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霧像融化的白銀般流淌在加萊港的棧橋上,英吉利的大氅下擺掃過潮濕的木板,在月光中拖出一道水痕。他數(shù)到第七根木樁時停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那道缺口——那是二十年前法蘭西的佩劍留下的紀念。
"你居然真的獨自前來。"陰影里傳來絲綢擦過劍鞘的窸窣聲,法蘭西從貨堆后轉(zhuǎn)出,銀發(fā)松散地束在腦后,發(fā)尾還沾著未干的葡萄酒漬。她手里把玩著一枚金幣,正反兩面在指間輪轉(zhuǎn),忽而是英國玫瑰,忽而是法國鳶尾。
英吉利按住腰間的燧發(fā)槍:"直布羅陀的駐軍報告說..."
"說西班牙人在種劍麻?"法蘭西突然貼近,將金幣卡進英吉利的第一粒銅紐扣里。她的呼吸帶著苦艾酒的香氣,"但你沒告訴他們,那些種子里混著普魯士的冬小麥。"
月光在這一刻穿透霧靄,照亮法蘭西軍裝內(nèi)襯上暗紅的污漬。不是葡萄酒,英吉利敏銳地意識到,是鹿血與肉桂混合的藥劑就像三十年前他們在低地戰(zhàn)場分享過的那個配方。
十三洲此刻正蜷縮在港口的另一側(cè),潮濕的賬本在他膝頭攤開。荷蘭商人給的黃銅放大鏡照出墨跡下隱藏的條款:"每桶染料可摻入..."后面的字跡被突然滴落的汗珠暈開。他抬頭望向爭吵聲傳來的方向,兩個剪影在霧氣中糾纏如搏斗的鷹隼。
"你以為用這種幼稚的密碼就能瞞過我?"英吉利扯開法蘭西的領巾,露出鎖骨下方新烙的印記——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雙頭鷹。
法蘭西反而笑起來,突然抓住英吉利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摸到了嗎?你去年射進來的那顆子彈...我讓人做成懷表的轉(zhuǎn)子了。"她的皮膚下傳來細微的機械聲,像是某種倒計時。
貨堆后方傳來木箱落地的悶響。十三洲慌亂中打翻了煤油燈,火苗舔舐著賬本上"奴隸償付"的字樣。火光映亮她手中半熔化的海關印章,內(nèi)側(cè)"波士頓"的刻痕正在高溫中扭曲變形。
英吉利在槍械上膛的瞬間嗅到異常,法蘭西袖口曼陀羅的味道太濃了。但當他試圖警告時,港外突然傳來荷蘭商船起錨的鐘聲。霧中亮起三盞紅燈,排列成共濟會的三角符號。
"看來我們的小朋友也有自己的秘密。"法蘭西趁機將某物塞進英吉利的彈藥袋,觸感像是裹著糖霜的鉛彈。她的嘴唇擦過英吉利耳畔:"下次見面,它該嵌在你的..."
破曉的汽笛吞沒了后半句話。當英吉利回到甲板時,發(fā)現(xiàn)十三洲正用鞋跟碾碎甲板上的什么東西。晨光中一閃而逝的金色,像極了海關印章的殘片。而在他自己的彈藥袋里,那顆"糖彈"正在陽光下顯露出真實形態(tài)——一枚刻著經(jīng)緯度的劍麻種子,坐標直指佛羅里達。
遠處海平線上,荷蘭商船的帆影正分解成無數(shù)黑點,如同散落的算盤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