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內(nèi)務(wù)府將年節(jié)用的物件都送過來了。”
如棠高興地從屋外進(jìn)來,手里拎著一個絲絹做成的紅色小燈籠,在許灼華面前晃了晃。
“這是內(nèi)務(wù)府特意做給小公主的,足足有十二個,等會兒奴婢就去小公主屋里掛起來。”
許灼華接過來,放在手里看了看。
雖然小,但做工一點兒不含糊,邊邊角角都用絨花做的點綴,很是精致。
“他們倒是有心。”
“有心的可不是內(nèi)務(wù)府,他們不過是出了匠人,這是陛下親自畫了圖紙讓他們照著做的。”
“十二個紅燈籠上的圖案各不相同,寓意小公主新的一年安康吉祥,月月長安。”
許灼華摸著燈籠上的吊穗,喃語道:“是啊,馬上就是新年了,舊事也該清算了。”
否則,怕是過年都不省心。
“明鳶,陪我去一趟壽安宮。”
如棠一聽她要去壽安宮,趕忙出聲勸道:“娘娘,陛下不是說不讓您過去嗎?”
“您每次去都沒遇上好事,眼看著要過年節(jié)了,娘娘可不能出事。”
“您要是想要帶話或者送東西,就讓奴婢去吧。”
許灼華松松一笑,“壽安宮又不是什么龍?zhí)痘⒀ǎy不成太皇太后還能從床上爬起來吃了我?”
“沒事的,我有事要當(dāng)面跟太皇太后說,身邊有明鳶在,出不了亂子。”
看著明鳶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直挺挺立在許灼華身邊,如棠這才放下心來。
她從屋里取來一件白狐圍領(lǐng)的粉色素綾披風(fēng)圍在許灼華身上,“昨兒下了半夜的雪,花圃里都積上雪堆了,這件披風(fēng)厚實,娘娘今日穿正好。”
許灼華摸了摸臉邊的白狐毛,又軟又輕,一穿上就感覺暖融融的。
這是許嘉意休沐的時候去山里捕的,特意托人送進(jìn)宮給她。
如棠忍不住贊道:“大公子待娘娘真好,這么漂亮的毛質(zhì),要不是去深山肯定出不了貨。”
想到這是許嘉意第一次不在家里過年節(jié),許灼華頓時生出擔(dān)憂。
不過再一細(xì)想,長在溫室里的花朵,終究抵不住風(fēng)雨雷電的摧殘。
許嘉意的年紀(jì)不小了,若再不趁此機(jī)會鍛煉提升,許家在朝中就真是沒有立足之地了。
許灼華帶著明鳶,再沒有別的宮人,一主一仆進(jìn)了壽安宮。
太皇太后上次被她嚇了一跳,之后就一直不大好,連床都沒再下過。
桂嬤嬤見皇后突然進(jìn)門,愣了愣才到她面前請安。
“皇后娘娘贖罪,奴婢沒聽見通傳,未能出門迎候。”
“桂嬤嬤起來吧,是本宮讓人不要通傳的,免得擾了皇祖母休息。”
許灼華往里望了望,“皇祖母睡著了嗎?”
“是,服完藥好不容易才睡著一會兒。”
桂嬤嬤心里感慨,這樣好的孫媳便是尋常人家也難找啊。
也不知太皇太后心里怎么想的,自從上次兩人見面后,她日日夜夜都在詛咒皇后。
有些話,她聽了都膽顫。
虧得太皇太后說話不利索,否則傳到皇后耳里,皇后還不知怎么傷心呢。
“桂嬤嬤昨夜守了夜吧。”
“是,太皇太后離不得奴婢,夜里定要奴婢守著,她才睡得安穩(wěn)。”
許灼華柔聲道:“桂嬤嬤,你也是上了年紀(jì)的人了,有些事能讓旁人做就交出去,皇祖母最信任你,依賴你,你要是累病了,讓她怎么辦。”
不容桂嬤嬤回答,許灼華便叫來守在外頭的宮婢,“你伺候桂嬤嬤下去洗漱,再休息一會兒,這兒就由本宮先看著。”
桂嬤嬤立即回道:“娘娘,這怎么使得,太皇太后要是醒了,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奴婢最了解她的心思,她要是看到奴婢不在,肯定會發(fā)脾氣的。”
許灼華沉吟起來,“這樣啊,那你就別走遠(yuǎn)了,就在旁邊的屋子歇會兒吧。”
皇后都說到這份上了,桂嬤嬤也不好再堅持。
要是自己再多話,倒顯得好像疑心皇后要對太皇太后不軌似的。
“是,奴婢謝娘娘恩典。”
等桂嬤嬤出門,明鳶將門掩上。
許灼華撩開厚重的簾帳,站在床前,一動不動看著太皇太后。
等了十幾年,她終于找到真相,找到仇人。
到了今日,她們之間也該做個了結(jié)了。
如桂嬤嬤所言,太皇太后的確睡得不安穩(wěn)。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她的眉頭不知跳動了多少次。
最終,似乎終于從夢魘中醒來,睜開眼睛大口喘著粗氣。
太皇太后哎呀哎呀呻吟了兩聲,正想開口叫桂嬤嬤,眼角突然瞥見床邊有一個人影。
如同鬼魅,悄無聲息,正靜悄悄看向自己。
太皇太后的心仿佛漏了一拍,瞬間出了一身冷汗,連叫人的聲音都被卡在喉嚨,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音。
許灼華身形未動,開口道:“太皇太后是做了太多虧心事,做噩夢了嗎?”
聽到許灼華的聲音,太皇太后才略微好轉(zhuǎn)過來。
待她看清,眼前的人的確是皇后,剛才的恐懼立刻轉(zhuǎn)為憤怒。
“皇后要做什么?一聲不吭站在那里,是想嚇?biāo)腊Ъ颐矗俊?/p>
許灼華笑了一聲,“太皇太后本就活不長了,我何必多此一舉,自己動手呢。”
“一派胡言。”太皇太后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么,索性閉上眼,不想理她。
突然,一塊冰涼的東西放在她臉頰旁邊。
“這塊玉佩,太皇太后仔細(xì)看看,認(rèn)不認(rèn)得。”
太皇太后摸索著拿起玉佩,放到眼前。
轟!
就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停止流動,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
這是......這是她交給祁明珠的信物。
這是他們一家三口見面的信物!
許灼華:“上次我來壽安宮,好心提醒過你,坊間有傳言,明珠公主并非皇室血脈。”
“太皇太后還是太大意了,怎么就沒想辦法將這件事掩過去呢。”
太皇太后死死瞪住她,睚眥欲裂。
要不是許灼華派人將壽安宮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她連送信出宮的機(jī)會都沒有,這些傳言早就被盡玄解決了。
皇后既然能從明珠手上拿到這塊玉佩,可見她定是知道了內(nèi)情。
遮羞布被掀開,太皇太后反倒無所畏懼了。
“哀家好歹做了近二十年太后,如今又在太皇太后的位置上,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個人比哀家更尊貴的女人了,你以為哀家會怕你。”
“皇后現(xiàn)在想做什么,哀家一清二楚。”
“可哀家也奉勸你一句,既然明珠的身世有疑,你若敢宣揚(yáng)此事,就不怕世人疑心先帝,疑心當(dāng)今圣上嗎?”
“皇后敢嗎?你敢賭嗎?”
許灼華搖搖頭。
她不會去賭。
因為祁赫蒼就不會給她這個機(jī)會。
混淆皇室血脈,誅九族的大罪啊。
不僅事涉祁明珠,消息一旦讓世人所知,必定會引起眾人猜疑,輕則讓皇室顏面掃地,重則影響皇權(quán)安定,于社稷不穩(wěn)。
可這件事,她非做不可。
又豈會因為太皇太后幾句話,就被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