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楚琬寧斜倚在窗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撇著茶杯里的浮沫。
不出意料,進來的正是之前的那名婢女。
她聞聲轉頭,就見婢女捧著托盤走了進來。
“這是何意?”
楚琬寧隨意睨了一眼,發現托盤里放著一套浮光錦的衣裙。
艷麗的妃色,繡著金線,無論是做工還是款式,皆屬上品。
不得不說,這金鼎瓊樓真是財大氣粗。
婢女始終垂著頭,把托盤放到桌上,恭敬地道:“幻術表演時出現了一點小紕漏,致使不少貴人淋了水。樓主特命奴婢送來新的衣裙,給貴人賠禮。”
“不必了,代我向樓主道謝。”
楚琬寧漫不經心,她在等,等一個信號。
也是想給這婢女一個機會。
見她不為所動,雙手交疊在一起,佯作很緊張的模樣,楚琬寧不免失望,“看來這賠禮,我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
“奴婢不明白貴人的意思。”婢女的頭垂得更低了一些。
楚琬寧抬手,指尖撫過那衣裙上的金線,隨手一翻,發現妃色里藏著一抹明黃,她彎唇哂笑:“遇水而顯的布防圖,還有這內有乾坤的衣裙,那幕后之人,為了誣陷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說著,她不疾不徐地關上了窗子。
婢女猛地抬頭,渾身緊繃,欲言又止。
恰在這時,外頭再次發生騷亂,響起一陣尖叫聲。
剎那間,婢女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寒芒冷銳,直直朝前刺去。
以這匕首刺來的角度,就算刺中,也不會危急性命。
楚琬寧在極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明白了婢女的意圖。
她一開始就沒有動殺心。
或者說她要殺的根本就不是楚琬寧。
她的目的,是逼得楚琬寧反擊,從而死在楚琬寧手上。
猜到這一層,楚琬寧抬手,五指向下一壓,從袖中射出一枚銀針。
銀針準確得射入婢女的脖頸,她很快就渾身發麻,倒在了地上。
婢女沒想到楚琬寧的身上藏著暗器,根本沒設防。
發現渾身動彈不得時,就意圖咬舌自盡。
楚琬寧利落地卸了她的下頜,揭開她的衣領,發現她的鎖骨處刺了一個圖騰紋樣,與自己之前所猜想的一樣。
“北溟探子?你的上峰,為了與反賊勾結,不惜犧牲你們這些探子的性命。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你甘心嗎?”
幾十年如一日地潛伏在敵國,很可能會無聲無息地客死他鄉。
可就算要死,也該死得有意義一點,而不是淪為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
要是換做是她,她不會甘心落得這樣的下場。
不說對不起別人,就連自己都對不起。
這婢女倒是想要反抗,可惜用錯了方法,不過是白白搭上一條命而已。
婢女聞言,通紅的雙眼里除了仇恨,還有濃濃的悲戚。
楚琬寧從她的眼神里還讀出了一絲不甘。
“咚咚。”
房間里響起了一陣細微的響動。
不仔細聽的話,很容易被外頭的嘈雜聲掩蓋過去。
楚琬寧循著聲響傳來的地方,一點點敲擊。
機關打開的一瞬間,地面上出現了一條黝黑的通道。
從上頭望下去,就像一條看不到盡頭的深淵。
“殿下,可以下來了。”
通道里晃動著一簇火苗,由于底下實在太暗,什么都看不真切。
楚琬寧只能從聲音上辨認,知道在下頭接應的人是夜驍。
“砰砰砰。”
“貴人,您這邊可有什么異常?”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和管事的聲音。
楚琬寧悄然起身,用椅子擋住房門,回應道:“沒有,本宮正在更衣。外面發生了何事,為何會那么吵?”
“不過是有人上門鬧事,很快便能解決。”
管事回話,再次敲門,“麻煩貴人開門。”
楚琬寧當機立斷,把衣裙和那名婢女扔下了密道。
她自己也跟了下去。
管事發現不對,破門而入,發現房間里除了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茶,空無一人。他馬上就意識到了什么,扭開機關往下追去。
這里畢竟是金鼎瓊樓的地盤,饒是謝凜,也沒法做到萬無一失。
管事和他招來的人馬,很快就追上了楚琬寧等人。
兩方人馬在狹窄的甬道里相遇,管事道:“貴人還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能發現房內的密道。可惜,憑幾位的本事,也就只能走到這里了。”
“是嗎?我看不一定。”
楚琬寧絲毫沒慌,打量著對面的管事。
火光的映照下,他那張臉忽明忽暗,顯得猙獰狠戾。
完全不似剛才的謙卑。
整個甬道里充斥著令人作嘔的**霉味,就如這金鼎瓊樓。
外表富麗堂皇,實際上內里藏污納垢,早就爛透了。
管事眼底閃過屢屢殺意。
楚琬寧笑問:“不知閣下在這件事里,扮演的是個什么角色?對方許諾了你們什么好處?身在大雍境內,竟敢算計大雍皇室中人,倚仗的又是什么?”
“殿下的問題未免太多了一點。”管事瞇了瞇眼,朝著后方招手。
夜驍等人當即把楚琬寧護在了身前。
就在兩方劍拔弩張之際,有人跑過來在管事耳邊說了什么,他當即就帶著人撤走了。
楚琬寧見狀,看向夜驍。
夜驍道:“應該是夜影那邊得手了。沒事,就是在外頭放了把火,給他們制造了一點麻煩。”
放火也是有技巧的,不然先燒死的就可能是他們這些人了。
楚琬寧聽到這兒,沒有再追問,而是與夜驍等人往另一頭走去。
找準位置后,隨著機關打開,眾人從光亮漫入的縫隙里,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四皇子楚南楓和韋靜怡。
兩人的狀態都有點不太對勁,韋靜怡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楚琬寧依稀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
她眉心一跳,對身后的幾人道:“屏住呼吸。”
“那香有異?”夜驍問。
楚琬寧點點頭,“你上去將香爐里的香澆滅,然后把窗子打開一條縫。”
話落,她抬腕射出兩枚銀針,又打落了帳子。
“可以了。”
沒多久,夜驍就回到了地道前頭。
楚琬寧上去,聞了聞桌上擺放的茶水,對夜驍道:“把人送上來吧。”
“那她呢?”夜驍指了指韋靜怡。
他知道,這位永定侯府的二小姐與殿下交好。
有些猶豫要不要救。
楚琬寧涼涼地睨了韋靜怡一眼,搖搖頭,“不用管。”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
既然做了選擇,就要承擔相應的后果。
韋靜怡萬萬沒想到,楚琬寧會出現在這里,心知事情敗露了,她臉色慘白地哭求道:“琬寧姐姐,我也是逼不得已,求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