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躍進耐心地跟在她身后,挨個地掏錢票,一路買過去。給媳婦花錢,瞧著她滿足和喜悅的笑顏,他高興!
虧得他出來時早有準備,背著碩大的行軍包,里面空間大著呢。
中午他們吃了悶蹄面、小餛飩,還有排骨年糕,看了一場電影,將一大包東西郵寄出去,這才拎著糕點回招待所!
有靈泉水在,他們逛了一整天,絲毫不覺得累。
白邵云比他們晚回來一會兒。
齊躍進和白思涵聽到動靜,便尋過來,就見白邵云回到招待所放下東西后,跟白母說話呢。
“媽,我這幾天需要慰問的戰友比較多,必須得早出晚歸,委屈您自個兒在招待所了……有事情您就喊服務員……
等我忙完組織交代的任務,咱就去鄉下,將爸的骨灰帶回老家……”
他們現在還需要麻痹她一下,所以白邵云唱紅臉。
白母點點頭,“我沒事,你忙自己的就行。”
齊躍進瞧著燈光下,她一嘴擦不干凈反光的油,笑著說:
“哥,你真是太敬業了,要不是有你頂著,我哪里有時間陪我媳婦兒到處吃喝玩樂?
你是不知道,這趟街白天多熱鬧……我們才走了一半呢,明天繼續逛,去百貨大樓看看……
你晚上吃飯了沒?”
“沒呢,我想著你們可能等我回來吃飯,”白邵云搖搖頭。
“走唄?街頭的國營飯店晚上好像有豬油拌飯,再來碗面疙瘩!一個大娘推薦的,說特別好吃,”齊躍進歪了下頭笑著招呼他。
白邵云自然應下,叮囑白母兩句。
三個人說笑著離開,出了招待所,等到了黑暗的地方,齊躍進和白邵云對視一眼。
“不行,我肚子疼。哥,你們倆先去國營飯店,我得蹲個茅廁。”齊躍進捂著肚子,低喊了聲,便往公廁跑去。
等他跑入公廁后,便細細地聽著,果然有個很輕微的腳步聲跟上來。
齊躍進屏住呼吸,裝模作樣蹲坑,仔細聽著隔壁的動靜。
這個公廁在胡同里面,周圍的住戶不少,這會兒正是下班的點。來往的居民很多,但是男人們只要不蹲大號,進出的很快。
只是女廁一直有人,齊躍進等了約莫十來分鐘,期間那個盯梢的人還進來確認了一番。可因為對方心里藏著事,是負責盯梢的沒有帶手電筒,踩中了地雷,惡心得不行……
隔壁剛空下來,齊躍進抓緊喬裝打扮一番,縱身翻墻,從女廁里又麻溜地套上棉裙,屈著腿出來,跟兩個相攜而來的女同志擦肩而過,在盯梢的人眼皮子底下溜了!
等他悄無聲息地繞到招待所背面,果然聽到白母房里傳來特別輕微的談話聲。
“……事情就是這樣的,不然,這些年你爸怎么能匿名給你們郵寄那么多關鍵信件?
你又怎么能憑借著這些信件,入了你老丈人的眼……
云兒,我真是你媽媽!”白母拍著胸口,淚流滿面地瞧著跟前穿著中山裝、帶著黑框眼鏡,極為體面的青年,欣慰又自豪,“我等咱們母子相認的一天,等了足足二十八年!
你不知道,在寧家當保姆的時候,我看著你一天天長大,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認你。
可是我怕你年紀小,在寧家兩口子跟前露餡,一直忍著……”
“那你為什么不繼續忍下去?”寧鴻云冷聲道。
白母愣了下,期待中母子抱頭痛哭相認的場面并沒有。
她略微失望,卻也能理解,自己對他來說,不過是家里以前的保姆。
十八年沒見了,或許他早就忘了她這么一號人了,陌生點很正常。
“媽媽活不下去了,寧家那倆兄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如今他們帶我過來,說要帶你爸爸回老家。
但是我知道,他們辦完事肯定要查當年的事。我怕他們查到你們兄妹頭上,就抓緊找人給你送信!”白母急切地說。
“查到更好,我將他們一起送到寧家倆老不死那,讓他們團聚,”寧鴻云淡淡地說。
“可是邵云是團長,那個思涵的丈夫齊躍進,更是一個首長的干孫子……”
“那又如何,我送走的那么多人里,比他們背景好的多得是。這里是滬市,可不是京都也不是北春軍區。
只要我稍微動下手腳,那等待他們的就是萬劫不復!”寧鴻云嗤笑聲。
“我兒子有出息,”白母高興地夸道。
寧鴻云蹙眉,“行了,我已經派人盯著他們了。至于你,斷了一條腿才想起有我這個兒子?想讓我給你養老送終?
你怎么想的這么好?要不是你們當年的私心,我能為了討好寧家倆老不死的,硬著頭皮學習?
你們不是讀書的料,憑什么覺得我能讓你們祖墳冒青煙?我又怎會被寧家那些親朋好友冷嘲熱諷是榆木疙瘩?
尤其是那場運動開始的時候,你知道我們兄妹倆有多擔驚受怕嗎?
為了能活下來,我們必須當惡人……現在你看著我們風光了,就扒上來想享清福?
呵,憑什么啊?你還好意思提那幾封信,要是被別人中途拆開了,你們不是給我送前程,而是送命!”
白母被他說的心漸漸涼下來,“寧鴻云,你的意思是,不想認我?”
“不是我不想認,而是,你怎么證明我是你兒子?”寧鴻云扯扯唇角,漫不經心地說:“不能因為咱們有兩三分相似,你又在寧家當過保姆,不知道從哪里找了跟寧家兩口子模樣像、又跟我們兄妹年齡相仿的倆孩子,就隨便賴上我。”
白母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了。
“你要是聰明點呢,我給你五百塊,就當發個善心。你回到鄉下,從此后我們各不相干。
不然啊,我不介意將你另一條腿給砍了!”寧鴻云陰鷙地看向她。
他不需要姓資的父母,同樣也不想要當下人的父母。
白母整個人感覺像是身處冰窖里,渾身泛冷,牙齒打顫,“云兒,你跟你妹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
寧鴻云猛地從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把玩著。
白母的話給堵在了嗓子眼,那種截肢時麻藥不足的疼痛,還殘留在斷腿的截面上。“好……”
她低著頭,頹然地應下,可是眸子里卻是瘋狂的不甘心,憑什么啊?
他們夫妻倆二十多年的謀劃,可不僅僅是給一雙兒女創造好的生活和教養環境,也是為了他們晚年能享福。
如今到頭來,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那他們這么多年的如履薄冰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