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買不起傷藥，卓大武的腿傷早已潰爛的不成樣子。

要不是芬娘硬咬著牙每天給他用粗鹽水洗傷口，再用求爺爺告奶奶求來的土方子，把一種開著紫色小花的野草搗碎敷傷口，卓大武估計也撐不了一個多月。

一進鋪子，她就把手里攥出水的碎銀子放在了柜臺上，

“伙計，煩請瞧瞧這些銀子，能買多少金創藥？”

……

官鹽鋪子門可羅雀。

不是老百姓不想買鹽，是價錢漲的實在買不起。

原十五文一斤的粗鹽，如今漲到了三十五文，上等的精細鹽更是賣到一百文。

芬娘給的十文錢，只買回雞蛋大小的一包，又粗又黑，里面還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灰色不明物體。

“大哥，鹽不應該都是雪白雪白的嗎？”

卓靈好奇的用手指沾了幾粒放進嘴里，苦澀的味道彌漫口腔，趕緊“呸呸”吐了出來。

“這是粗鹽，為了壓秤里面還摻了草木灰。”

卓長安淡淡的說，“雪白的是細鹽，老百姓買不起。”

“這什么世道呀？我還是從商城買吧。”

卓靈嘆了口氣，打開商城系統搜索食用鹽，一包精致食鹽出現在手中，“大哥你看，這是我們地下城的鹽。”

塑料袋子里一片雪白，鹽粒子跟屋頂上的雪似的好看。

“這鹽……比鋪子里的上等精鹽還好看，連袋子都如此精致。”

卓長安忍不住捏了一點兒送入口中，頓時被地下城的純正的鹽味兒震驚了，“竟一點兒苦味澀口都沒有！”

卓靈得意的挑眉，“這可是純度百分之百的精制食鹽，不含任何雜質。”

卓長安揉了揉她的腦袋，淡淡含笑，“的確是好東西，只是少不得又要找個由頭帶回家了。”

兄妹倆去買雜貨的鋪子要了一張草紙，拆掉這個時代沒有的塑料袋子，用草紙把鹽包起來。

等芬娘買了金創藥回來，看到一大包的精制鹽頓時愣住了，

“長安，你哪兒來的銀子買上等好鹽？”

對，哪兒來的銀子？

卓靈咬著手指頭偷笑，看大哥怎么混過去。

“不是買的，娘，剛在官鹽鋪子撞見龐少夫人，聽見我和靈兒要買鹽非要送我們一包。”

卓長安垂著眸子說，“我原說不要，少夫人說靈兒撿了她的簪子，給銀子不要，連她這點兒心意都不肯收，便有些生氣……我也只好收了。”

“那位少夫人心地可真好，知道咱窮人家買不起好鹽，這是變著法子幫咱們呢。”

芬娘感激的嘆了口氣，只好把鹽收起來，輕聲說，“咱領人家這份情，只是以后不能這樣，知道嗎長安？”

“知道了娘。”

卓長安點點頭。

卓靈暗戳戳的給他豎了下大拇指，大哥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越來越流弊了。

出城的路上，有家估衣鋪在門前擺了好些花花綠綠的布匹，說是鎮上生意不好干，老板把布匹賤賣完就回南邊兒。

價格比往常少了五文錢一尺，吸引了很多人去買。

卓靈并沒有在意，拉著卓長安的手一邊兒走一邊兒貪婪的看著古代熱鬧的市集。

這里好多東西她都沒見過，可稀罕了！

芬娘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看女兒小小的背影，心頭不由一酸。

卓靈穿的衣服都是兩個哥哥穿剩下的，胳膊肘、屁股蛋兒和褲腳早已補了七八個補丁，尤其是屁股蛋兒上那塊兒容易磨損，所以補的大了些。

她扭著小屁股走路時，那塊一圈兒一圈兒縫出來的補丁就顯得特別刺眼難看。

到底是個丫頭，穿這樣寒酸的衣服，讓她這個當娘的心里始終過意不去。

“靈兒，過來……”

芬娘找了招手，抱起卓靈給她看一塊染的紅撲撲的粗布，柔聲問，“跟娘說，這塊布好不好看？”

卓靈惦記著旁邊攤位上擺的小泥人，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好……看。”

哪有一攤子都泥人好看？

“伙計，這塊布多少銅錢一尺？”

芬娘連忙詢問價錢。

“這塊呀，便宜賣了！十八個銅錢一尺！”

伙計熱情的拉過布匹給她瞧，“這位大嫂摸摸看，這匹布織的厚實，耐穿，顏色又正！給孩子買上幾尺，能穿好幾年呢？大嫂要幾尺？”

十八個銅錢的價錢，讓芬娘臉上不由為難。

給大武賣了金創藥，她兜里就剩下十來個銅錢了，竟連一尺布都買不起。

“不、不要了……再看看。”

芬娘抿了抿唇，紅著眼眶對卓靈輕聲說，“靈兒，娘對不住你……娘把銀子都給你爹買藥了，等你爹的腿好了，娘一定給你買布做身新衣裳！”

卓靈怔了怔，她沒開口要新衣裳呀？

娘卻覺得虧欠她，想把最好的給她……這就是書上說的“愛是時常覺得虧欠”的含義嗎？

原來有娘的孩子這么幸福！

卓靈眼眶頓時紅了。

……

一家人背著滿滿的筐子，拎著裝滿糧食的籃子有說有笑的回家，一路惹來全村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方嬸子早把卓靈撿到龐家少夫人的簪子的事兒，添油加醋的給傳開了。

盡管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村里人也只能說他家時運好。

“大武！大武你看我買了啥？”

日頭到了頭頂，芬娘放下背簍，顧不上什么就先進了屋，清瘦的臉上洋溢著壓都壓不住的歡喜，

“看，金創藥！這下你的腿有救了！”

看著紙包里灰黃色的藥粉，卓大武滿臉驚訝，

“你、你買這個干啥？這得多少錢呀！”

其實他今天忽然感覺好了不少，身上多少有了些力氣，爛腿也不是那么疼了。

有好轉，再熬些日子說不定爛腿自己就能好起來。

誰知芬娘花這么多銀子買了金創藥，卓大武只覺得心疼舍不得。

有這些銀子還不如給孩子們全買了糧食吃。

“你看你！別管多少錢，傷好了不比什么都好？”

芬娘嗔了他一眼，紅著眼眶把事情說了一下，“錢是咱家靈兒和長安賺的……”

卓大武聽的眼淚汪汪的，連聲說，“好閨女，我就說咱靈兒……不是傻丫頭，她是個有福的！”

“豬肉！大哥，我沒看花眼吧，咱家買豬肉了？”

屋外傳來老二不敢置信的驚叫，一個勁兒的叫芬娘，“娘！娘！咱啥時候煮肉吃呀！”

“來了！”

芬娘趕緊擦了下眼角，目光柔和的看著卓大武，

“我先去給孩子們弄飯吃，回來就給你洗傷口上藥……大武，你好好的，等你好了，咱一家子都得靠你呢。”

一番話，把忍了半天眼淚的卓大武說的瞬間破防，眼淚霹靂啪的的往下掉。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