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仿佛在冰冷的海底沉浮。
無盡的黑暗和寒冷包裹著她,身體重得像灌了鉛,不斷向下墜落。唯有左手手腕處,一點微弱的、持續的溫熱感,像一根纖細卻堅韌的絲線,頑強地牽連著她即將渙散的神志,阻止她徹底沉入永恒的死寂。
那溫熱感……是空間?是那株草苗?
它還在吸收?還在生長?
這個念頭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即將熄滅的意識中輕輕搖曳。
不能死……還不能死……
強烈的求生欲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她掙扎著,順著那根溫暖的絲線,拼命向上“游”去。
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線刺得眼睛生疼。
天亮了。
冰冷的晨光從破窗的縫隙里漏進來,照亮滿室塵埃,也照亮了她更加不堪的處境。
喉嚨干裂得像被砂紙磨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渾身冰冷,額頭卻詭異地發燙,一陣陣發冷和發熱交替襲來,讓她控制不住地哆嗦。傷口處的鈍痛變成了更加令人不安的、帶著跳動感的腫痛。
失血過多,傷口感染,風寒入體……這具身體本就油盡燈枯,經過昨夜一番折騰和放血,所有糟糕的情況一起爆發了。
林夕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力正在從這具破敗的身體里快速流失。
她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左手手腕。
那蓮花印記安靜如常,但那種微弱的、持續的溫熱感卻真實存在。
是……錯覺嗎?還是……
她凝聚起最后一點稀薄的精神力,嘗試著再次將意識沉入空間。
這一次的過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艱難,意識像是陷在粘稠的膠水里,每前進一分都耗費巨大的力氣。眼前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
終于!
灰蒙蒙的空間再次出現,但景象卻比之前模糊了許多,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泉眼旁。
只一眼,那幾乎要擊垮她的嚴重病情似乎都減輕了半分!
那株小草苗!它活下來了!
不僅活下來了,甚至比昨晚她昏迷前長高了一小截!雖然依舊稚嫩,但原本只有一點芽尖,此刻已經舒展開兩片米粒大小的、真正意義上的嫩葉,綠意盎然,生機勃勃,頑強地挺立在黑土地之上,甚至葉尖還掛著極其細微、幾乎看不見的晶瑩露珠!
而更讓她心神震動的是,這株草苗的存在,似乎讓這十見方的小小空間里的生機濃郁了那么一絲絲。它仿佛一個小小的樞紐,正在極其緩慢地吸收著周圍灰色的霧氣,轉化為自身的生機,同時又微不可查地反哺著腳下的黑土地和旁邊的生靈泉。
泉眼底部的水位,似乎也因為這微弱的反哺,停止了下降,甚至……好像回升了那么頭發絲般的一點點?
成功了!那個微弱的循環,真的建立了!
盡管緩慢得令人發指,但這意味著,這個空間擁有了初步的、自我維持的可能!不再完全依賴她透支生命去獻祭!
喜悅剛剛升起,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肺部和喉嚨的灼痛感讓她蜷縮起來,渾身滾燙,意識再次開始模糊。
不行……還是不夠……
草苗帶來的生機反饋,對于她眼下嚴重的病情來說,杯水車薪。她需要更直接、更有效的治療。
她的意識“看”向那口生靈泉。
泉水似乎比昨晚多了一點點,清澈見底,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喝下它!必須喝下它!
這是唯一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壓過了一切。她集中起所有殘存的精神力,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引導,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掠奪的渴望,瘋狂地想著那泉水,想著它涌入自己口中的感覺!
仿佛聽到了她瀕死的呼喚,那白玉泉眼微微一亮。
下一瞬,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涼、甘甜、充沛的細流,猛地涌入她干渴欲燃的喉嚨!
這一次,不再是幾滴,而是足足有一小口!
清泉入腹,如同久旱的沙漠迎來了暴雨!
難以言喻的舒暢感瞬間炸開,沖刷著四肢百骸。喉嚨的灼痛被迅速撫平,肺部那刀割般的難受也得到了極大的緩解。一股溫和卻不容置疑的生機之力擴散開來,所過之處,高燒帶來的滾燙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發冷的軀體迅速回暖。
額角那腫痛的傷口處,傳來一陣細微的麻癢感,仿佛是新的肉芽正在瘋狂生長。
這效果,比之前那幾滴強了數倍不止!
林夕貪婪地吸收著這救命的甘霖,感覺幾乎要潰散的意識被強行凝聚了回來,沉重的身體也重新變得輕盈了一些。
雖然依舊虛弱,但那種瀕死的絕望感,終于被強行驅散了!
她活過來了!
靠著墻角,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再是虛汗,而是身體機能恢復排出的熱汗。
過了好一會兒,那股強大的療效果才漸漸平息下去。
她仔細感受著身體的變化。高燒退了,雖然還有些低熱;傷口處的腫痛消失了大半,只剩下輕微的刺痛;喉嚨不再干痛,雖然依舊饑餓,但那種抓心撓肝的虛弱感減輕了許多。
這泉水,果然是神物!
她迫不及待地將意識再次沉入空間,想看看消耗如何。
空間里的景象比剛才清晰了不少。那口生靈泉的水位,明顯下降了一小截,幾乎又回到了昨晚放血之前的水平。泉眼周圍氤氳的白色霧氣也變得稀薄了很多。
顯然,剛才那救命的“一大口”,消耗不小。
但林夕一點也不心疼。用泉水換命,這交易再劃算不過。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株草苗上。它依舊翠綠,似乎并沒有因為泉水的消耗而受到影響。
看來,這初生的循環還非常脆弱,泉水的消耗主要還得靠外部補充——無論是她的血,還是未來可能找到的其他能量。
但至少,她有了明確的方向,也有了初步的底氣。
肚子再次傳來咕嚕嚕的抗議聲。
饑餓感更清晰地涌了上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空間里那株翠綠的草苗。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這草,能吃嗎?
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不行!這是火種,是希望,絕不能輕易動它!
她舔了舔依舊有些干澀的嘴唇,壓下腹中的饑餓,掙扎著站起身。高燒退去,雖然腿腳還有些發軟,但已經能夠勉強行動。
她必須出去找點吃的。光靠泉水,治得了病,抵不了餓。
記憶里,屋子后面有一小片荒廢的林家舊園,原主偶爾會去那里挖些苦澀的野菜根充饑。
推開那扇被踹得更加搖搖欲墜的破門,清晨冰冷的空氣涌入,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
林夕深吸一口氣,邁出了來到這個世界后,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
陽光刺眼,卻充滿了生的希望。
手腕上,那蓮花印記似乎也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溫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