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驕正在上課。
空曠的房間里,陳列極其精簡。
除去投影的白板、符合人體工學的課桌椅、以及用來記筆記的電子設備,其余擺設全部都是按照她記憶里大學課堂的樣子一比一精準還原。
穿著黑色防爆服,手持武器的特警立在門口,兩兩分開,沉默的像是不會磨損的機器人。
——周秋葉和王燕歸離姜驕更近,確保發生突發狀況時,第一時間帶她遠離現場。
這間特別的教室里,無論來來去去,進入過多少位老師,留下的學生,只有姜驕一個。
課表以及課程內容是無數位專家,在激烈討論后定制的。
三十五分鐘為一個課時,教師也是嚴格挑選,層層選拔,爭取最大程度保障這位唯一的,寶貴的學生不會產生厭學心理。
課程內容包括但不限于植物辨認、動物種類分析、簡單動物解剖、野外水源過濾、野外食物獲取、簡易狩獵陷阱制作、避免蚊蟲叮咬、中草藥辨認、野外急救學等等等等。
姜驕總算明白,于麗說的“時間緊,任務重”是什么意思了。
她要學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但姜驕沒有表現出任何厭煩或者是退縮的情緒,反而如同一塊海綿,拼命汲取知識的養分。
——如果按照狗系統所說,九天后她還會回到獸人世界,那現在她多學一點,就能多一點生存保障。
以前不認真學習,頂多掛科。
現在不認真學習,直接要命。
她真的從沒如此熱愛學習。
……
……
午餐時間一到,上一秒還在滔滔不絕的老師,立刻停下動作,站在原地,等待特警帶他離開。
而五分鐘后,被推進來的,則是一輛擺滿食物的餐車。
每一餐,都是由營養師和特級廚師按照姜驕的口味精心制作而成,保證營養均衡,味道上乘。
但顯然,姜驕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只是覺得,不愧是官方,連糯米燒賣都做的比學校食堂的大個。
薄如紙的面皮里,包裹著粒粒分明的油亮糯米,每一口都摻雜著青豆、羊肉塊、胡蘿卜粒,咬一嘴,就是滿嘴的油潤鮮香。
“還是活在現代好?!?/p>
姜驕滿足地嚼嚼嚼,思緒忍不住發散起來:
“要是在獸人世界,想吃燒麥的話,得從種小麥開始,然后制作石磨,磨面粉,過篩,還要養羊,種青豆……等等,獸人世界有小麥這種東西嗎?”
“這一點我們還沒辦法確認。”
于麗笑瞇瞇地走進房間,手里還抱著一打紙質文件,她指了指貼在姜驕心口的檢測儀貼片:
“你感覺怎么樣?還習慣嗎?課程內容跟時長用不用調整?”
“還好,老師講的我都能聽懂?!?/p>
姜驕摸摸貼在心口的貼片,無所謂道:
“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有點不習慣,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早在課程開始前,她就戴上了心率監測儀。
反正這東西只能關注她的實時心率,又不會侵犯**,戴就戴吧。
提起課程,姜驕興致勃勃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老師講的內容我竟然都聽懂了?!?/p>
“那就好,下午的課程就按照計劃照舊?!?/p>
于麗微微一笑。
當然不是錯覺。
在看不見的地方,可不是只有姜驕一個人在參與課堂。
衛生醫療組隨時待命,姜驕的心率報告,每十分鐘更新一次。
如果出現異常或者大幅度波動,醫療組需要立馬上報。
觀測組二十四小時輪班,主要負責觀察姜驕的生活習慣、語言行為。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被整理成冊,方便官方專家套入語言模板,提交戰略組。
參謀組更是不眠不休,大規模收集相關資料,反反復復分析姜驕和系統的對話。
根據不同情形,不同事件發展,參謀組已經更新不下七十九條戰略方針。
姜驕在課堂上打一個哈欠,三秒后,講師就會得到反饋,立刻修正大綱跟內容。
姜驕的心率忽然出現變化,這代表姜驕對課程內容感興趣,講師會立刻增加相關知識點,力求增加記憶點。
從那場保密級別不低的會議敲定后,姜驕就不止是姜驕了。
國家機器高效率動作起來的時候,威力是驚人的。
姜驕從小到大的學習生活經歷。
姜驕就讀的學校,接觸過的人員資料,父母、親友、老師、同學的資料,全部被整理成冊。
姜驕翻閱過的圖書,姜驕發表過的演講,姜驕回復過的評論,姜驕點評過的明星……甚至是姜驕寫過的作業本,姜驕亂寫亂畫過的課桌,姜驕隨手的涂鴉。
姜驕。
姜驕。
姜驕。
所有人清楚的認識到。
她是風暴中心,也是潘多拉魔盒。
……
……
姜驕對此一無所知。
或者說,她愿意對此一無所知。
休息時間,她選擇跟于麗閑聊。
“現在仍處于保密階段,按照規定,所有接觸過你的人,都必須與外界隔離,并且嚴禁向外傳遞消息?!?/p>
否則等同叛國。
于麗咽下最后一句話,笑吟吟地陪姜驕說話:
“不過你放心,當地公安已經跟你家里說明了情況,只說你目前正在國外參加辯論,并沒有透露其他?!?/p>
“那我爸媽能信嗎?”
姜驕吐槽道:“我一個學法的普通大學生,為國爭光也輪不到我???”
——她父母就是普通老百姓,可時間長了,總會懷疑的。
“沒關系,官方電詐部門的同事會用最新的人臉合成技術,模擬你的聲線,定期跟二老報平安?!?/p>
于麗對著她輕輕眨了眨眼。
姜驕:“……”
好家伙,電詐部門搞“電詐”。
閑聊過后,就是新一輪的學習。
好在這幾天系統跟死機了一樣,無論姜驕怎么騷擾,對方就是拒絕回復。
姜驕也樂見其成。
她巴不得對方就此死機。
……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姜驕按照計劃學習,休息,按部就班地讓她產生了一種“她在學校上學”的錯覺。
但隨著課程內容逐漸豐富,老師人選也逐漸變得“重量級”。
有些是經常出現在農業科教頻道的熟面孔。
有些是刷視頻經常能看到的科普視頻的Up主。
還有些甚至連姜驕這個不經??葱侣劦娜硕贾?,是經常在新聞里出現的面孔。
就比如眼前這位,給她講解“可食用菌菇和蕨類植物”的老教授。
六七十歲年紀,胡子,頭發花白一片,雖然佝僂著腰,可精神頭很好,一身正派,書香氣很濃,看著就像是做學問的人。
“咳咳咳!”
老教授咳嗽一聲,目光炯炯地盯著臺下的“學生”,聲線雖然平穩,可仍能聽出里面的激動:
“種子蕨起源于前裸子植物,始現于晚泥盆世,石炭二疊紀極盛,到了中生代逐漸衰退,最后滅絕于白堊紀。
這種植物,在三疊紀和侏羅紀時期分布較為廣泛,其**的科研價值,絕不亞于渡渡鳥,咳咳,渡渡鳥!”
說到這里,他再次加重聲音,拍了拍白板投影上某株三D復原圖:
“**種子蕨的珍稀性,絕不亞于渡渡鳥——”
或許是頭一次“以公謀私”,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忍不住老臉一紅。
接收到訊號的姜驕秒懂:“……那我下次試試,看能不能帶一棵回來?”
老教授心滿意足,看姜驕的眼神越來越亮。
哎呀。
好孩子。
怎么越看越可愛。
學什么法,就該跟著他做學問!
“傅老,您這可算是違規了?!?/p>
陪同姜驕上課的于麗苦笑一聲,做出一個手勢:
“課程暫停,按照規定,您被取消授課資格——您別這么看我,這是規定,您就別跟我們這些小輩為難了。”
“違規什么,違規什么?她要是能搞到活的種子蕨,別說讀我的研究生了,我保證手把手教,手把手帶她!”
老教授吹胡子瞪眼,現代植物學領域的巨擘,教材編撰者看到都要恭恭敬敬喊一聲“傅老”的人物,頭一回像個不講理的孩子:
“你們知道這代表著什么?這是科學進步的契機!政治考量,政治考量!你們就擔心這個!”
——但于麗明白,這個頭不能開。
于是傅教授被友好地請了出去。
兩名特警架著走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