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八點，林希終于敲下新章節(jié)的最后一個句號。屏幕上，銀翼精靈莉婭揮劍劈開黑霧的畫面還在眼前晃動，她伸了個懶腰，骨頭發(fā)出一連串輕響，懷里的布偶貓“年糕”被驚動，懶洋洋地舔了舔她的手背。

就在這時，手機“嗡”地一聲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楚墨”兩個字。林希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才點開——不是文字消息，而是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橙紅色的夕陽下，籃球場的木質(zhì)地板泛著暖光。一個穿著黑色球衣的身影正高高躍起，右臂向后彎曲，左手護在身側，籃球被穩(wěn)穩(wěn)托在掌心，眼看就要投進籃筐。球衣背后印著醒目的白色數(shù)字“7”，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連帶著跳躍的身影都像是在發(fā)光。

【楚墨】：剛打完球，汗還沒擦干。想起你昨天說莉婭揮劍的姿勢少了點爆發(fā)力，或許可以參考籃球投籃的發(fā)力——轉(zhuǎn)腰、抬臂、指尖發(fā)力，一氣呵成。

林希盯著照片看了足足半分鐘，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照片里的人是楚墨。

她認識的楚墨，是穿著白襯衫、袖口挽起的斯文模樣，是討論劇情時眼神專注的冷靜模樣，可照片里的他，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飽滿的額頭上，脖頸處的青筋因為發(fā)力微微凸起，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又充滿力量，和她想象中那個運籌帷幄的“龍族長老”判若兩人，卻又該死的讓人移不開眼。

她的指尖有點發(fā)燙，趕緊抓起手機回復，刪刪改改了三次：“原來大神不僅寫得好，球也打得這么帥！”想了想又覺得太直白，補了句，“莉婭揮劍確實該加轉(zhuǎn)腰的動作，就像……就像你投籃時這樣，把全身力氣擰成一股繩，肯定特別有張力！”最后加了個小心翼翼探頭的表情包，像只偷偷看人的小兔子。

消息發(fā)出去還不到十秒，楚墨就回復了，帶著點顯而易見的自嘲：“談不上厲害，大學時是校隊替補，坐冷板凳的那種。現(xiàn)在老了，每周跟朋友打一次，跑兩圈就喘。”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來，你書里精靈族的狩獵舞很特別，是不是參考了什么舞蹈？尤其是轉(zhuǎn)圈圈時提裙的動作，像有風吹過。”

林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從沒跟人提過這個細節(jié)，沒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是民族舞！”她打字的速度飛快，像怕靈感跑掉，“我小時候?qū)W過三年，老師說狩獵舞要像獵豹撲食，既要踮腳時的輕盈，又要轉(zhuǎn)身時的狠勁。不過我太笨了，總把踮腳跳成順拐，轉(zhuǎn)圈圈能自己絆倒自己，老師總說我像‘剛學會飛的小鴨子’，還說我跳的是‘和平鴿版狩獵舞’。”她順手發(fā)了個鴨子撲騰翅膀的表情包，憨態(tài)可掬。

那邊沉默了幾秒，對話框上方跳出“正在輸入中”，又消失，反復幾次后，發(fā)來一段語音。林希趕緊戴上耳機點開，楚墨的聲音帶著剛運動完的微啞，混著輕微的風聲和遠處的蟬鳴，像浸了溫水的棉花：“我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應該挺可愛的。至少比我強，我學騎自行車摔了八次，膝蓋上的疤現(xiàn)在還在，到現(xiàn)在都不敢載人，怕把人也摔了。”

他的聲音透過聽筒漫過來，低沉又清晰，每個字都像羽毛輕輕搔過心尖。林希把這段語音倒回去聽了三遍，耳機里的呼吸聲、風聲、甚至遠處模糊的說話聲都聽得清清楚楚，直到臉頰發(fā)燙才停下來，手指在屏幕上敲：“可你開車很穩(wěn)呀，上次載我回家，我盯著窗外看風景，都沒感覺到剎車，還以為是在滑滑梯。”

“開車靠導航，騎車靠平衡，不一樣。”他發(fā)來一個無奈攤手的表情，后面跟著一串文字，【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上周去出版社送手稿，在樓下繞了三圈都沒找到入口，最后還是保安大哥看我可憐，領著我進去的。他說我是第一個把勞斯萊斯開進非機動車道的作者。】

林希看著“勞斯萊斯”和“非機動車道”這兩個詞，笑得直拍桌子，年糕被嚇得從她懷里跳下去，不滿地“喵”了一聲。她仿佛能看到那個場景：高冷大神坐在方向盤后，對著導航一臉茫然，昂貴的黑色轎車委屈地擠在自行車堆里，旁邊賣煎餅的大爺探著頭看稀奇。

“我也是路癡！”她趕緊回復，生怕他覺得自己特殊，“上次去靜語書店，提前一個小時出門，結果在胡同里繞暈了，跟著一只白貓走了十分鐘，最后走到人家院子里，被老奶奶當成收廢品的。”

那天晚上，他們的對話框像被施了魔法，消息一條接一條地跳出來。林希說她小時候總把零花錢攢起來買棒棒糖，藏在床底下的鐵盒里，結果被老鼠啃了半盒，她哭著跟媽媽告狀，反被罵“活該”；楚墨說他小學寫作文，把“見義勇為”寫成“見義有為”，被語文老師在全班念了三遍，從此有了“有為同學”的外號。

林希說她吃火鍋必須蘸三勺麻醬，加醋加香菜加小米辣，少一樣都覺得沒靈魂；楚墨說他吃餃子只蘸醋，還得是陳醋，有次誤食了白醋，差點把碗扣在桌子上。

林希說她寫稿時必須啃橘子味棒棒糖，沒糖就寫不出字，有次半夜糖吃完了，穿著睡衣跑到樓下便利店，被值班小哥當成夢游；楚墨說他寫文時要喝冰美式，加兩泵糖，多一泵太甜，少一泵太苦，有次咖啡機壞了，他對著空杯子坐了三個小時。

他們像兩個交換秘密的孩子，把藏在時光褶皺里的小事一件件攤開，那些笨拙的、糗態(tài)的、閃閃發(fā)光的瞬間，在屏幕兩端碰撞出細碎的火花。林希抱著手機蜷在沙發(fā)里，年糕趴在她腿上打盹，窗外的月光爬進來，落在聊天記錄上，連文字都像是帶著笑意。

臨睡前，林希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連他怕香菜、喜歡看老版《星際穿越》、左手食指有個筆磨出來的繭子這些小事都知道了。而楚墨，大概也清楚她怕黑、看到蟑螂會跳上桌子、寫哭戲時自己會先掉眼淚吧。

她對著楚墨的頭像看了一會兒，那張逆光的側臉照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柔和。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的臉，嘴角還傻笑著沒放下來。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從知道他怕香菜開始的。林希突然想起這句話，心里像被溫水泡過的棉花，軟乎乎的，甜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