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府

墨淵縮在最粗的那根老枝上，夜風掀開斗篷，露出一條暗紫色的蝎尾，尾刺在月色下泛著冷光。

葉片縫隙間，他屏住呼吸，像狙擊手一樣鎖定二樓那扇亮燈的窗。

窗內，云瀲端著骨瓷杯，低頭抿咖啡。

“第37條觀察記錄。”

墨淵在光屏上寫字，指尖抖得差點畫歪。

“她給陸戰的咖啡加了三塊糖，指尖碰杯沿那瞬間，陸戰耳朵紅了0.3秒。”

寫完，他迅速剝開一顆粉色糖果塞進嘴里。

草莓香精的甜味化開，卻只壓住了半秒心跳，剩下的全是焦躁。

糖紙在他指間皺成一團，像被揉碎的小心臟。

樹下的鐵藝門吱呀一聲開了。

夜梟翻進來，脖子上那條死亡芭比粉圍巾在夜色里亮得扎眼。

墨淵的指尖在光屏上唰唰記錄：

“第38條。夜梟又翻墻進來了，脖子上還系著那條丑得驚天動地的圍巾。云瀲嘲笑它像毛毛蟲時，夜梟的尾巴尖翹起來了，是在惱羞成怒。”

糖果在嘴里化得更快了。

墨淵盯著夜梟揉亂云瀲頭發的動作，后槽牙咬得咯吱響。

蝎尾無意識地翹成問號，尾刺上還掛著一片早上勾到的薔薇瓣，搖搖欲墜。

從黃昏待到深夜，光屏上的觀察記錄密密麻麻寫了整整五頁：

“第42條：凌辰來送實驗報告，白大褂扣子扣錯了兩顆。

云瀲幫他整理時，他的手指抖得像觸電。”

“第50條：陸戰把自己的披風披在云瀲肩上，長度拖到地上。

她走路時差點絆倒，陸戰伸手扶她的動作，比星際軍演時的戰術規避快了0.5秒。”

“第61條：他們討論明天吃什么。云瀲說想吃藍星餃子，另外兩個沒吵，只用眼神互剜。”

每寫一行，他就塞一顆糖。

糖紙在口袋里沙沙作響，直到最后一顆滾到手中——空了。

光屏開始發虛，他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決定再看最后一眼就撤退。

偏偏云瀲伸懶腰，睡衣領口往下滑了一寸，頸側鱗片在燈下閃過珍珠光。

墨淵的呼吸一滯，精神力不受控制地暴漲，斗篷的邊緣突然勾住頭頂的樹枝。

他慌亂中去扯，結果用力過猛，整個人失去平衡，噗通一聲摔進了底下的薔薇花叢。

“嗷——”

倒刺勾破了斗篷，也劃破了他的胳膊，疼得他差點喊出聲。

更要命的是。

花叢里的動靜驚動了巡邏的雷燼。

“誰在那？！”

機械臂在月色下泛著冷白的光，像出鞘的刀。

墨淵暗道不好，剛想隱身溜走，雷燼已經舉著拳頭沖了過來。

“又是你這只偷窺的蝎子！”

燼舉著拳頭沖過來，一眼就認出墨淵。

“上次勾住主人頭發還沒算賬，這次居然敢夜闖元帥府，是不是想對主人圖謀不軌？”

墨淵被他吼得耳膜疼，下意識地露出蝎尾想解釋：

“我只是……”

“還敢亮兇器！”

雷燼的拳頭已經到了眼前，

“砰！”

一拳正中墨淵的臉，打得他眼冒金星。

垃圾桶旁，兩人扭打成一團。

爛菜葉、空罐頭、酸臭汁水劈頭蓋臉。

墨淵的斗篷被罐頭勾住，雷燼的機械臂卡進桶壁縫隙，動彈不得。

“松手！”

墨淵抹了把臉上的番茄皮，紫瞳里滿是怒火，“我只是來送東西的！”

“送東西需要爬樹？”

雷燼掙扎著想去掰他的蝎尾，“我看你是想偷主人的頭發做壞事！上次你勾住她頭發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呢！”

兩人在垃圾桶里互相扯頭發（墨淵的）、拽尾巴（墨淵的）、捶機械臂（雷燼的），打得難舍難分，活像兩只在泥地里打滾的野狗。

就在這時，云瀲的聲音突然在桶外響起，

“什么聲音啊？”

墨淵和雷燼同時僵住。

云瀲剛從廚房找了點餅干當夜宵，路過花園時聽到動靜，好奇地走了過來。

然后......

她就看到翻倒的垃圾桶和里面糾纏不清的兩個身影。

“雷燼？你怎么在垃圾桶里？”

她蹲下身，看清另一個人是墨淵時，更懵了，

“還有你……墨淵？你們倆這是在干什么？垃圾分類實踐活動？”

雷燼一聽這話，趕緊掙扎著從桶里爬出來，機械臂上還掛著半顆爛蘋果：

“主人！這只蝎子偷窺你！我在幫你教訓他！”

墨淵半邊臉腫得老高，頭發上還插著根青菜葉。

他張了張嘴想辯解，臉頰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臉被雷燼打腫了。

云瀲掏出檢測儀一掃。

【檢測到墨淵親密度 0.5%（當前1%），雷燼親密度 1%（當前6%）。觸發不打不相識】

不是吧？

云瀲舉著檢測儀，看看鼻青臉腫的墨淵，又看看一臉得意的雷燼，徹底傻眼了，

墨淵好感度居然漲了？

“你們倆打架還打出感情了？”

墨淵的臉一下就紅了，比被打腫的地方還紅，蝎尾緊張地卷成一團。

雷燼則得意地挺了挺胸，機械臂咔咔作響：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就算是敵人，也會被我的魅力折服！”

她嚴重懷疑這檢測儀是不是壞了，或者這星際的好感度計算方式有什么大病。

“行了，別鬧了。”

云瀲扶額，把餅干遞了半盒給雷燼，又看向墨淵，猶豫了一下，把剩下的半盒也遞了過去，

“喏，吃點東西吧。下次想找我，可以直接敲門，不用……藏在樹上或者垃圾桶里。”

墨淵盯著她遞過來的餅干，又看了看她沾著餅干屑的指尖，接過盒子，飛快地說了句謝謝。

然后轉身就跑，斗篷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慌亂的弧線，連掉在地上的光屏都忘了撿。

云瀲撿起光屏，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觀察記錄時，驚訝得捂住了嘴。

雷燼也湊過來看了兩眼，機械眼閃了閃：

“主人，這上面寫的什么？怎么全是你的名字？”

云瀲趕緊把光屏藏起來，臉頰有點發燙，支支吾吾道，

“沒什么……大概是些實驗數據吧。”

她抬頭看向墨淵消失的方向，月光下，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經跑遠了，只留下空氣中淡淡的草莓糖味。

而跑回飛船的墨淵，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另一包雌性專用糖，剛想剝開，就看到糖紙上印著的生產地址——赫然是藍星食品公司的字樣。

他的臉又紅了，這次是因為激動。

她喜歡的味道，和他偷偷吃的糖果，來自同一個地方。

光屏落在云瀲手里的事被他忘得一干二凈，此刻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明天要去黑市再買十包糖果，順便……看看有沒有藍星的餃子粉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