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鐵門,踏入廢墟的那一刻,陳默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空氣中依舊是那股熟悉的、混合著塵埃與腐朽的鐵銹味,但曾經讓他感到窒息和壓抑的氣味,此刻吸入肺中,卻再也無法讓他產生絲毫的不適。每日一株的抗污染青菜,已經將他的身體內部滌蕩得無比純凈,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陽光透過厚重的輻射云層,灑下灰蒙蒙的光。他的眼睛只是微微瞇了一下,便完全適應了這種光線。9.5的精神屬性,不僅讓他的思維更加敏捷,也讓他的五感,尤其是視覺和聽覺,達到了一個超乎常人的敏銳程度。
他能清晰地看到百米之外,一棟大樓殘骸上,一塊松動的混凝土塊正隨著微風簌簌地往下掉著石屑。他也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腳下踩過碎石時,發出的細微“咔嚓”聲,以及更遠處,風吹過空洞窗戶時發出的、如同鬼魅般的嗚咽。
這里依舊是那片死寂的鋼鐵叢林,但他不再是那個在林中瑟瑟發抖的獵物。
他是獵人。
陳默沒有立刻朝著東北方的工業區前進。他先是繞著自己的藏身處,那棟不起眼的六層居民樓,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偵查。
他的動作迅捷而無聲,如同貍貓一般,在斷壁殘垣間穿行。8.2的體質,讓他擁有了驚人的爆發力和耐力。過去需要小心翼翼攀爬才能通過的障礙,現在一個助跑、一次簡單的蹬踏,便能輕松越過。他的身體輕盈得不像話,每一步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檢查了自己當初掩埋胡哥和阿力尸體的那個深坑,確認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他又檢查了周圍可能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用腳將一些可疑的腳印抹去,讓一切看起來都像是自然的廢墟。
做完這一切,他才選定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路線,朝著記憶中工業區的方向快速行進。
三公里的路程,在過去,對他而言是一段充滿未知的、需要步步為營的危險旅途。而現在,卻更像是一場武裝巡邏。
他手持螺紋鋼筋,目不斜視,但眼角的余光卻將周圍的一切盡收眼底。任何潛在的威脅,都無法逃過他雷達般的感知。
大約前進了兩公里,在一片由坍塌的立交橋和廢棄車輛構成的復雜區域,陳默的腳步猛然一頓。
他的身體瞬間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弦,眼神銳利地掃向左側一棟半塌的商場大樓。
那里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可視的動靜。
但他的直覺,他那高達9.5的精神力,卻在瘋狂地向他報警——有東西在盯著他。
那是一種冰冷的、充滿了殺戮**的視線,就像是獵食者在鎖定自己的獵物。
陳默沒有慌亂,更沒有掉頭就跑。他只是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后退,讓自己背靠在一輛銹跡斑斑的公交車殘骸上,確保身后不會受到攻擊。同時,他的右手依舊緊握著螺紋鋼筋,左手則悄無聲息地探向腰后,觸碰到了那把土制手槍冰冷的握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一人,一未知生物,在這片死寂的廢墟中展開了無聲的對峙。
陳默的呼吸平穩而悠長,心臟在強有力地跳動著,將血液泵向全身的每一處肌肉。他知道,比拼耐心的時候到了。
一分鐘……兩分鐘……
就在陳默幾乎以為是自己錯覺的時候,一道黑影,快如閃電,從那棟商場三樓一個破損的窗口中一躍而出!
那黑影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二十多米外的一輛轎車車頂上,四肢著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直到這時,陳默才看清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只貓,一只體型遠超正常范疇的、通體漆黑的變異貓。它的身形比成年的獵豹還要大上一圈,肌肉線條流暢而矯健,充滿了爆炸性的美感。它的雙眼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金色,在灰暗的光線下閃爍著攝人的寒芒。最可怕的是它的爪子,那從肉墊中伸出的利爪,足有七八厘米長,如同五柄淬了毒的黑色匕首,閃著幽冷的光。
【影貓(變異生物)】
【威脅等級:中等】
【特性:極速、潛行、利爪】
【弱點:頭部、防御力較低】
系統的提示瞬間在陳默腦海中浮現。
原來是這東西。陳默心中了然,他在末日初期的資料里看到過關于這種生物的零星記載。它們是家貓的變異體,完美地繼承了貓科動物的敏捷和獵殺本能,并將其放大到了極致,是廢墟中頂級的獨行獵食者。
“嘶——”
影貓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嘶吼,身體壓得更低,肌肉緊繃,做出了攻擊前的標準姿勢。
若是換做一周前,陳默唯一的選擇就是立刻逃跑,并且生還的希望極其渺茫。
但現在……
陳默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他需要一場戰斗,來檢驗自己這段時間苦練的成果。而眼前這只影貓,無疑是一個完美的試金石。
他沒有拔槍。對付這種速度型的敵人,在他槍法還未到出神入化之前,用槍的命中率并不高,一旦無法一擊斃命,反而會因為開槍的瞬間僵直而陷入更大的危險。
他選擇相信自己手中的鋼筋,和自己的力量!
就在陳默念頭轉動的一瞬間,影貓動了!
它的身影瞬間從車頂消失,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線,貼著地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直撲而來!
快!太快了!
在普通人眼中,這幾乎是無法反應的絕殺。
但在陳默的動態視覺里,影貓的動作雖然快,卻依舊有跡可循。他甚至能看清它每一次蹬踏時,腳下濺起的細微塵土。
“來得好!”
陳默暴喝一聲,不退反進!
他腳下猛地發力,整個人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迎著那道黑線就沖了上去。他手中的螺紋鋼筋,沒有選擇直刺或劈砍,而是以一個刁鉆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撩起!
這是他一周以來,演練了不下千百次的動作!
影貓顯然沒料到自己的獵物非但不跑,反而敢于反擊。它那雙暗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錯愕,但它的反應同樣快得驚人。在半空中,它強行扭動身體,試圖避開這致命的一擊。
但陳默的速度,比它想象的更快!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螺紋鋼筋那粗糙的尖端,精準地從影貓柔軟的腹部劃過。堅硬的鋼筋在陳默恐怖的巨力加持下,如同最鋒利的手術刀,瞬間破開了影貓的皮毛和肌肉。
黑色的血液和內臟,伴隨著一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嚎,飛濺而出!
影貓龐大的身軀在慣性作用下,從陳默的頭頂飛了過去,重重地摔在七八米外的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一擊,秒殺!
陳默緩緩站直身體,甩了甩鋼筋上沾染的黑色血液。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不是因為力竭,而是因為興奮。
一種掌握生殺大權的、純粹的力量帶來的興奮感。
他看著影貓的尸體,眼神中沒有絲毫憐憫。在這片廢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他走上前,用鋼筋捅了捅影貓的腦袋,確認其徹底死亡后,才俯下身,用那把繳獲的小刀,熟練地將其兩只前爪上那十根如同黑曜石般的利爪給完整地切割了下來。
這東西質地堅硬,鋒利異常,無論是當做簡易的匕首,還是制作成箭頭,都是極佳的材料。
將戰利品收入背包,陳默沒有在此地過多停留,繼續朝著工業區的方向前進。
經過了這場短暫而激烈的戰斗,他的信心變得更足,步伐也更加沉穩。
又過了大約二十分鐘,一片由低矮的廠房、倉庫和汽修店組成的區域,出現在了他的視野盡頭。
目的地到了。
他沒有貿然進入,而是找到附近一棟還算完好的六層辦公樓,悄無聲息地摸了上去。他來到樓頂,俯瞰著下方這片占地頗廣的工業區。
大部分建筑都已殘破不堪,墻壁上布滿了涂鴉和彈孔。街道上散落著廢棄的車輛和工業垃圾,一片蕭條破敗的景象。
但陳默的目光,卻精準地鎖定在了幾家規模較大的汽修廠和一個掛著“宏發五金建材市場”招牌的地方。
汽修廠里,有極大的概率能找到他需要的柴油和發電機。而五金建材市場,則可能找到各種有用的工具、材料,甚至是煤炭。
他像一個耐心的狙擊手,在樓頂潛伏了近半個小時,仔細觀察著下方的動靜。
整個工業區靜悄悄的,除了風聲,聽不到任何異常的聲音。沒有變異生物活動的跡象,更沒有看到人類的蹤影。
“安全……但又太過安靜了。”陳默眉頭微皺。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種資源相對富集的區域,理論上應該會吸引來幸存者才對。
他決定先從最外圍的一家名為“強哥汽修”的店開始探查。這家店的規模不小,有一個巨大的卷簾門和旁邊一扇小門。卷簾門已經變形,但基本完好,小門則虛掩著。
陳默從樓頂下來,借助各種掩體,如同幽靈般靠近了那家汽修廠。
他在門口停下,側耳傾聽了片刻,里面沒有任何聲音。他輕輕推開小門,一股機油、橡膠和塵土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
他閃身進入,并迅速關上了門。
店內光線昏暗,到處都堆滿了汽車零件和維修工具。幾輛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汽車骨架,如同史前巨獸的骸骨,靜靜地趴在地上。
陳默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整個大廳,沒有發現任何危險。他心中一喜,開始仔細地搜索起來。
扳手、螺絲刀、撬棍、電焊機……這些在前文明時代再普通不過的工具,在現在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物。他毫不客氣,將一些小巧實用的工具統統掃入自己的背包。
當他走到維修區的角落時,他的眼睛猛地一亮。
一個半人多高,印著“科勒”標志的方形機器,正靜靜地立在那里。它的外殼是黃色的,雖然布滿了灰塵,但整體結構非常完整。
一臺柴油發電機!
陳默的心臟抑制不住地狂跳起來。他快步上前,仔細檢查。發電機的油箱蓋是擰緊的,他晃了晃,里面發出了液體晃蕩的聲音。他又檢查了一下機油口和啟動拉繩,所有部件都完好無損!
“找到了!”
陳默的臉上露出了難以抑制的狂喜。這簡直是天賜的禮物!有了它,他的基地就能擁有光明,甚至可以驅動一些小功率的電器。
他強壓下立刻將其搬走的沖動,繼續在店內搜索。很快,他在一間小倉庫里,又有了驚人的發現。
整整四個五十升裝的鐵皮油桶!
他擰開其中一個,一股濃烈的柴油味傳來。他將四個桶全部檢查了一遍,發現其中兩個是滿的,一個是半滿的,只有一個是空的。
總共超過一百二十升的柴油!
足夠那臺發電機以中等功率運轉上百個小時!
食物、水源、武器、力量、工具、能源、燃料……
陳默看著眼前的發電機和柴油,只覺得自己的基地拼圖,在這一刻補上了最關鍵的一塊。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發電機和一桶柴油先收入背包空間時,他的目光無意中瞥到了倉庫最里面的一個角落。
那里,似乎有一個用帆布和木板隔出來的小隔間。
陳默的警惕心瞬間提到了最高。他放慢呼吸,握緊鋼筋,一步步地靠了過去。
隔間沒有門,只有一個用破布簾子充當的門簾。他伸出鋼筋,輕輕地將簾子挑開一角。
里面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然一縮。
那是一個極其簡陋的居住空間。一張用汽車座椅改造的床鋪,上面鋪著一些還算干凈的舊衣物。旁邊一個油桶上,放著一個豁了口的搪瓷碗和一雙筷子。
墻上,還貼著一張用木炭畫的畫,畫的是一個男人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旁邊是歪歪扭扭的兩個字——“爸爸”。
這里……有人居住!
而且,似乎還有一個孩子!
這個發現,像一盆冰水,澆熄了陳默剛剛的狂喜。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闖入了一個幸存者的家。而他看中的發電機和柴油,很可能是對方賴以生存的最重要的物資。
怎么辦?
是立刻帶著東西離開,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還是……
就在他腦中飛速權衡利弊的瞬間,外面傳來了“嘎吱”一聲輕響,是那扇小門被推開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沙啞而警惕的男人聲音響起:“囡囡,跟緊我,小聲點。”
然后,是一個小女孩怯生生的、壓得極低的聲音:“知道了,爸爸。”
他們回來了!
陳默的身體瞬間做出反應,一個閃身,悄無聲息地躲進了倉庫堆放廢舊輪胎的陰影里,將自己的身形完美地隱藏在黑暗之中。
他屏住呼吸,心臟砰砰直跳。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身材高大但略顯消瘦的中年男人,領著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面黃肌瘦的小女孩,走進了維修大廳。
男人手里拎著一柄磨得鋒利的消防斧,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小心,眼神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四周。
“奇怪……”男人忽然停下腳步,蹲下身子,仔細看著地面上的灰塵。
陳默心中一沉。他進來時雖然小心,但終究還是留下了一些腳印。
“爸爸,怎么了?”小女孩拉了拉男人的衣角,小臉上滿是緊張。
“別怕。”男人將小女孩護在身后,聲音壓得更低,但充滿了力量,“有客人來了。待在我后面,別出聲。”
他說著,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消防斧,一步一步,朝著倉庫的方向逼近過來。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陳默藏身的這片陰影區域。
他發現了!
昏暗的倉庫里,空氣仿佛凝固了。
陳默藏在輪胎后面,渾身的肌肉都已繃緊。他的左手已經握住了腰后的手槍,拇指輕輕撥開了擊錘。
是戰,是和,還是退?
殺死他們,搶走所有的東西?這最符合廢土的法則,也最符合他如今的行事準則。一個疲憊的男人和一個小女孩,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
但……看著那個將女兒死死護在身后、明明自己也很恐懼卻故作堅強的背影,看著墻上那張稚嫩的涂鴉,陳默那顆已經變得堅硬的心,似乎被什么東西輕輕地刺了一下。
就在他猶豫的這短短幾秒鐘,那個男人已經走到了倉庫門口。
他沒有貿然闖入,而是停在了門口,沉聲喝道:“里面的朋友,我不知道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我們無意與你為敵,只想安安穩穩地活下去。這臺發電機對我們很重要,如果你需要食物或者水,我們可以談。”
他的聲音沉穩,條理清晰,顯然不是胡哥那種魯莽之輩。
陳默沒有回答。
沉默,是最好的武器,也是最大的壓力。
男人見里面沒有回應,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握著消防斧的手更緊了。
“爸爸……”小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
“別怕,囡囡。”男人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正準備沖進來。
就在這時,陳默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倉庫里。
“我沒有惡意。”
他緩緩地從輪胎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雙手舉起,掌心向外,做了一個表示自己沒有武器的姿態。當然,他的螺紋鋼筋就靠在旁邊的墻上,手槍也依舊藏在腰后。
當陳默完全暴露在光線下時,那個男人看清了他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他顯然沒想到,這個悄無聲息潛入他家中的“不速之客”,竟然是如此年輕的一個青年。而且這個青年神情冷靜,眼神銳利,身上帶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強大氣場。
四目相對,空氣中充滿了無形的電光。
一場決定生死的對峙,在這間小小的汽修廠里,正式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