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琬寧的指尖發燙,從臉頰到耳廓都紅透了。
其實她心里又何嘗不知,自己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可有些事經歷過,又豈是說忘就能忘的?
十幾年相依相伴的情誼,尚且抵不過歲月,她與謝凜的感情真的能長久嗎?怕不是又要重蹈覆轍,再經歷一次心碎吧?
“抱歉。”
云琬寧抽回手,轉身朝著靈堂外走去。
謝凜輕輕嘆了口氣,快步追上去,“殿下不必說抱歉,但也不要輕易說‘不’,好嗎?”
“距離回京不是還有些時日嗎?你容我好好想想。”
云琬寧不想在這個時候,想那些事,太耗費心神。她只想把祖母的葬禮辦好,將她老人家安穩地下葬。
翌日,天上依舊窸窸窣窣地飄著雪。
云琬寧穿著孝衣,跟在云祉和云錦城身后,朝著云家的祖墳行去。
白幡下,紙錢洋洋灑灑,云琬寧淚流滿面。
“祖母!”
她哭著扒住棺槨,舍不得讓祖母就這樣下葬。
云錦城和云夫人一左一右,好不容易才將她勸開。
高處,謝凜和夜驍、夜影三人站在山坡上,默默地觀望著。
就在棺槨下葬,往墳坑中埋土時,異變突生,站在最前邊的云祉忽然面目猙獰地朝著云琬寧沖去,袖中寒芒冷冽。
“啊!”
人群中一片混亂,謝凜當即朝著下方縱身躍去。
可惜他距離云琬寧太遠,想救她根本來不及。
關鍵時刻,一道身影扯住云琬寧,把她拉到樹后,自己沖上去擋住了狀似瘋癲的云祉。
然而,云祉忽然變得力大無窮,那人根本不是對手。
手臂被砍中,鮮血飚出灑在雪地里,紅得刺眼。
不過他阻攔的這一會兒,給謝凜等人爭取了時間。
謝凜護住了云琬寧,將她摟進懷里,夜驍和夜影則擒住了發瘋的云祉。
“怎么回事?祉兒這是怎么了?”云夫人慌亂無措地哭問。
云琬寧從謝凜懷中掙脫,走過去給云祉把脈,冷聲道:“阿兄中了蠱毒。”
話落,她眸色冷冽,似有冰雪翻涌。
松開云祉后,她徑直走向跌坐在地上的容祈,冷冷地看著他。
“你知道是誰動的手,對不對?容祈,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琬寧,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
容祈面露糾結,轉而望向謝凜:“少主,七長老來江南了,來帶你回去,夫人那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桑綺雅在哪兒?”謝凜冷聲質問。
容祈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脫身,本想來提醒你們。可沒想到,他們竟然提前動了手。”
“先回去吧,我要給阿兄施針。”
云琬寧沒有再去看謝凜和容祈,等到給祖母立完碑,就跟著云錦城等人一起回了云府。
云夫人擔心兒子,問道:“琬寧,你有把握嗎?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害你阿兄的人,與謝大人有關?”
“嗯。先救阿兄要緊,剩下的事等等再說。”
云琬寧沒有多說什么,看向夜驍和夜影,“待會兒,需要你們兩人幫忙。無論如何,一定要按住我阿兄,不能讓他亂動,我要用銀針把蠱蟲逼出來。”
幸好兄長體內的蠱蟲,與謝凜體內的那兩種不同,只需用銀針刺穴,就能把蠱蟲逼出來。
否則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跟爹娘交代。
當年,是爹娘收留她,將她撫養長大。
雖然他們不是她的親生父母,但卻比親生父母還要疼愛她。
兄長更是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疼愛。
她一句“去東夷”,兄長就去了三四年,沒有一句疑問。
這次兄長被誣陷殺人,就是被她連累的。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夜驍和夜影互相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二人好不容易才按住云祉。
云錦城見兒子跟瘋了一樣,擔憂地問:“琬寧,不能用藥先讓你阿兄睡過去嗎?他這么掙扎,萬一……”
“不行。阿兄要是昏睡過去,蠱蟲也會蟄伏不動。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沒辦法施針把蠱蟲逼出來,必須讓他保持清醒。”
“你們兩個,按住他。”云琬寧又叮囑了一遍,就捏著銀針往前走去。
隨著一根根銀針刺入穴位,云祉的臉上和脖子上鼓起了一道道青筋,看起來猙獰可怖,就像是惡魔。
尤其是那猩紅的雙眼,就像要吃人一般。
云琬寧卻巋然不動,利落地刺破指尖,用自己的血將那只蠱蟲引出來。
云錦城和云錦川等人全都聚在周圍,一個個提心吊膽。
“出來……出來了!”
夜驍看到一只紅色的小蟲咬破云祉的脖頸爬出來,下意識地就想去抓。
云琬寧拉住了他的手,一枚銀針釘住了那只蠱蟲。
等到那只蠱蟲徹底不動了,她才抬手捏起那只小蟲,想要研究一下。誰知那已經僵死的蠱蟲竟然動了起來,一口就咬在云琬寧的手指上。
“小心!”
謝凜幫她甩掉蠱蟲,被夜驍一腳踩碎了。
“噗!”
遠在十幾里外的一處宅院中。
桑綺雅吐了口血,眼睜睜地看著罐中的母蠱瘋狂掙扎,奄奄一息地蔫下來,最后靜止不動了。
站在她身邊的中年人冷哼一聲,薄怒道:“早就告訴你不要節外生枝,你偏不聽。現在驚動了少主,再想把他帶回去要廢不少工夫。”
“七長老,你急什么?我敢做,自然有辦法幫你把少主帶回去。這子母蠱,只是探路而已,我本就沒指望能用它們殺了云琬寧。她若是不引子蠱,不殺它,反而還拿她沒有辦法,但她卻偏偏動手了,那就有意思了。她怕是不知道,蠱蟲垂死的反噬,才是最致命的。”
桑綺雅抹了下唇邊的血,笑了起來,笑容瘋癲癡狂。
七長老瞇了瞇眸子,“你做了什么?”
“只是在煉制那只蠱的時候,動了些手腳。等著瞧吧,很快就會有好戲看了。你說,少主要是在那個中原女子的身上吃了虧,會怎么做?”
桑綺雅緩緩起身,望向了云府的方向。
少主,這都是你逼我的。
我留在你身邊,只為護你周全。可你為了那個中原女子,幾次三番地想殺我。既如此,就不要怪我了。
不知,當你看到你心愛的女子對你下手時,可還會像之前那樣護著她?
真是令人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