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她了。

她在那。

她正在往江水深處走去。

洶涌的波濤，就快要將她淹沒。

……

“阿姨。”齊楓叫了一聲，將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他沒有任何猶豫的沖下車。

何落云也沖了下去。

遠遠地，她就看到媽媽在江中只有渺小的一點。

何落云瘋狂了，一邊跑一邊喊道，“媽，不要，回來……求你了，快回來！”

何落云的聲音很大。

但江上風大，不知道這道聲音被吹向了何處。

黃鳳蘭也似乎沒有聽到，她繼續往里面走著。

她的身子，已經快要被江水淹沒。

江中暗流涌動，但她，完全沒有任何懼怕的意思。

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也許，已經沒有什么能讓他害怕的了。

……

夜，深了。

江水拍打著兩岸。

齊楓跑的很快，何落云追在后面，但她追不上齊楓。

好幾次，何落云被岸邊的巖石絆倒，皮膚被巖石所劃破。

她爬起來，繼續跑。

可能已經來不及了，當齊楓追到岸邊，他縱身一躍，跳進了江水當中，拼命的朝黃鳳蘭游去。

“齊楓，別去，回來……”

看著跳進去的齊楓，何落云喊道。

江上風大浪大，憑他一個人，怎么可能把黃鳳蘭給救回來？

但是，齊楓還是去了。

此刻的何落云，只能站在岸邊著急的看著齊楓。

黃鳳蘭已經在江中消失不見了。

何落云在發抖。

浪花翻滾，人在寬廣的江水當中是如此的渺小。

黃鳳蘭好像被暗流沖走了。

又好像，淹沒在了江水之中。

何落云張大嘴巴，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齊楓，還在奮力的朝她消失的位置游去。

可，又是一道浪拍了過來。

浪雖然不大，但內中的暗流，像是一臺能夠殺人的機器。

不！

以人的能力，斷然不可能斗得過大自然。

何落云察覺到不對，沖齊楓哭著喊道，“齊楓，別去了，回來……回來啊！”

齊楓已經游了很遠了。

何落云不知道齊楓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她麻木了。

她呆住了。

她的心中，越來越感到恐懼。

越來越感到害怕。

“不不不！”

何落云慌了。

齊楓救不了媽媽。

甚至，他也有可能會死在里面。

她感到頭皮炸裂，拼命的尖叫道，“齊楓，我讓你回來，快回來，回來啊……”

情急的何落云跳進了水里，想要去把齊楓喊回來。

她不會游泳，嗆了一口水。

何落云好不容易爬了上來，慌張的看向了齊楓游過去的方向。

天太黑了。

雖然有月光灑落，但是看不那么遠。

很快，齊楓消失在了何落云的目光下。

這一刻，何落云已經站不住了，她著急的在地上不斷地跑著，拼命的去想辦法，可都無濟于事。

“齊楓！”

“齊楓！”

何落云哭喊著。

沒有人回應。

回應她的，只是呼嘯而來的風聲。

以及，浪花拍擊著巖石的聲音。

“啊啊啊！”何落云捂著自己的頭，瘋狂地尖叫著，她在發狂，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望向一望無際的江面，茫茫的江水之中，看不到齊楓半點影子。

他去哪了？

他還在嗎？

……

時間，像是靜止了。

又或是，永遠的定格在了這一刻。

何落云茫然地看著江面，努力地去尋找齊楓的影子。

她找不到他。

這一瞬間，她仿佛要失去一切一樣。

亦或者，要被奪走一切。

何落云在恐懼。

她想過可能有一天母親會死。

但她從來沒有想過，齊楓會死。

她承受不了。

即便她恨他，可她也愛過不是嗎？

“啊啊啊！”

何落云崩潰地跪了下來。

她望著江面，痛哭著喊道，“齊楓，我錯了，我原諒你了。我不要媽媽了，我要你，我求求你快回來，別這樣對我。”

是，她也許可以沒有黃鳳蘭。

但是，卻不能沒有齊楓。

媽媽的命，也許會停留在這一刻。

可齊楓絕對不能。

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不能死在這里。

何落云哭著、喊著。

她好幾次爬起來跳進水里，想要去找齊楓，可自己根本就過不去。

時間，又是在一分一秒的走過。

何落云跪在地上，眼睛模糊的看著江面。

她感覺自己的頭好像要炸掉，眼睛里全部都是血絲。

何落云的手臂上、脖頸上，甚至是胸口上，出現了大片的血絲，就像是有血管爆掉了一樣。

她緊繃著神經，撕心裂肺！

……

呼！！

有那么一瞬間，何落云合上了眼睛。

回憶起曾經的點點滴滴，回憶起曾經的所有經歷。

第一次在教室里認識齊楓。

第一次和齊楓上床。

很多很多第一次。

她其實早就知道，母親的離開，只會讓她難過一陣子。可齊楓的離去，才是真正意義上，奪走了她的命。

上一世如此。

這一世，依舊這樣。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何落云失魂落魄的跪在那，時間定格在了這一刻，也就意味著，何落云的生命也定格在了這里。

五分鐘。

十分鐘。

四十分鐘過去了，江面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何落云已經不再發狂了。

當一個人，絕望到極點、恐懼到極點、崩潰到極點以后，那么，她就會超乎常理的平靜。

何落云就是這樣。

她確實是平靜了下來，在這一瞬間，腦海中仿佛是豁然開明。

何落云的表情開始變得平淡。

眼神開始變得無神。

此時的她再沒有任何言語，緩緩地向著江水走去。

“齊楓，對不起，我來了。”

何落云輕聲說。

這么長的時間，齊楓和黃鳳蘭已經不可能活著了。

江水暗流洶涌，也許現在的他們，已經在數公里外的下游了。

何落云抬起腳，踏入了江水內。

江水淹沒了她的腳腕。

她沒停，繼續往前走。

一步一步。

江水淹沒了她的腿，沒有停。

江水淹沒了她的腰，沒有停。

江水正在淹沒她的胸。

何落云閉著眼睛，想象著和齊楓團聚的樣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

再無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