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伯府吉日嫁女，但因著西北戰事，府中并沒有大肆宴請。

喜宴辦得相應低調。

鄭唯秀并不介意自己的婚事沒有三姐出嫁時辦得隆重。

對于她來說，如果可以她都不想這么快出嫁。

但為了讓嫡母心安，她只能披上嫁衣。

當兄長用他瘦弱的肩膀背起她時，她忍不住哭了。

“大哥，我過兩日就回來，你不要當我是客人，我還要回來為母親盡孝的?！?/p>

背著她的鄭紹君，聽她說這話差點泄勁的扶不住人。

他紅著脖子吃力說道：“別說傻話，嫁人了就好好做人媳婦，家里你不用擔心。”

鄭唯秀哭：“嗚嗚嗚！我怎不擔心，我不管，我嫁了人也要回來的！”

她這算是提前給娘家婆家打招呼。

反正成親歸成親，她還是要回娘家幫忙的。

新娘子還沒出門，就想著回娘家，親友們都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來迎親的郭昀，笑呵呵的支持：“到時我陪你一起回來。”

回門嘛，豈能少了他。

回了不走也行，反正姑姑家不缺他一間房。

眾人都被這對妻唱夫和的新人給逗笑。

笑歸笑，對他們這份孝心卻是由衷夸贊。

人群中的鄭唯荷也臉上掛笑，只是多少有些心虛尷尬。

五妹妹嫁去的是郭家，郭家是嫡母的娘家，有這便利自是能隨心所欲些。

但孝義這名聲，五妹妹占了大頭就會顯出她的寡性涼薄。

嫡母病重，她只回來看過兩三次。

相比五妹妹做的，確實是少了些。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滿五妹妹在出嫁日如此表現。

看熱鬧的魏明尋悄聲問妻子，為何沒有蘇家人來賀喜。

鄭唯荷心一提，迅速拉回神思。

她強裝鎮定的回應：“聽說韶州三千里遠，這如何趕得回來，何況五妹妹的婚事是提前來辦?！?/p>

蘇父被調任韶州的事魏家人有聽說過，這理由確實合理得很。

魏家并不知蘇家除了蘇父，其他人都還住在岳州。

“那岳母到時......”

話沒說完就意識到不妥，魏明尋連忙收住口。

但鄭唯荷已經聽出意思，心頭發了沉。

逢年過節，婚事滿月等喜事蘇家沒人出現，尚好搪塞。

要是母親去逝，大姐都不回來奔喪，定會被人起疑。

若是扯出舊事來，鄭家豈不名聲難保？

想到此，她尋了由頭轉身去找二姐。

鄭離驚看了五妹妹的出嫁場面，回來笑著跟母親說趣。

“瞧著五妹妹成親就是去郭家打個轉的心思，偏偏五妹夫還附會她，這一對兒可見是配對了。”

郭氏聽了，虛弱一笑：“秀姐兒是個好孩子！”

不是自己生的女兒，都如此孝順她，映襯得親生的大女兒愈發的白眼狼。

郭氏心頭一痛的閉上眼，無聲嘆氣。

從身到心的乏力，讓她沒了說話的興致。

鄭離驚握著母親發涼的手，心頭微沉。

聽得三妹妹來找自己，她看著母親睡著后才走出去。

鄭唯荷對二姐道出自己的擔憂。

鄭離驚聽了回應她：“我們要以母親意愿為重，她若是不愿見大姐，就沒必要通知她，至于會不會被人非議......”

她看了眼妹妹，不甚在意的道：“大姐病體不適，不能為母送終，這理由足以封人口。”

當初說大姐有病，需要時常喝岳山上的仙人蕊花露，現在依然可以用此來做理由。

離開仙人蕊花露就會死，所以回不來。

“那蘇家人呢？他們總不來個人如何說得過去？”

鄭唯荷還是有些擔心大姐的事會被人知曉真相。

“就如你所說，蘇父已經調去韶州，韶州路途遙遠，一個回來三幾個月，不來也說得過去，來的不是時候外人也無從得知。”

事后說蘇家來過人，只是沒趕上，誰還能來查不成。

“若你婆家人問，你這般說就是，或推到娘家，說你一概不知也成?！?/p>

“二姐，我不是怕人問......”

鄭離驚擺擺手，“我知你擔心什么，鄭家女的名聲不會因為大姐而有所折損。”

“那我就放心了?！编嵨ê深D時松了口氣。

鄭離驚斂了眼眸讓她早些回去。

三妹妹其實大可不必如此擔心有人會拖累她名聲。

有時候越緊張，就會越被人看清。

鄭唯秀回門后，果然就留在娘家。

還把郭昀拐回來做暫時的“上門女婿”。

郭家二舅和二舅母對此沒有任何怨言。

他們都知道妹妹身體快不行了。

鄭家如今有三個小娃兒，作為世子夫人的戚氏，很難都兼顧過來。

兒媳婦雖然是庶出，但孝義證人品，是個難得的懂事人兒。

他們只會支持，不會阻攔刁難。

是以新婚的小兩口，住在了武安伯府。

但沒過多久，渾噩時間越來越長的郭氏，清醒時開始趕人。

她不但趕女兒女婿離開，還趕父母離開。

要他們回涼州去。

必須回去，而且要他們盡快動身。

郭老太太知道女兒不想讓他們眼睜睜的白發人送黑發人。

太過殘酷，無人能坦然面對。

她的女兒才三十九歲??！

郭老太太背著女兒掩面而泣，心痛無比。

郭老爺子靜坐沉默，沉痛難言。

鄭離驚心知母親堅持要外祖他們回涼州，是不忍讓兩個老人目睹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一日一日的看著女兒生命力消退而無能為力，對兩個老人來說是殘忍的折磨。

離開看不見，減少痛苦場面，確實對兩個老人的精神和身體都是保護。

她贊成母親的想法，力勸他們：“外祖父，外祖母，你們就聽母親的，回涼州去吧！”

“你們不走，母親只怕難以安心，她會因此消逝得更快?！?/p>

為了讓外祖他們減少痛苦，她只能以此來說服他們。

一句會消逝得更快，讓不想離開的郭老太太不得不忍痛答應。

她嗚咽道：“好，我們回涼州去，我們就當你母親好好兒的，有個念想在心，我們也好過點。”

“嗯，就該這樣想，我母親好好兒的，等她好了，我再陪她去涼州看你們?！?/p>

這話說得跟真兒似的。

郭老太太含淚點頭：“那我們回去等著，等著你帶你母親來看我們?！?/p>

“好！”

再沒有比這更讓人痛心的等待了。

這一應一和 ，所有聽到的人都心酸又悲痛。

不可抑制的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