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活捉毒蝎，或者擊斃毒蝎都沒問題，畢竟那是持有兇器的亡命徒。

省委的命令，也是果斷行事。

所以，胡興強擊斃毒蝎，屬于合理又合法。

“叔，你這么難過，是因為猜到了什么，對吧？”

祁同偉猛吸一口煙，點點頭。

“從十年前開始，胡興強便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算是左右手。”

“這些年，我對他也不薄。”

“可最終，真心換不來真心。”

祁同偉苦笑一聲。

他可以肯定，胡興強那一槍是有意為之，雖然合理合法，卻傷了他的心。

這么多年的兄弟，竟然是別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臥底……

簡直操蛋。

“呵呵。”趙學(xué)安笑了笑，笑容坦然，“官場不就這個樣嗎？”

“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哪來的兄弟？都是政績！”

“恨不得把兄弟喂肥了再殺，那是常態(tài)。”

“叔，你什么都好，就是過分的看重感情，得戒！”

“戒了還是我嗎？”祁同偉反問道:“如果我真淡泊人情世故，你能有今天嗎？”

“叔，你又扯遠(yuǎn)了。”趙學(xué)安岔開話題，“毒蝎被擊斃，陳曉的案子也該畫上句號了吧？”

“這個就得問猴子了，他是督導(dǎo)組組長！”

“也對。”趙學(xué)安點點頭，“叔，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至于那個胡興強……個人建議，不要手軟。”

祁同偉不語，只是不停抽煙。

……

翌日。

告別侯家村，坐在車內(nèi)，侯亮平低著頭，心思有點重。

“亮平哥，想什么呢？”趙學(xué)安遞來一支煙問道。

“沒什么。”侯亮平搖搖頭，“學(xué)安，你說我是不是很無能？”

“這么多年，雖然混到了最高檢的處長，可家里的事一點都沒操心過。”

“每個月也只能寄來微薄的1000元，說實話，真慚愧。”

“還有，我妹妹這次被綁架，說白了，也是因為我得罪了人。”

“若不是學(xué)長……”想了想，侯亮平又改了稱呼，“若不是祁同偉還算有點本事，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對父母。”

看得出來，這一刻的侯亮平心生愧疚。

對原生家庭的愧疚。

別看他走進(jìn)了鐘家，可終歸……也只是個贅婿。

家里人依舊是軟肋。

“亮平哥，你怕了？”

“談不上怕，就是有點迷茫。”侯亮平目視著窗外，“如果繼續(xù)查下去，我得向省委尋求保護了。”

“還查？”趙學(xué)安搖搖頭，“毒蝎已經(jīng)死了，和田商會也兵敗如山倒，你還想查什么？”

“慧龍山莊！”

“切入口呢？”趙學(xué)安問道:“亮平哥，別忘了，ZY督導(dǎo)組的任務(wù)，是調(diào)查陳曉墜樓案，如今案情水落石出，連兇手都沒了，你還有切入點嗎？”

“六個億啊！”侯亮平提醒道:“慧龍山莊與和田商會還有六個億的往來，這是事實，也是切入點！”

“算了吧，亮平哥，我可以確定，這六個億你什么也查不出來。”

“為什么？”

“……嗯。”趙學(xué)安不知道怎么解釋，主要是怕侯亮平理解不了。

當(dāng)高層按下暫停鍵時，有些東西，真就無法較真。

“亮平哥，你覺得長治久安重要，還是真相重要？”

“長治久安。”

“對。”趙學(xué)安平靜道:“昊天集團取代了和田商會不假，但想站穩(wěn)腳跟，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漢東不能出亂子，否則GDP崩盤……沙書記都不好交代！”

“不對。”侯亮平反駁道:“你也應(yīng)該清楚，沙書記來漢東是干嘛的，在沒扳倒?jié)h大幫前，他和我是一路人，畢竟……我想做的事，也是他想做的事。”

“那是之前！”

“現(xiàn)在呢？”侯亮平微微皺眉。

“風(fēng)停了。”趙學(xué)安把手伸出窗外，輕聲呢喃，“你看，完全沒有風(fēng)。”

“再提醒一下，沙書記這幾天，一直都在京城！”

侯亮平一愣，終是想明白了什么。

“這么說，我來漢東，不過是一把刀？”

“不然呢？”趙學(xué)安緩緩道:“沒你這把刀，和田商會不可能離開漢東，趙老書記也不可能認(rèn)慫。”

“我不甘心！”

“別較真。”趙學(xué)安平靜道:“亮平哥，此次漢東之行，你也算功不可沒，至少在你的努力下，昊天集團強勢入駐漢東，很多人都會念你的好。”

這是實話，侯亮平此行也算意義重大，不僅破獲了陳曉墜樓案，還把和田商會的底褲給扒了下來，順便……給了昊天集團一個入駐漢東的機會。

在很多人看來，他是功臣，大功臣。

不過，根據(jù)能量守恒定律，有人念著他好，就有人念著他壞。

無論是慧龍山莊，還是和田商會，都特么想弄死他！

“學(xué)安，按照你的說法，上頭不計較漢大幫了？”

“當(dāng)然不是。”

趙學(xué)然重申道:“一時的風(fēng)平浪靜，只是為了大局，為了長治久安，并不代表事就過去了。”

“官場博弈也不在一時。”

“我有預(yù)感，等下一次起風(fēng)時，漢東這地兒，將會處于驚濤駭浪中。”

趙學(xué)安深深吸了一口氣。

從這一刻起，他必須做好準(zhǔn)備，在驚濤駭浪中找肉吃。

侯亮平笑了笑，“學(xué)安，可下一次，我未必還能參與其中。”

“沒有我，你怎么辦？”

“能對付那些魑魅魍魎嗎？”

看得出來，侯亮平是真把趙學(xué)安當(dāng)兄弟。

時時刻刻為他著想。

“沒事的，亮平哥。”趙學(xué)安依然平靜，“自己的路，始終得自己走，不是嗎？”

侯亮平沉默著點頭。

后又想到什么，略帶尷尬開口，“對了，學(xué)安，祁同偉可能也沒我想得那么差勁，非必要時……別和他鬧僵。”

趙學(xué)一愣，笑了起來，“亮平哥，你心軟了？別忘了，他也是政績也是肉啊！”

“必須把他放進(jìn)碗里，吃干抹凈，這是我們的初衷呀！”

“我知道，我知道。”侯亮平撇過頭，“可根據(jù)我最近的觀察，那老小子改過自新了，咱們呢，盯著他就好。”

“他若不接受監(jiān)督，咱們再把他放碗里也不遲。”

說這話時，侯亮平底氣明顯不足。

畢竟，這次漢東之行，祁同偉幫了他大忙不說，還在亡命徒手中，將其妹妹給解救了回來。

于情于理，他都沒有理由再對祁同偉下手，否則……真就畜生了。

趙學(xué)安笑而不語。

真是一對有趣的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