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康也就是在此時才知道，原來劉邈之前說的那四千精銳竟然還是鏡中花、水中月，并沒有完全整編在手……

“遲早的！陸忠義莫急！將那些新兵交予我，我且先出去一趟！”

“是巢湖？”

“不，是皖口！”

不光是將兩千新兵要來，劉邈還將這次從壽春運來的糧草以及在郡守府中待了一段日子的幾十名女伎全都帶上。

這些新兵都位于舒縣西面的校場，劉邈去看的時候正在操練。

當看到這些新兵的第一眼，劉邈就知道身為金主的陸康確實沒有糊弄自己。

秋陽灼灼，校場里面黃塵漫卷。兩千新卒皆身披粗麻戎服，腰間環(huán)首刀鞘與皮制箭囊相擊錚然，列陣如棋盤縱橫，顯然無論是在裝備還是在訓(xùn)練上都是狠狠下了功夫，用了真金白銀。

最令劉邈驚喜的是目光所及之處，還能看到約莫三十名左右的騎兵正在操練。

這些騎兵自然不可能是什么重甲騎兵，甚至都不一定有正面戰(zhàn)場的作戰(zhàn)能力，但只是撒出去充當耳目，那對于大軍的安全也是相當重要！

“出發(fā)！”

統(tǒng)兵的當然不是劉邈，而是陸康的長子陸儁。

在他的發(fā)號施令下，兩千新卒很快呈長蛇之陣往南面而去。

陸儁策馬來到劉邈身邊：“劉使君！往皖口兩日之內(nèi)就能抵達，只是那些糧草運輸總歸是些累贅，不知要不要放在后面慢慢運送？”

“不用！”

劉邈興奮的夾著馬肚左右擺頭：“慢些無所謂，人和糧總要一塊前進。”

“順便，再將那些絲絹綁在軍旗之上，顯富貴之象！”

將絲綢綁在軍旗上？

陸儁暗暗咋舌，以為這未免有些太過奢侈！

不過既然是劉邈的要求，陸康也不好糾結(jié)，果斷下令。

“劉使君稍候，這些新兵畢竟沒有操練好，動作還是有些遲緩。”

劉邈朝后看去，果然發(fā)現(xiàn)剛才在校場中行列整齊的隊伍一出來就露了餡。

不但有幾處隊伍出現(xiàn)了明顯的脫節(jié)，其中的騷亂之處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等到軍令下達，更是亂糟糟的一片，全然沒有想象中能上戰(zhàn)場的那種令行禁止與訓(xùn)練有素。

好在這些也都在劉邈的意料之中。

要是隨便訓(xùn)練幾天就能練出一支精兵，那陸儁也就不該叫陸儁，而是叫他朱儁了！

如今又不是去做什么大事，湊合能用就行！

足足過了一刻鐘，那些絲絹才被掛在了軍旗大纛上。

那些做工精美、顏色艷麗的絲絹都是精品，如今就這么掛在軍旗上，當真可謂奢侈！

此外，劉邈還下令，凡是途徑城鎮(zhèn)、村莊，都要用糧草交換其中的牲畜、鹽巴，甚至很多時候哪怕虧本，劉邈也要盡量換來些醬、豉、醯，帶上它們繼續(xù)上路。

陸儁雖是感到新奇浪費，但這些東西畢竟都是壽春運來給劉邈的財貨，所以也不好諫言，只能是劉邈說什么就做什么。如此耽擱之下，從舒縣走到皖口竟然是足足花費了五天！

……

與此同時，皖口。

一座龐大營寨宛若游龍般臨水而建，三重壕溝環(huán)繞營壘，尖木鹿砦斜插土壘之上，寒光森然。營盤按五行方位展開：左營弓弩手帳前堆滿火油甕，箭簇成捆倚著柘木弩機；右營騎兵列陣處，戰(zhàn)馬銜枚系于拒馬樁間，鐵蹄不時刨動土地。

營墻箭樓每隔三十步設(shè)一刁斗，銅鉦懸于梁下，守夜士卒身披重札，來回掃視著周圍原野。營內(nèi)通道縱橫如棋盤，以白土畫界區(qū)分各曲部駐地，每帳門前皆豎虎頭牌，刻“靜“字軍令。戰(zhàn)車圍作內(nèi)壘，蒙著浸濕的牛皮防火，輜重守官手持算籌穿梭其間，腰間銅鈴隨步輕響。

單單看這軍營布置，便能知道這些士卒將領(lǐng)絕非等閑之輩！

事實上，這便是之前隨孫堅征戰(zhàn)天下的四千精銳！

唯一與其強軍氣質(zhì)不符的，大抵就是這些士卒臉上無意間閃過的擔(dān)憂彷徨……

“伯陽，舒縣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馬上護送文臺靈柩前往江東，我等也一并前往吧。”

騎都尉吳景走入帳中，朝著孫賁說話。

“在皖口這么些時日，幸虧長江漁獲豐富，不然的話大家都得餓死在這里。”

“饒是如此，大家伙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必然也是有了埋怨，說是睡覺的時候都有股魚腥味。而且因為太久時間沒有吃過鹽，營中不少士卒手腳都腫了起來，完全沒了力氣。”

“若是再不離開，只怕便是這四千人我等也留不住了……”

瘦高身材的孫賁看了眼吳景，也是不由嘆息。

“是啊，大家從荊州撤下來后，已經(jīng)有太久沒有吃過糧食。”

“別說是粟米、稻谷，便是此時有些粕和糗吃，也好過天天啃那惡心的魚肉。”

“只是……”

孫賁有些難受。

“我等即便到了江東，又能供養(yǎng)這些士卒吃上幾頓呢？”

“你我在江東雖然也算望族，但到底比不過顧陸朱張那樣的大姓，田畝也并沒有多少，如何能養(yǎng)的起這四千士卒呢？”

“他們都是叔父一輩子積攢下來的家底，也是叔父一輩子戰(zhàn)功的見證，我們難道還能對他們棄之不顧嗎？”

吳景本來高昂的斗志也低迷下來，好幾次想要欲言又止，卻又不知說些什么好。

“伯言難道有了打算？”

“嗯。”

孫賁神情灰暗。

“我想將叔父安葬后，就領(lǐng)這些兵馬北上投奔后將軍。”

“說到底，即便是叔父也是后將軍的部下，我等現(xiàn)在投靠于他并沒有過錯。”

“而且眼下除了后將軍，又有誰愿意收留我們，真心好好待這些士卒呢？”

吳景再次嘆息。

亂世，竟然是這般世事無常。

從南征北戰(zhàn)的驍勇精銳，到連口飯都吃不上的喪家之犬，竟然也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

只是不知道，自己等人將來的路究竟是在何方……

忽然，帳外有警戒的鳴鏑聲響起！

吳景、孫賁都是大驚，趕忙出來查看。

“回將軍，北面突然出現(xiàn)一支大軍，似有數(shù)千人！”

“看旗號，好像是一個【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