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白走后,江緒存就在給江緒寧施針。
長姐雖說已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這毒長久留在體內對人終究是一種不可逆的傷害。
拿到解藥之前她還是要找一個法子用來抵抗毒性。
“二姑娘?!?/p>
崔嬤嬤在外輕輕叩門:“門外有一位姓顏的太醫,說是跟您約好的,來給娘娘請脈問診?!?/p>
江緒存應聲:“請他進來吧。”
顏謙應是剛從信國公府給國公夫人請完了脈,估計聽說了昨日的事,心中放心不下這才趕過來。
沒等一會兒,顏謙便挎著那厚重的醫藥箱走來,他笑容滿面:“小師妹!”
可下一秒,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細細嗅著屋子里的藥味,神色頓變:“九陽回魂丹!小師妹你用了九陽回魂丹?你怎么了?你好像沒事,是誰出事了?”
“是我阿姐。”
江緒存聲音沙啞,雙眼布滿紅血絲,她看向床榻仍舊昏迷不醒的江緒寧:“顏師兄還記得我們上次說的那一種烈性密毒嗎?昨日,阿姐被人二次下毒了?!?/p>
“什么?!”
顏謙大驚失色。
他探過江緒寧的脈,知道這毒甚是兇險,之前是因為下毒劑量極少,所以才會拖延了不少時間,給了他們治療的機會。
若是按正常劑量下毒,不出一個時辰,便是尸體一具,大羅金仙也沒法挽回。
可宸妃如今的身體早已被花柳和毒藥給折騰得毀了一大半,怎么可能還經得住第二次下毒!
“那……”
顏謙一時語塞,都不知道下一句話當講不當講:“人,還活著嗎?”
江緒存點了點頭:“若阿姐真出了事,我定與他們同歸于盡,師兄現在也見不到我了。”
顏謙這才放了心,只要命保住了,便一切都好說。
“師兄你來得正好,幫我給阿姐診個脈吧。都說關心則亂,昨日情形太過緊急,瞧瞧我是否還有什么疏漏之處。”
“好,我來診?!?/p>
顏謙放下藥箱,拿出脈枕,上前給江緒寧診脈。
“小師妹,你是怎么救的?”
顏謙一面搭脈一面問。
江緒存說道:“第二次的毒和第一次的不是同一種,但應是同出一脈。中毒后,阿姐幾近瀕死,我便喂了一顆九陽回魂丹,加以靈犀二九針封住經脈,濃熬了一劑大續命湯,一個時辰內分了三次灌下去,再用熱蒸法逼出毒素才堪堪救回了一條命?!?/p>
“做得好?!?/p>
顏謙真心夸贊道,眼里滿是欽佩之色:“脈象趨近平穩,呼吸雖微弱卻也順暢,毒性被靈犀二九針壓制暫時不會復發。至親瀕死這樣的危急時刻,卻還能保持鎮定,一處未錯。小師妹,老師可曾說過,你的醫術天賦,必在我之上?”
“師兄過譽了?!?/p>
江緒存坐在榻邊,輕輕握著江緒寧的手,可始終不見一點回應:“師兄,信國公府那邊怎么樣?”
“國公夫人脈象尚可,但畢竟上了年紀,因為懷胎身體出現了不少毛病?!鳖佒t問道:“小師妹,你一直讓我按溫和方子給她養著,但若有一天國公夫人逼著我給她落胎,當如何?”
江緒存垂眸,言語淡淡:“她的脈象本就穩妥,胎兒康健,卻一直溫和調養,補品不減。待到一定月份時,腹中嬰孩一定會比一般的要大一些。”
“胎兒過大,若此時落胎,母子二人皆是生死參半。”
顏謙了然點頭。
江緒存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她趕緊看向顏謙:“師兄,我們是醫者,當以治世人病邪,度眾生疾苦為己責。但我對信國公夫人所行之事,完全愧對醫者二字,即便我有難言之隱,也萬萬不該將師兄拉下水。”
“師……”
“你我師出同門,你當師兄就是什么仁心仁愛的大夫不成?”
顏謙戲謔一笑,低頭看著自己的一雙手苦笑:“治世人病邪,度眾生疾苦確是醫者之責。但小師妹,咱們先是人,再是醫。活好自己,才能治人?!?/p>
“哎呦不好!又到點卯的時辰了,我得趕緊走?!?/p>
顏謙看了眼時辰,又急急忙忙地去收拾藥箱:“小師妹,等過兩日發了俸祿,師兄帶你去沈樓吃一頓!”
江緒存笑著點頭:“那我等師兄?!?/p>
顏謙都跨出門外一條腿了,忽然又轉過頭來:“對了,小師妹,之前我不是塞給你一本冊子嗎?你有翻看過嗎?”
江緒存想了想,是那天在信國公府顏謙趕著去點卯說先放在她這兒的那本?
她點頭:“隨手翻過兩頁,不是普通的百草鑒嗎?”
百草鑒是每一個醫者必須爛熟于心的醫書。
當時江緒存還決定奇怪呢,以顏謙的水準,定是倒背如流,怎么還隨身帶著。
“對,前面一半是百草鑒,但后面一半是老師當年斷斷續續給我寄來的只產于西疆的奇藥。”
顏謙努力地回憶:“里面似乎記載了一味藥,叫曼珠一念花。老師批注了一句,說此花出于地獄,身帶劇毒,卻亦可壓世間萬毒?!?/p>
“若你對宸妃娘娘身中之毒實在沒有半點頭緒,對應解藥也暫時難尋。那師兄建議你不如去找找。”
曼珠一念花?
江緒存皺著眉頭,她在西疆十年,怎么從未聽過?
“我記下了,多謝師兄?!?/p>
顏謙笑了,將肩上的醫藥箱一提,一擺手:“自家師兄妹,客氣啥!走了!”
一直等到半夜,鳳白終于跳窗而來。
“主帥!我打聽到了,那一日從信國公府出來后,霍從鶴就直接將謝枕那狗東西押去了京兆府大獄,當天半夜就被提審過一次,后來就一直沒人再去過。”
江緒存正盤腿坐在榻上擦拭軟劍,她有些疑惑:“霍從鶴親自提審?”
她記得,霍從鶴坐到如今的位置是經歷了三起三落,刑部、大理寺、京兆府的死牢全進了個遍。
所以他最看不上的就是三法司一眾,也最厭惡刑訊一套。
他怎會親自提審謝枕?
除非,這不是提審。
而是一場掩人耳目的密謀。
倘若,謝枕本身就和霍從鶴是一路的人,殺霍茂不僅是為了陛下,還是為了能順理成章地遮掩他的行蹤,去行一些隱秘之事.
再倘若,這隱秘之事,是去西疆以浮屠軍的名字招兵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