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鐘鼎銘文、民俗禮儀、諸子百家……
他腳步微頓,江芷云察覺到了。
“怎么了?”
“沒什么。”
陳宇回過神,看著電梯鏡面里映出的自己,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一早,陽光正好。
江芷云換上了一身簡約的休閑裝,少了平日里總裁的凌厲,多了幾分鄰家姐姐的溫婉。
“我們要給孩子們帶些禮物吧?”
她一邊系著安全帶,一邊興致勃勃地規(guī)劃,“我知道市中心有一家很棒的進(jìn)口超市,里面的零食和文具都是最好的,孩子們肯定喜歡。”
她想象著孩子們收到那些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和新奇玩具時開心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彎起。
這是陳宇長大的地方,她想盡自己所能,給那里帶去最好的東西。
陳宇發(fā)動了車子,卻沒有朝著市中心的方向開。
“超市的東西太貴,不實在。”他輕聲說。
“沒關(guān)系,我來付。”江芷云以為他是在擔(dān)心錢。
陳宇搖搖頭,臉上帶著一絲她看不太懂的笑意:“不是錢的問題。我?guī)闳€好地方。”
車子穿過繁華的市區(qū),一路向著郊區(qū)駛?cè)ァV車慕ㄖ絹碓桨缆芬矟u漸變得擁擠。
最終,車子停在了一個巨大而嘈雜的露天市場門口。
“桐城農(nóng)副產(chǎn)品批發(fā)市場”。
江芷云愣住了。
她從小到大,從未踏足過這樣的地方。
陳宇已經(jīng)解開安全帶下車,繞過來為她打開車門,笑著伸出手:“來吧,江大總裁,體驗一下人間煙火。”
陳宇牽著她,熟練地擠進(jìn)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老板,這米怎么賣?給我來二十袋!”
“大叔,你這油是新榨的吧?聞著就香,給我來十桶!”
“面粉,對,高筋的,也來二十袋!”
他沒有絲毫的生疏,跟每個攤主都能聊上幾句,砍價的時候更是精準(zhǔn)老練,幾句話就能讓對方樂呵呵地給出最低價。
江芷云跟在他身后,像個好奇寶寶,看著他從容地指揮著小工將一袋袋米面糧油搬上他臨時叫來的一輛小貨車。
買完了主食,陳宇拉著她來到一個賣散裝零食的攤位前。
巨大的透明塑料袋里,裝著各種顏色鮮艷的水果糖、造型簡單的餅干和山楂片。
包裝簡陋,甚至有些連生產(chǎn)日期都印得模模糊糊,看起來就像傳說中的“三無產(chǎn)品”。
陳宇卻興致很高,拿了幾個大袋子,每樣都裝了許多。
江芷云終于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低聲問:“陳宇,這些……能吃嗎?會不會不衛(wèi)生?要不我們還是去買一些有牌子的吧,對孩子身體好。”
她的擔(dān)憂是真切的。
在她看來,給孩子的東西,安全和品質(zhì)是第一位的。
陳宇停下手里的動作,轉(zhuǎn)頭看她。
“芷云,你知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嗎?”
江芷云微微一怔。
陳宇將一袋裝好的餅干遞給老板稱重,繼續(xù)說:“我們帶去的巧克力、進(jìn)口薯片,孩子們當(dāng)然會喜歡。”
“但他們吃完之后呢?他們會發(fā)現(xiàn),自己平時吃的、院長媽媽能買給他們的,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差’。這種落差,對他們來說不是禮物,是傷害。”
“這種快樂太短暫,也太昂貴了。它會在孩子心里種下一顆種子,讓他們對觸不可及的世界產(chǎn)生不切實際的向往,甚至?xí)屗麄兟裨棺约荷硖幍沫h(huán)境。”
“而這些,”他指了指那些包裝樸素的糖果餅干,“很便宜,味道也不錯。院長用我們省下的錢,偶爾也能給他們買上一次。”
“這是一種可持續(xù)的、不會讓他們產(chǎn)生心理負(fù)擔(dān)的快樂。”
江芷云徹底沉默了。
她看著陳宇,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是一個商業(yè)帝國的掌舵者,習(xí)慣了用最優(yōu)的資源、最高的效率去解決問題。
她想給孩子們最好的,卻從未從孩子們的角度,去思考這份“最好”背后可能帶來的心理沖擊。
她的善意,原來是如此的居高臨下,如此的……狹隘。
陳宇又補(bǔ)充道:“其實捐錢也是一個道理。”
“直接給一大筆錢,不如把錢落到實處。比如,給孤兒院翻新一下宿舍,請一個專門的輔導(dǎo)老師,或者設(shè)立一個獎學(xué)金,鼓勵他們好好學(xué)習(xí)。”
“這些,才是真正能改變他們未來的東西。”
江芷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對不起。”
她輕聲說,“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陳宇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動作自然又親昵:“你只是太善良了。”
這一刻,江芷云的心跳,漏了半拍。
因為買的東西實在太多,一輛小貨車都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陳宇干脆自己開著貨車,讓江芷云開著原來的車跟在后面。
青山孤兒院,坐落在桐城遠(yuǎn)郊的山腳下。
名字很好聽,但地方確實偏僻。
車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了近半個小時,才看到一扇有些掉漆的鐵門,和后面那棟三層高的舊樓房。
院子里很干凈,幾棵高大的梧桐樹灑下斑駁的光影,有幾個年齡大一些的孩子正在打掃落葉,更小的孩子們則在院子角落的滑梯上追逐打鬧,笑聲清脆。
貨車停穩(wěn),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個頭發(fā)花白、戴著老花鏡,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人從樓里快步走了出來。
他身上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布褂,臉上布滿了皺紋,但眼神很溫和。
他一眼就看到了從貨車駕駛室里跳下來的陳宇,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不確定地喊道:“……小宇?是陳宇嗎?”
“王院長,是我!”
陳宇笑著迎了上去。
“哎呀!真的是你!”王院長激動地抓住陳宇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你這孩子,走了這么多年,都長這么高,這么精神了!差點沒認(rèn)出來!”
他的記憶里,陳宇還是那個留著厚重鍋蓋頭,瘦瘦高高,不愛說話的少年。
眼前的青年,眉眼輪廓依稀有當(dāng)年的影子,但整個人的氣質(zhì)卻脫胎換骨。
王院長完全沒把他和最近網(wǎng)上那個火得一塌糊涂的“宇神”聯(lián)系在一起。
這時,江芷云也停好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