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緒存伸手去探脈,片刻后笑著道:“兒媳頗通醫術,婆母脈如走珠,不會有錯,應已一月有余。”
“恭喜公爹,恭喜婆母。”
前世,國公夫人有孕一事整個府里除了江緒存外無人知曉,只因這一胎乃私通子,并非謝家血脈。
國公夫人知道此子留不得,便只能讓最好拿捏的江緒存來幫她墮胎。
國公夫人臉色一片蒼白。
“當真?!”
經方才一事,信國公現下已極信任江緒存了。
“天爺呀!”
還不等眾人反應,江緒存忽地又是一道驚叫。
她急匆匆地拉起江緒心的左手,趕緊將她手腕上那串潔白如玉的佛串一脫,往外丟遠了去。
江緒心瞪大了眼:“你!”
“怪道婆母今日一直打不起精神呢,四妹妹手上這佛珠乃白麝香所制,藥力比普通麝香強百倍不止。”
江緒存一臉嚴肅:“沒有身孕的人戴著倒是不打緊,可懷孕婦人卻是半點聞不得,這可是極傷胎兒的呀!”
一聽到‘極傷胎兒’四個字,信國公立馬忍不住了。
他怒目看向江緒心,疾言厲色道:“你這沒心肝的東西!”
“你日日夜夜戴著這樣害人的物件在府里走動,是生怕我謝氏一族子孫繁茂嗎?!”
江緒心完全沒料到這一場飛來橫禍,她甚至連事情的緣由都沒搞清楚。
“不是,不是啊公爹,我......”
江緒心急得快哭了。
“那佛串不是我的!是,是二姐姐的!是她江緒存的佛串,不是我的公爹!”
信國公冷笑:“都戴在你手上還不是你的?!無心戴著,或可原諒,但污蔑長嫂,攀咬嫡姐,罪不可赦!”
“來人!”
信國公大袖一揮:“將這佛口蛇心的賤婦拖去祠堂,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認錯!”
“沒我的命令,不許她進一滴米水!”
兩名護衛立即領命進來。
他們動作熟練,拿著一塊白布塞進了江緒心的嘴里,一前一后將人抬了出去。
江緒存垂眸一笑。
江緒心沒說謊,這白麝佛串,的確是她的。
那是她在西疆率浮屠軍滅了一個匪寇山寨搜出來的,白麝罕見,她就私自昧下了。
想之后找個典當行,賣了換銀子。
后來事多就給忘了,一直戴著它回了長安侯府,江緒心見了還以為是什么好品相的白玉佛串,哭著吵著非要奪。
母親曹氏一見如此,當即就上手從她手上把佛串給扒了下來,扭頭送給了江緒心。
所以說,自作孽,不可活。
前世今生,該去的跪祠堂的人,終究是要去的。
信國公以為自己是老來得子,正高興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趕忙吩咐下人去將盛京的婦科圣手都喊來問診,甚至還要送帖入宮去請醫官署的太醫來。
“國公爺不必折騰了。”
國公夫人一把按住信國公,支支吾吾道:“其實,妾身覺得身體并無不適,許就是因為謝林家那個戴的白麝香佛串今日才格外沒氣力罷了。”
“枕哥兒的媳婦兒不是擅醫術嗎?不如就叫她先給妾身瞧著,后面若有不適再尋太醫也可啊。”
“這怎么行?”
信國公連連搖頭:“緒存只是頗通,她畢竟不是醫者,能把出孕脈已是殊為不易。再說,你我老來得子,更應重視!”
說完,信國公就馬不停蹄地去寫帖子入宮。
江緒存也適時地悄聲退了下去。
還沒到最危急的關頭呢,她不急著出手,等到人家走投無路求上門了,這份恩情,才會記得長久。
——
信國公府外,謝枕已經坐在馬車里等好一會兒了。
車前卻有一個接一個的小廝接力為他事無巨細地傳來嘉平院發生的所有事。
每個人的一言一行,皆一字不落。
江緒存踏出府門的一剎那,今早的敬茶事件匯報也正好結束。
“世子殿下真是好興致啊,一大早就聽人說書吶?”
不知為什么,
只要一遇上謝枕,江緒存就想陰陽怪氣地說話。
不是故意,純下意識行為。
只見謝枕單手撩開車帷,露出了一張看熱鬧的‘欠臉’。
“光是本世子想聽說書也沒用呀,這不還是得要江二娘子親自下場,演一出好戲來給我聽才行嗎?”
讓她在自家院子里睡到日上三竿躲清閑都不愿意,非要巴巴地跑出去把江緒心給弄去跪祠堂才高興。
真不愧是她。
不出手則已,但凡一出手,必是‘滿門遭殃’!
互相懟了幾句,兩人心里都舒服了。
江緒存上了馬車,隨著謝枕的一聲‘出發’,便朝著皇宮的方向緩慢而去。
“尚宮局駁了咱們見宸妃的帖子,給出的理由是,宸妃娘娘病重,不宜見生人。”
江緒存眸子一沉。
她就知道,想見長姐沒那么容易。
可連信國公世子令都沒有,還會有什么辦法?
江緒存疑惑地看向謝枕:“帖子都被駁了,我們還去皇宮做什么?”
去了也入不了宮。
“明路子走不了,就走暗路子。”
謝枕從身后拿了一個木盒出來,里面是一套小廝的衣袍,還有一套宮婢的衣裙:“我約了陛下今日在蘅蕪閣手談。”
“蘅蕪閣后有一條小徑,你沿著左側的宮廊一直走就能通往后宮西面,宸雎宮恰好就在西面。至于后面的事,可就靠你自己了。”
江緒存接過來,重重點頭。
如今,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一路上,江緒存從扮成小廝隨謝枕入宮,到進了蘅蕪閣,再換上宮婢的衣服從小徑去往后宮,一切都十分順利。
約定的時辰已經過了,仁安帝嗜棋,一向守時,可這次謝枕卻久久沒有等來他。
他正襟危坐于棋盤之前。
前世沒有這一段事情,所以他也無法預知今日究竟會發生什么。
“哎呦!世子殿下!”
這時,內監首領李德全踏著小皂靴,滿臉堆笑地趕了過來:“老奴該死,讓您久侯了。”
謝枕沒見到后面跟著的皇帝御攆,心里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
“李公公,陛下呢?”
李德全一向都是寸步不離的守著皇帝,怎么今兒個就獨他一人?
“老奴正要稟告殿下呢。”
“今晨,醫官署來報,說宸妃娘娘在清涼臺更加不思飲食,病情日益漸重。陛下心里掛念,卻只能去宸雎宮睹物思人,特讓老奴來叫您多等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