軸承順利裝機,紅嶺廠精密齒輪生產線重新轟鳴起來。
老周拉著何雨柱的手千恩萬謝,非要留他們休整兩天。何雨柱婉拒了,任務完成,必須立刻返程。
回程的路相對順暢,第三天傍晚,吉普和卡車終于帶著一身風塵和傷痕,駛回了四九城軋鋼廠大門。
何雨柱跳下車,對趙鐵柱和王猛道:“趙師傅,王師傅,辛苦了!車直接開去機修車間檢修,我跟孫科長匯報任務,明天再辦交接手續(xù)。”
“得嘞!何組長,跟你跑這一趟,值!”趙鐵柱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
王猛也用力點頭,這一路,他對這位年輕的采購組長心服口服。
何雨柱帶著馬華和小王,直奔采購科。
剛走到辦公樓樓下,保衛(wèi)科副科長張彪帶著兩個干事,板著臉攔住了去路。
“何雨柱同志,”張彪聲音不帶溫度,“請跟我們到保衛(wèi)科一趟,配合調查。”
馬華和小王臉色一變,下意識擋在何雨柱身前。何雨柱伸手撥開他們,面色平靜:“張科長,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了。”張彪語氣強硬。
何雨柱點點頭:“行。馬華,小王,你們先去跟孫科長匯報任務完成情況。我去去就回。”
何雨柱給了兩人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后跟著張彪走向保衛(wèi)科那棟灰色小樓。
保衛(wèi)科詢問室,只有一張桌子三把椅子,張彪坐在桌子后面,一個干事攤開記錄本準備記錄。
“何雨柱同志,”張彪開門見山,“有人實名舉報,你在執(zhí)行采購任務,特別是涉及進口設備引進和本次三線押運任務期間,存在嚴重的經濟問題和生活作風問題。”
何雨柱坐在硬木椅子上,腰背挺直:“張科長,請具體說明。”
“第一,”張彪盯著他,“舉報稱,你利用赴上海引進德國二手軋輥設備之便,收受外方人員巨額回扣!”
“第二,舉報稱你生活腐化,超出正常收入水平!特別是,你近期妹妹籌備結婚,竟能拿出近二百元作為嫁妝!這筆錢來歷不明!”
何雨柱眼神沒有絲毫波動:“證據呢?”
“我們正在調查取證!現在需要你如實說明情況!”張彪敲了敲桌子,“那二百元彩禮,怎么來的?”
何雨柱從貼身的舊軍裝內兜里,掏出一個用油紙仔細包裹的小本子,攤開在桌上。
那是一個記賬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日期、物品名稱、數量、金額。
“這是我過去三年,利用休息時間,在合法合規(guī)的鴿子市和信托商店,出售個人閑置物品的明細。”何雨柱指著賬本,“包括我爹留下的舊軍大衣、一塊老懷表、幾本舊書。”
“還有我自己攢的一些工業(yè)券、糧票換的緊俏品…每一筆交易的時間、地點、金額,都有據可查。攢下這二百塊,用了整整三年。”
張彪拿過賬本,仔細翻看,條目清晰,他眉頭微皺。
“至于德國設備回扣…”何雨柱語氣冷了下來,“張科長,設備引進全程,技術科陳工、翻譯小林全程參與,合同最終由楊廠長親自審閱簽字。”
“所有技術參數談判、商務條款確認,都有會議記錄和雙方簽字文件存檔。”
“德方代表漢斯先生,離境前曾留下正式公函,對軋鋼廠團隊的廉潔高效表示贊賞。這份公函,技術科檔案室應該能找到副本。”
張彪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何雨柱的回答條理清晰,有理有據,甚至主動提供了查證線索。
“那么,這次押運任務呢?有沒有私自夾帶?有沒有克扣物資?”張彪轉換方向,語氣依舊嚴厲。
何雨柱直視著他:“押運任務,全程有馬華、小王兩位組員,以及退伍汽車兵趙鐵柱、王猛兩位司機同行。”
“所有物資出庫有倉庫老張簽字,入庫有紅嶺廠技術科長老周簽收。任務緊急,路上險情不斷,我們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請問張科長,我夾帶什么?克扣什么?”
“砰!”詢問室的門被猛地推開。楊廠長沉著臉站在門口,身后跟著一臉焦急的孫建國和陳技術員。
“張副科長!”楊廠長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誰給你的權限,在沒有任何實質證據的情況下,直接扣押剛剛完成重大緊急任務、為廠里立下大功的干部?!”
張彪立刻站起來:“楊廠長,是匿名舉報,程序上…”
“程序?”楊廠長打斷他,目光掃過桌上的記賬本,“我看何雨柱同志自己提供的證據就很有力嘛!你要查?好!孫科長!”
“到!”
“立刻帶人,去技術科調取德國設備引進的全程會議記錄、合同副本、還有那份德方公函!”
“再去財務科,調何雨柱同志近三年的工資獎金發(fā)放記錄!配合保衛(wèi)科,一條一條核對他這本賬!”
“是!”孫建國大聲應道。
“陳工!”
“廠長!”
“你親自去機修車間,把這次押運任務的所有隨車工具、備用物資清單,跟倉庫出庫單、紅嶺廠簽收單,給我核對清楚!少一顆螺絲釘,我唯你是問!”
“明白!”陳技術員立刻轉身。
楊廠長這才看向何雨柱,語氣緩和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何雨柱同志,讓你受委屈了。任務完成得非常漂亮!”
“紅嶺廠剛發(fā)來加急電報,對你們表示感謝!先回去休息!調查結果出來之前,采購組的工作照常進行!”
“是!謝謝廠長!”何雨柱站起身,敬了個禮,眼神平靜無波。
何雨柱看也沒看臉色鐵青的張彪,大步走出了詢問室。
何雨柱被保衛(wèi)科帶走又放出來的消息,半天功夫就傳遍了廠區(qū)。
下班鈴響,工人們涌出廠門。
“聽說了嗎?何組長被人捅刀子了!”
“誰干的?這么缺德!人家剛給廠里立了大功!”
“還能有誰?眼紅唄!看不得別人好!”
“保衛(wèi)科那張彪,平時看著挺正派,這回…”
“噓!小聲點!沒看楊廠長都發(fā)火了嗎?等著吧,肯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許大茂混在下班的人流里,聽著周圍的議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腦門。
舉報…真的發(fā)生了!可看這架勢,何雨柱屁事沒有?連楊廠長都親自出面保他?!
越想越怕,那份藏在炕席底下的舉報信草稿,此刻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坐立不安。
不行!得趕緊回去燒了!絕不能留半點把柄!
許大茂低著頭,腳步匆匆,只想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剛走到廠門口拐角處,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干部模樣的人和他擦肩而過。
那人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掃過許大茂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
許大茂心里一哆嗦,覺得那人有點眼熟,好像是…李副廠長身邊的人?
他不敢細看,加快腳步,逃離了軋鋼廠。
李懷德辦公室的門緊閉著。
后勤張?zhí)庨L垂手站在辦公桌前,大氣不敢出。
李懷德背對著他,看著窗外,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臺。
“廢物!”李懷德的聲音不高,卻冰冷刺骨,“匿名舉報?誰讓匿名舉報了?!還選在他剛立大功回來的時候?!蠢貨!”
張?zhí)庨L額頭冒汗:“廠長…我…我也是想…”
“你想什么?!”李懷德猛地轉過身,眼神像刀子,“打草驚蛇!打草驚蛇懂不懂?!現在好了!楊偉民親自下場!查!讓他查!我看你能經得起查幾回!”
張?zhí)庨L臉色慘白,腿肚子直哆嗦。
李懷德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眼神重新變得陰沉難測:“尾巴,給我處理干凈。那個匿名舉報的蠢貨,該讓他閉嘴了。不要讓人查到!”
“是…是!廠長!我馬上去辦!”張?zhí)庨L如蒙大赦,趕緊退了出去。
辦公室里只剩下李懷德一人。
他重新看向窗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水,嘴角扯出一絲陰鷙的弧度。
“何雨柱…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