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的指尖剛觸到那粒藍色種子，格林威治村的天空就裂開了。

不是比喻——蔚藍的天幕真的像打碎的鋼化玻璃般龜裂，裂縫中滲出珍珠母貝色的光。報亭老人發(fā)出一聲介于咒罵和贊嘆之間的怪叫，而開羅來的量子物理學家直接跪倒在地，用阿拉伯語快速背誦著什么。

“見鬼！“倫敦工程師的懷表突然懸浮到空中，表盤玻璃啪地炸裂，“我的讀數(shù)全亂套了！“

藍色種子在凱恩掌心微微震動，頻率恰好是7.100011Hz。隨著這個振動，銀杏樹的影子開始在地面上分裂——不是簡單的重疊，而是像分形圖案般無限延伸。每個影子中心都站著個模糊的人形。

“那是...“凱恩瞇起眼睛，“其他時間線的我們？“

量子物理學家突然撲過來抓住他的手腕：“快種下它！這不是普通種子，是壓縮態(tài)的時空奇點！“

天空的裂縫正在擴大，某種介于液體和氣體之間的物質(zhì)從裂縫中滴落。第一滴“雨“落在報亭老人的帆布鞋上，鞋子立刻變成了半透明狀，能看到里面的腳骨在發(fā)藍光。

凱恩把種子按進挖開的土坑。接觸泥土的瞬間，種子爆發(fā)出的強光讓所有人暫時失明。等視野恢復(fù)時，銀杏樹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棵通體晶瑩的“樹“——主干像扭曲的克萊因瓶，葉片是飄浮的莫比烏斯環(huán)，根系則深入虛空中的裂縫。

“上帝啊...“倫敦工程師扶正滑到鼻尖的眼鏡，“它在重組時空結(jié)構(gòu)?！?/p>

一片“葉子“飄落到凱恩肩上。接觸的瞬間，他眼前閃過無數(shù)畫面：

某個時間線上，自己正在東京塔頂調(diào)整某種天線裝置；

另一個版本的他潛伏在時間局食堂，往索恩的咖啡里加料；

最離奇的是有個女性版“凱恩“在開羅集市賣沙漏，每個沙漏里的沙子都向上流動...

“各位?！皠P恩舉起那片葉子，葉脈正在發(fā)光，“我想我們該開個作戰(zhàn)會議了?！?/p>

（二）

三小時后，五人擠在報亭后面的儲藏室里?？臻g太小，量子物理學家的膝蓋頂著凱恩的肋骨，而倫敦工程師不得不坐在一摞過期的《國家地理》上。

“先說壞消息。“報亭老人——現(xiàn)在凱恩知道他叫埃德加——用鉛筆敲著鐵皮餅干盒，“時間局已經(jīng)派了清道夫來這個時間線。“

開羅來的哈桑博士調(diào)出手機照片：十幾個穿灰風衣的人站在量子中心門口，每人胸口別著銜尾蛇徽章?！白钚滦吞柕墨C犬，“他指著領(lǐng)頭者銀白色的右眼，“納米級記憶掃描儀，能在0.3秒內(nèi)定位悖論個體?！?/p>

“好消息是...“倫敦的瑪姬工程師從工具箱里掏出個懷表大小的裝置，“我逆向研究了時間樹的能量特征?！八聪掳粹o，裝置投射出全息倫敦地圖，七個紅點正在閃爍，“這些是其他'園丁'的位置。“

凱恩的懷表突然發(fā)出嘀嗒聲，表盤上的藍沙組成箭頭指向西北方。“最近的就在三個街區(qū)外?！八櫭?，“但為什么我的記憶里完全沒有招募其他...“

一片時間樹葉飄進窗口，正好落在他手背上。新的記憶洪水般涌入：

兩周前的雨夜，自己站在時間樹下，將七枚藍色晶體交給不同的人。每枚晶體都包含著時間樹的碎片和任務(wù)指令。而這段記憶被小心地折疊起來，藏在意識最深處。

“自欺欺人式的信息隔離。“哈桑了然地點頭，“防止被時間局掃描到。“

儲藏室的門突然被敲響。所有人僵住時，門外傳來小女孩的聲音：“要買幸運餅干嗎？今天特價哦。“

埃德加拉開門縫。亞裔女孩——不是小鑰匙，但長得有七分像——舉著裝滿幸運餅干的籃子。她歪頭看向凱恩：“穿灰衣服的叔叔們在兩條街外了。“

瑪姬迅速往女孩手里塞了張鈔票，接過整籃餅干。掰開第一個，紙條上寫著：“第七大道古董店的地下室有驚喜?！?/p>

（三）

古董店的地下室堆滿古怪藏品：會報陰歷的座鐘、鏡面凹陷的梳妝臺、畫著∞符號的塔羅牌。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墻角那臺——用哈桑的話說——“像是蒸汽朋克和量子計算機亂搞出來的怪物“。

兩米高的黃銅裝置上布滿齒輪和光纖，核心位置是個空置的球形艙。

“記憶共振機?！皠P恩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個名字，仿佛他一直在使用它，“能把不同時間線的記憶同步?！?/p>

埃德加正在研究控制臺上的刻痕：“這里需要某種啟動鑰匙...“

凱恩掏出懷表。表蓋上的裂痕與控制臺上的凹槽完美契合。當他把懷表放上去時，整個機器發(fā)出類似教堂管風琴的嗡鳴。

球形艙的透明外殼滑開，露出內(nèi)部的神經(jīng)接口頭盔。

“誰先來？“瑪姬環(huán)顧眾人。

地下室的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時間樹的葉子從通風口涌入，在眾人頭頂形成旋轉(zhuǎn)的星云。某個葉片擦過哈桑的臉頰，他猛地倒吸一口氣：

“我看見了！開羅黑曜石方碑其實是這臺機器的接收天線！“

更多記憶通過樹葉共享：

倫敦銹蝕的齒輪是能量調(diào)節(jié)器；

東京實驗室的涂鴉墻藏著頻率校準公式；

甚至格林威治村的報亭本身就是個偽裝的數(shù)據(jù)節(jié)點...

“我們被設(shè)計成**密鑰。“凱恩的聲音在黑暗中發(fā)顫，“小鑰匙把機器零件分散在不同時空，只有所有'園丁'的記憶拼在一起才能啟動它?！?/p>

樓上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和沉重的腳步聲。灰風衣獵犬們找到了這里。

（四）

哈桑和埃德加用古董柜子堵住樓梯時，瑪姬已經(jīng)鉆進了球形艙?！翱偟糜腥讼仍囋??！八魃仙窠?jīng)接口頭盔的瞬間，整個人立刻僵直，瞳孔擴大成黑洞。

控制臺屏幕瘋狂滾動數(shù)據(jù)流。凱恩看到其中夾雜著瑪姬的記憶碎片：

五歲的她在齒輪廣場喂鴿子；

二十歲在時間局培訓基地打破同步率記錄；

三天前發(fā)現(xiàn)藏在倫敦塔橋結(jié)構(gòu)里的黃銅齒輪...

“需要更多連接！“機器發(fā)出電子音，“當前同步率41%...“

第二個獵犬撞門的聲音震得天花板落灰。凱恩抓起兩片時間樹葉塞給哈桑和埃德加：“貼在太陽穴上！“

當三人同時觸碰控制臺時，球形艙內(nèi)的瑪姬突然開口——聲音卻是小鑰匙的：“爸爸，看這個。“

控制臺投射出全息影像：時間樹的根系在量子層面纏繞著所有主要時間線，而每個“園丁“所在位置都是關(guān)鍵節(jié)點。

“這不是破壞。“小鑰匙的聲音帶著笑意，“是升級?！?/p>

堵門的柜子轟然倒塌。第一個沖進來的獵犬剛舉起武器，就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定格。他的灰風衣逐漸變成藍色，銀白色的機械眼褪去金屬光澤，變成了普通的人類瞳孔。

“歡迎回家，湯姆叔叔。“小鑰匙通過瑪姬的嘴說，“記得嗎？你答應(yīng)過帶我去看泰晤士河潮汐的。“

被叫做湯姆的前獵犬突然跪地痛哭。他的記憶顯然也回來了。

（五）

接下來的七十二小時里，全球七個地點的共振機同時啟動。凱恩通過時間樹看到了整個過程：

東京塔頂?shù)呐园妗皠P恩“啟動天線，整個城市的電子屏幕閃現(xiàn)“覺醒代碼“；

開羅集市的地下室里，沙漏商人將特殊頻率寫入黑曜石方碑；

甚至時間局總部都有叛變的特工在核心服務(wù)器植入木馬...

當?shù)谄吲_機器上線時，所有時間樹的葉子同時發(fā)光。凱恩站在格林威治村那棵樹下，看著天空的裂縫緩緩愈合——不是簡單的修復(fù)，而是重組成了更復(fù)雜的拓撲結(jié)構(gòu)。

小鑰匙的投影出現(xiàn)在每片葉子上：“時間不再是個閉環(huán)了，爸爸。現(xiàn)在它是個...“

“花園?！皠P恩接話，突然明白了一切。

哈桑正在調(diào)試一臺從獵犬身上拆下的掃描儀：“難以置信...所有時間線的因果律都變成了網(wǎng)狀結(jié)構(gòu)。“

瑪姬從球形艙爬出來，頭發(fā)全白了但眼睛亮得驚人：“我們成功了？“

凱恩望向報亭方向。埃德加正在給一群孩子分發(fā)藍色包裝的糖果，每個糖果紙都印著莫比烏斯環(huán)圖案。而街對面，曾經(jīng)的獵犬湯姆正在幫老婦人搬行李——他的灰風衣現(xiàn)在染成了天藍色。

“不完全是成功。“凱恩撿起一片飄落的時間葉，葉脈里流動的光點組成小鑰匙的笑臉，“是開始?！?/p>

懷表在他口袋里輕輕震動。掏出來看時，表盤上的藍沙組成了個簡單的數(shù)學符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