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質隊工作,最大的秘密是什么,那必然是勘探成果和地質資料。
它們就像藏寶圖,外行人看不懂,但內行人若是得到了,就能按圖索驥,找到寶藏。
這些寶藏中,金子無疑是最能激發人們對財富最原始**的東西。
想要從地質隊工作人員的口中打探金礦位置的人實在太多。
很多人拿著地圖找到地質隊工作人員談合作,許諾說,只要在地圖上面點一下金礦位置,就能得到數千甚至上萬的錢,或者是給分成。
在這年頭,這樣的一筆錢,極具誘惑。
周景明身為勘探技術人員,當然也有人找過他,但入職地質隊的時候,就簽有保密協議,找到的礦源信息,豈是能隨便告訴他人的。
在周景明的記憶中,他所在的地質隊里邊曾有兩人干過這事兒。
結果是,一個被逮到,具體怎么處理不知道;另一個逃跑的時候,逼急了,跳進大河里,在水中撲騰沒幾下,就被浪頭打翻,卷入水底,再浮出來的時候,已經沒命了,腦袋撞到河石的緣故。
有前車之鑒,周景明自然不會做那種危險的事兒。
很多事情,不是打馬虎眼就能搪塞過去的,認真起來,要命只是分分鐘的事兒。
何況,這年頭,正是黃金資源緊缺的當口,更不能兒戲。
現在在川菜館吃喝的男人就曾找過周景明,并且,周景明對他印象深刻。
他記得他的名字:吳福生,駱越上林人。
上輩子周景明離開勞教農場,到阿勒泰淘金,還遇到過,那時候,吳福生已經是個資金不小的金老板,看到周景明到淘金河谷淘金,時不時就來嘲諷、刁難一通,以此為樂。
周景明忍不住,都開始盤算找機會動手了。
但也正因為他的刁難,事情傳到另一個更有本錢、勢力的金老板耳中,得知周景明以前干過地質勘探技術員,有找金苗的能耐,被奉為上賓,直接派人將吳福生找來,好好敲打了一番,吳福生給周景明道過歉,并保證以后見到周景明都繞著走以后,此事才作罷。
那金老板,算是周景明的貴人,讓他在短時間內淘到了第一桶金,自此走上淘金路,周景明感恩,在他手底下干了幾年,憑借自己找金苗的能耐,幫這金老板賺了不少錢。
他萬萬沒想到,重生回來,會在這種地方看到吳福生。
還真是個意外的收獲。
既然這女人和吳福生有聯系,事情就很容易串聯起來了。
吳福生可能是因為當初找周景明探聽金礦位置被拒絕而心存怨念,也可能是還想著從周景明身上得到一些金礦信息,利誘不成,直接強取,所以才有了這次坑害。
不用說,上輩子遺失的那個雙肩包,必然也落入他們手里。
每一個從地質隊離開的勘探員,都是極好的拉攏對象,雖然有保密協議,但大都藏有能立馬換一大筆錢的“私貨”,這是不爭的事實。
何況,周景明不是普通勘探員,而是實實在在的技術員,知道得更多,他帶著的小筆記本里,也藏有私貨。
對于地質隊而言,找到金礦,必須具備兩個要素,一是金礦的品位要足夠高,二是得有相當的儲量,才具備開采條件。
所謂金礦品位是指單位體積或單位重量的礦石中黃金的含量。
金的品位通常用克每噸表示,一般常用一克每噸作為邊界品位,大于一克每噸的礦體就可以作為工業礦體,開發成本與利潤相當。
低于這個品位,很多時候就是虧本的買賣,不會進行規模開采。
換句話說,金礦品位夠高,可能十天半月就會采完,或是儲量夠大,但每天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卻開采不出相應價值的金子,都是不劃算的。
周景明很清楚,那種好的礦源不能動,也輪不到自己去動,但不妨礙他記錄一些品位高儲量低的地兒。
這樣的金窩子,對于非正規軍的淘金客來說,更有價值。
金子,誰不愛?
周景明也眼饞,也會有些小心思。
當然,他不可能蠢到將那些位置明顯地標記出來,只是以日記的方式,記錄一些去過的地方的風土人情和一些特別但不顯眼的標志,將線路、大概位置隱藏其中。
翻開日記,里邊的內容更像是一篇篇普普通通的旅游游記。
也正是因此,離開地質隊接受檢查的時候,檢查人員也沒能從筆記本的內容中看出端倪,才被周景明帶了出來。
那筆記本落入吳福生之手,他從一個普通淘金客混成了一個金老板,很有可能,他從得到的筆記本里摸索出一些東西來了。
既然吳福生是出沒阿勒泰地區的淘金客,去到阿勒泰,有的是遇到的機會,就即使沒遇到,周景明也有辦法打探出來。
他也就不急于在錦官城這樣不方便行事的地方解決問題。
阿勒泰那荒漠、戈壁、雪嶺、草原夾雜,甚至數百里不見人煙的地方,有著獨屬淘金客的瘋狂江湖。
也正是因為知道淘金江湖兇險,上輩子的周景明一開始并未選擇淘金,而是打算下海。
不過,現在的周景明干了一輩子淘金客,對這行當熟悉無比,重生回來,不選擇這條路子,簡直白瞎了一世的經驗積累。
他心里有了決斷,既然要選擇淘金客的江湖,那就以江湖的方式解決,再恰當不過。
周景明為避免被發現,煙抽完后,他起身順著街道徘徊,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川菜館子。
之所以沒有急著離開,那是因為他不確定吳福生在算計失敗后,會不會還有別的后招。
既然能從烏城跟到錦官城來,如果不是偶然在火車上看到,那就肯定有過調查或跟蹤。
會不會跟到家里邊,給家人帶來災禍?
這是周景明最為擔心的。
從工農兵大學畢業,在地質隊有了正經工作,哪怕相隔千里之遙,一年到頭難得碰面,周景明在雙親的心里,是頂驕傲的存在。
可周景明被送往勞教農場這事兒,傳回村里,那就是天塌了的事兒。
上輩子,勞教五年后的周景明回到家里,看著自家那破舊的幾乎倒塌的土木房子,再看看荒坡上兩座滿是野草的土堆,只有滿心的心酸。
從妹妹周星瑤口中得知,就因為他的事情,在江陽海潮鎮葫蘆嘴擺渡的父親,恍惚中跌入冰冷的河水,回到家就是一場絕命的大病,雪上加霜的母親也悲慟過度,隨之而去。
這一年的年末,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雙親接連過世……別人家家鞭炮聲聲過年,而周星瑤卻守在凄涼的靈堂。
這樣的事情,周景明又怎能不恨?
既然有重頭再來的機會,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耐心地等著,約莫過了半小時的樣子,他看到去追尋自己的五人陸續返回,都聚集在川菜館子。
七人聚齊后,似乎也沒了吃喝的想法,隨即出了川菜館,在街邊嘀咕一陣后,一起去了火車站。
這一天,周景明一直在火車站對面的蹲守著,直到天黑不見幾人出來,確定他們已經走了,這才返回機械廠老廠區。
這個時候,江陽的火車站還沒開通,想去江陽,只能乘坐班車,他們既然選擇了火車,去的就不會是江陽,估計春節將近,他們也忙著回去過年了。
周景明將自己藏在廠房二樓破木箱里的雙肩包取回,在汽車站附近找了個旅社過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趕最早的班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