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這番質(zhì)問，如同一道驚雷，在太極殿內(nèi)轟然炸響！

大殿內(nèi)的氣氛，瞬間發(fā)生了詭異的扭轉(zhuǎn)。

前一刻，還是君臣同仇敵愾，共討反賊。

這一刻，卻變成了皇帝對臣子的嚴(yán)厲審問！

所有官員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從魏玉道那張悲憤的臉上。

轉(zhuǎn)移到了他那身代表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朱紅官袍上。

是啊！

趙鋒是反賊，他殺人，罪該萬死。

可魏不器他們呢？

私自離京，偽造官印，冒充朝廷命官，強(qiáng)奪城池兵權(quán)……

這其中任何一條。

都是足以抄家滅族的滔天大罪！

魏玉道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那雙燃燒著仇恨火焰的眸子。

對上了龍椅之上，吳燁那雙冰冷審視的眼睛。

剎那間，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讓他那因憤怒而發(fā)熱的頭腦，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明白了。

皇帝，是在敲打他！

是在敲打他們這十二個，權(quán)傾朝野的重臣！

之前皇帝商議，讓韓定國出兵平叛趙鋒。

自己與各部尚書都不同意！

結(jié)果對方就設(shè)計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給了所有反對者一個...不得不出兵的理由！

太狠了！

這一瞬間，魏玉道全想明白了。

心中的滔天恨意。

也在這一刻被理智死死地壓了下去。

他知道。

此刻若是再糾纏于報仇，只會引來皇帝更大的猜忌與怒火。

唯一的辦法，就是認(rèn)罪！

徹底地，毫無保留地認(rèn)罪！

“陛下……”

魏玉道的額頭。

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金磚之上，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痛苦。

“臣……有罪！”

“是臣教子無方，養(yǎng)出了如此無法無天的逆子！”

“他……他私造官印，冒充朝廷，罪不容誅！給朝廷帶來了如此奇恥大辱，丟失了曲陽城，更是死有余辜！”

“臣……臣身為宰相，卻連自家子嗣都管教不好，實(shí)乃失職！臣愧對陛下信任，愧對朝廷！！”

“臣……懇請陛下降罪！”

他身后的張烈、李源等人。

也瞬間反應(yīng)了過來，一個個面如死灰，紛紛叩首。

“臣等有罪！教子無方，懇請陛下降罪！”

一時間，太極殿內(nèi)。

只剩下這群朝廷重臣們，聲嘶力竭的請罪聲。

那悲愴的模樣，仿佛他們犯下的，是比趙鋒造反還要嚴(yán)重的罪過。

龍椅之上。

吳燁看著下方匍匐一地的朱紅官袍。

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滿意的冷笑。

但他臉上的表情，卻瞬間變得柔和了下來。

吳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與無奈，仿佛一個為臣子操碎了心的君主。

“唉……眾愛卿，都起來吧。”

“人死為大，斯人已逝，再追究這些，也于事無補(bǔ)了。”

“你們都是我大乾的肱骨之臣，為國操勞半生。朕知道，你們此刻心中悲痛，朕……感同身受。”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魏玉道等人抬起頭，臉上滿是“感激涕零”之色。

“謝陛下體恤！”

吳燁擺了擺手，話鋒一轉(zhuǎn)，面露難色。

“只是……眾愛卿請求發(fā)兵，朕，又何嘗不想立刻調(diào)集大軍，將那趙鋒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但如今，已是三九寒冬，天寒地凍，大雪封路。此時出兵，糧草難運(yùn)，士卒難行，非是良機(jī)啊。”

聽到這話，武威將軍張烈忍不住開口道：“陛下！兵貴神速！正因天寒，那趙鋒定然疏于防范！我軍若能克服艱難，發(fā)動奇襲，定能一戰(zhàn)而下！”

“奇襲？”

吳燁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殿中一人身上。

那是戶部尚書，錢坤。

一個面容枯槁，身材瘦小，看上去就像個老賬房先生的官員。

他的兒子，錢多，同樣死在了曲陽。

此刻，他正跪在那里。

與其他十一人不同。

他沒有哭嚎，只是默默地流著淚，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氣神。

可能是因?yàn)樗赖檬谴巫影桑?/p>

“錢愛卿。”

吳燁的聲音響起。

錢坤身體一顫，緩緩抬起頭，聲音沙啞：“臣……在。”

“朕問你，如今國庫之中，尚有多少余錢，可供大軍出征？”

吳燁淡淡地問道。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再次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了這個掌管著大乾錢袋子的戶部尚書身上。

錢坤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渾濁的老眼中，流露出一絲比死了兒子還要痛苦的神色。

他從地上爬起來，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摸出一本賬簿。

翻開。

聲音干澀得如同兩張砂紙在摩擦。

“回……回稟陛下……”

“國庫……空了。”

“今年，先是中原大旱，朝廷撥付賑災(zāi)銀三百萬兩……后有西涼羌人作亂，平叛軍費(fèi)耗銀五百萬兩……再加上各地零星的流民暴動，修繕宮殿的開支……”

“如今的國庫，別說支撐一場幾十萬人的大戰(zhàn)，便是……便是連支撐一支五萬人的軍隊，出征三個月，都……都拿不出錢了！”

“沒錢了！”

這三個字，如同一盆冰水。

從頭到腳，澆在了所有主戰(zhàn)派官員的頭上。

魏玉道、張烈等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苦一苦這幫丘八沒問題。

他們可以不畏嚴(yán)寒，抗凍！

但沒錢，怎么打仗？

士兵要吃飯，戰(zhàn)馬要吃料，兵器要修補(bǔ)，傷員要救治……

哪一樣，離得開錢？

吳燁臉上的為難之色更重了。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攤開手，一臉的無奈。

“眾愛卿，你們都聽到了。”

“不是朕不愿發(fā)兵，實(shí)在是……國庫空虛，有心無力啊！”

“如此看來，別說現(xiàn)在，就算是等到明年開春，怕是也難以動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