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時光倏忽而過,蘇家村的流水席早已散場,祠堂前的錦旗卻依舊鮮紅,風吹過時獵獵作響,像是在訴說著那場全民沸騰的榮耀。
唯有村口偶爾駛過的車輛,還能看出幾分盛宴后的余溫。
蘇家老宅的院子里,蘇寒正對著木樁練習拳法。
他動作不快,每一拳都帶著沉穩(wěn)的力道,拳風掃過空氣,發(fā)出輕微的 “呼呼” 聲。
后背的傷口早已結(jié)痂,雖然大幅度動作時還會隱隱作痛,但比起剛受傷時,已是天壤之別。
“三叔,歇會兒吧。” 蘇博文看著他額角的薄汗,忍不住勸道,“醫(yī)生說你這傷得養(yǎng)夠一個月才能劇烈活動,你這才十天就開始練拳,當心傷口裂開。”
蘇寒收勢站定,接過湯藥一飲而盡,苦澀的藥味在舌尖蔓延開來:“大伯放心,我有分寸,就是活動活動筋骨,免得回部隊后跟不上訓練進度。”
“太爺爺!你看我給黑豹做的新項圈!”小不點這時舉著個用紅繩編的圈兒跑進來,辮梢的蝴蝶結(jié)隨著動作飛跳,“是用祠堂掛剩下的彩帶編的,好看嗎?”
黑豹顛顛地跟在她身后,脖子上還套著舊項圈,卻懂事地低下頭,讓小不點把新項圈往它脖子上套。
紅繩蹭過它的絨毛,逗得它打了個噴嚏,惹得小不點咯咯直笑。
蘇寒彎腰幫她把歪掉的項圈系好:“手藝不錯,就是繩結(jié)松了,太爺爺教你打個死結(jié)?”
“好呀好呀!”小不點立刻湊過來,小手抓著蘇寒的手指,跟著學挽繩。
陽光透過葡萄架落在她毛茸茸的發(fā)頂,連帶著蘇寒的指尖都暖融融的。
“哥哥!”院門口傳來清脆的喊聲,蘇小暖背著書包跑進來,校服領(lǐng)口還別著校徽,“我跟老師請了半天假,特意回來看看你!”
她跑到蘇寒面前,從書包里掏出個印著小熊圖案的保溫杯:“這是我泡的蜂蜜檸檬,你訓練累了可以喝,比部隊的涼白開好喝。”
蘇寒接過杯子,入手溫熱,杯身上還貼著張便利貼,用娟秀的字跡寫著:“每天喝三杯,不許偷懶!”
“你這丫頭,功課緊還特意跑回來。”蘇寒捏了捏她的臉頰,“期末考要是退步了,看我怎么罰你。”
“才不會退步呢!”蘇小暖挺胸,偷偷朝小不點眨眼睛,“我把你的軍功章照片設(shè)成了手機壁紙,看書累了就看看,立馬有勁兒了!”
小不點也跟著舉著拳頭:“我也是!我把太爺爺?shù)恼掌N在床頭,每天睡前都看!”
正說著,蘇博文再次折返回來,手中端著湯藥,見這兄妹兩湊在一起說笑,無奈搖頭:“三叔,藥該喝了。”
蘇寒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苦澀味剛漫開,小不點就遞來顆話梅:“太爺爺快含著!我特意留的,最酸的那種!”
………………
晚飯時分,蘇家老宅的堂屋擺開了一桌家常菜。
紅燒排骨的油光映著青瓷碗沿,清蒸鱸魚的蔥絲在熱氣中微微顫動,還有蘇小暖特意給蘇寒留的桂花糕,在竹籃里散發(fā)著甜香。
小不點抱著黑豹的脖子,非要讓它也上桌“列席”,被蘇武笑著拎到了兒童椅上。
“太爺爺,你嘗嘗這個糖醋里脊,是我讓奶奶特意做的,不辣!”小不點用勺子舀起一塊,踮著腳尖往蘇寒碗里送,醬汁滴在桌布上,像綻開了朵小黃花。
蘇寒彎腰接住,故意逗她:“再喂我,你的小肚子可要空了。”
“才不會!”小不點立刻叉起一塊塞進自己嘴里,腮幫子鼓得像只小松鼠,“我今天能吃三碗飯!”
黑豹蹲在她腳邊,尾巴有節(jié)奏地掃著地面,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桌上的排骨,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
蘇小暖偷偷丟給它一塊,被蘇博文瞪了一眼:“說了多少次,別給小黑喂人吃的!”
“黑豹也是家里的功臣呀!”蘇小暖不服氣地辯解。
蘇博文無奈瞪了她一眼,然后給蘇寒倒了杯米酒:“三叔,這幾天見了不少人,也該歇歇了。醫(yī)生說你這傷,最好再養(yǎng)上半個月。”
蘇寒剛要說話,院門口傳來腳步聲,周海濤穿著常服走進來,身后跟著蘇靈雪。
“三爺爺,爸,我們來蹭飯了。”周海濤笑著坐下,拿起筷子就夾了塊排骨,“靈雪說您今晚肯定要吃家鄉(xiāng)菜,我特意把部隊發(fā)的罐頭帶來了,給您換換口味。”
他放下罐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對了三爺爺,我的假期明天也結(jié)束了,后天一早就得歸隊。您要是想回部隊,咱們正好同行。”
這話一出,席間頓時安靜下來,不解的看著蘇寒。
蘇博文微微皺眉:“三叔,你要回部隊了?”
周海濤一怔,有些尷尬的看著蘇寒,“三爺爺,您沒跟他們說?”
小不點舀飯的勺子停在半空,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蘇寒,嘴巴慢慢撅了起來。
蘇寒放下筷子,看著桌上的眾人:“是的,我打算明天就回部隊。”
“這么快?”蘇博文皺眉,“傷口還沒好利索呢!再說祠堂那邊還有些事要跟你商量,關(guān)于蘇氏宗族要給部隊捐物資的事……”
“大伯,物資的事您定就行,我相信您的安排。”
蘇寒打斷他,“部隊那邊確實我不能離開太久。”
他頓了頓,看向小不點:“而且,趙司令說‘感動華夏’評選需要拍些視頻素材,過陣子可能還要回來取景。到時候,給你帶部隊的壓縮餅干當零食。”
“我不要壓縮餅干!”小不點“啪”地放下勺子,眼圈瞬間紅了,“我要太爺爺留下!黑豹也不想讓你走!”
黑豹像是聽懂了,用腦袋蹭了蹭蘇寒的褲腿,喉嚨里的嗚咽聲更委屈了。
蘇小暖也拉著蘇寒的袖子:“哥,再多待兩天嘛。我剛跟老師請了假,還想陪您去后山看看呢,那里的楓葉紅了可好看了!”
蘇靈雪幫腔:“是啊三爺爺,周海濤說部隊的訓練強度大,您這傷要是沒養(yǎng)好,回去肯定受影響。要不……我跟部隊再申請幾天假,陪您多休養(yǎng)休養(yǎng)?”
周海濤點頭附和:“三爺爺,以您現(xiàn)在的功績和傷勢,多休息幾天,部隊不會說什么的,,您就聽大家的,再養(yǎng)一周,就一周。”
蘇寒看著眾人關(guān)切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知道大家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大家,但部隊有部隊的規(guī)矩。”
蘇博文嘆了口氣,給蘇寒夾了塊鱸魚:“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攔你。明天讓蘇武開車送你去車站,他那車穩(wěn)當。”
小不點見挽留不住,突然跳下椅子,跑到里屋翻出個東西,回來時手里捧著個小小的布偶——那是她用襪子做的小狗,歪歪扭扭的,卻縫得很認真。
“太爺爺,這個給你。”她把布偶塞進蘇寒手里,聲音帶著哭腔,“想我的時候就看看它,就像看到我和黑豹一樣。”
蘇寒捏著軟乎乎的布偶,心里一酸,彎腰把小不點抱起來:“好,太爺爺天天帶著。等我回來,教你蘇家拳的新招式,還帶你去部隊看坦克,好不好?”
“真的?” 小不點立刻破涕為笑,摟著蘇寒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拉鉤!”
“拉鉤。” 蘇寒伸出小拇指,跟她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