡那邊二百畝胭脂稻田的耕種收獲等核心產業。”
“仙緣?”
馮碧梧紅艷的嘴唇疑惑的說出這兩個字,似藏著江南三月春水的美眸有些茫然的凝望著李為舟。
周月娘是知道的,她還不知道。
李為舟很簡單就像她展示了什么叫仙緣,翻手拿出一瓶香檳,仨高腳杯……
“啥也別說了,相公今兒就教教你倆,什么叫真正的仙緣!!哈哈哈!”
不容易啊,終于可以好好享受享受這美好的生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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