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再次沖來數十名金人。
“蜀州李驍在此!胡虜匹夫,敢擋我路否!”李驍挺槍大喝,聲音在混亂中穿透風雪。
嗖!嗖!
幾支利箭破空射出,瞬間射翻兩人!
那十多名金人騎兵哪里見過如此悍勇決絕的沖鋒?更想不到這伙狼狽奔逃的宋軍竟敢直沖大陣!倉促迎戰,陣型瞬間被李驍這雷霆萬鈞的一槍撕開!
長槍舞動如銀龍出海,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架勢悍勇無比,槍尖所指之處,迎面敵人被掃落下馬。
他身后僅存的百余騎如同決堤的洪水,緊隨其后,以李驍為鋒矢,狠狠地鑿穿了這薄弱的攔截線,一頭撞進了攻城義勝軍那混亂嘈雜的大后方!
混亂!徹底的混亂!
原本正麻木地扛著云梯、推著攻城車,在軍官皮鞭下嚎叫著攻城的義勝軍士卒們,猛然聽到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和喊殺聲!回頭一看,魂飛魄散!只見一彪兇神惡煞的騎兵,如同地獄里沖出的殺神,當先一人跨馬挺槍,槍尖還在滴血,正朝著他們猛沖而來!
那氣勢,簡直就是惡鬼撲面而來!
“敵襲!騎兵襲營啊!”
“是金人……不,是宋軍!宋軍殺來了!”
“快跑啊!擋不住了!”
有義勝軍認出宋軍旗號,本就緊繃的神經瞬間崩斷。
驚恐的尖叫瞬間壓過了攻城的喧囂!
這些本就軍心渙散、飽受死亡折磨的義勝軍士兵,心理防線在這突如其來的沖陣下徹底崩潰!
他們哪里還有心思攻城?
瞬間像炸了窩的馬蜂,丟下器械,哭爹喊娘,亡命地向四面八方潰逃!整個攻城陣地的北側,頓時陷入一片無法控制的混亂海洋!人與人互相推搡、踐踏,場面混亂到了極點!
夾谷吾里補帶著女真騎兵追到,見義勝軍潰散,氣得哇哇大叫,他們正好撞上這股潰逃的洪流!潰兵如同驚濤駭浪,裹挾著一切,狠狠地撞上了追擊的女真騎士!揮刀砍翻幾個擋路的漢兒,卻怎么也殺不出一條直路。
“滾開!尼堪!”
夾谷吾里補怒不可遏,揮刀劈砍著擋路的潰兵,“殺!殺過去!別讓那南蠻子跑了!”女真騎士被迫揮舞兵器,砍殺出一條血腥的道路,追擊的速度被嚴重遲滯。
李驍趁機換上另一匹戰馬,長槍一指金軍中軍大營:“把他們往金狗窩里趕!”
眾人瞬間會意!殘余的宋軍騎兵不再向潰兵深處沖殺,而是如同牧羊般,揮舞兵器,大聲呼喝,驅趕著更大群的、失去理智的潰兵,朝著金軍設立在攻城陣地后方不遠的中軍大營方向沖去!
耿守忠躲在尸堆后看得目瞪口呆,他想指揮殘兵截殺,可嗓子喊啞了也沒人理會。
死亡的陰影早已壓垮了這些士兵心中最后一根弦。連日攻城送死的恐懼、金人不把他們當人看的屈辱,在戰馬的沖擊下徹底爆發!
此刻,他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逃!離太原城、離金人、離這修羅場越遠越好!誰還管他娘的姓耿的?
任憑耿守忠喊破了喉嚨,甚至拔劍砍倒了兩個逃兵,也無法阻止這崩潰的洪流!絕望之中,他愕然發現,連自己的親信都趁著混亂,偷偷牽了他的備用戰馬,頭也不回地溜了!
更猛烈的風暴,席卷了金營!
此時,處于中軍大營的完顏銀術可也收到了急報。
他沖出帥帳,只見營門方向,黑壓壓一大片如同無頭蒼蠅般狂奔而來的人潮,正是他麾下的漢兒軍!他們哭喊著,推搡著,完全失去了建制和理智,像決堤的洪水般涌向營門!
“守住大營!”中軍帳前的斜里拔刀怒吼,金兵慌忙列陣,卻被潰逃的義勝軍沖得七零八落。
這些漢兒兵早已失去理智,營門的拒馬和鹿角瞬間被沖垮!洶涌的潰兵洪流勢不可擋地沖進了大營!撞翻營帳、踩倒篝火。
許多還在營帳內休息、剛剛披甲的女真士兵沖出來,迎面撞上的就是滿營亂竄、驚恐尖叫的潰兵!他們根本分不清敵我,只看到到處都是亂跑的人影,驚駭之下,下意識地拔刀就砍!
“啊!別殺我!我是自己人!”
“金狗殺人了!快跑啊!”
慘叫聲、怒罵聲、兵器碰撞聲、踐踏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混亂指數級飆升!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營內蔓延,甚至開始波及到左右大營的女真軍隊。
就在這極致的混亂達到頂點時,李驍、袁振海、盧瘋虎、孫翊等渾身浴血的騎兵,如同破開水面的利刃,駕馭著戰馬,踏著潰兵的頭頂和空隙,兇悍無比地殺入了金營的核心區域!
真正的血戰,在混亂的營盤中爆發!
袁振海的大刀劈開一名金兵的頭盔,紅的白的濺了他滿臉,他卻咧嘴一笑,反手又是一刀。
孫翊的騎兵結成小股,專挑金兵落單者下手,營帳間的通道里很快堆滿了尸體。
他們就像投入油鍋的冷水,在金營的核心炸開了!所到之處,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女真士兵的怒吼、宋軍決死的咆哮、瀕死的哀嚎、兵器的激烈碰撞、戰馬的嘶鳴……各種聲音在金營上空匯聚成一首血腥殘酷的交響樂!
“在那里!圍住他們!殺!”混亂中,完顏銀術可的鎧甲與身邊的親衛暴露了他的位置。
“擒賊先擒王!”李驍眼中精光暴漲,那是他們唯一的生路!他猛地一夾馬腹,挺槍直指銀術可所在的方向,“隨我殺過去!抓住那金將!”
吼!
殘余的宋軍爆發出最后的怒吼,不顧一切地朝著銀術可的親衛隊發起了決死的沖鋒!
“殺了他!”銀術可厲聲下令。
他身邊的親兵護衛隊,是真正的女真精銳!他們裝備著沉重的鐵骨朵、鋒利的長柄戰斧,嚎叫著迎了上來!鐵骨朵帶著沉悶的破風聲砸向李駿的馬頭,長柄戰斧兇狠地劈砍他的身軀!
鐺!
李驍長槍急舞,槍桿與沉重的鐵骨朵、戰斧猛烈碰撞,爆出刺眼的火星!
每一次格擋都震得他手臂酸麻,虎口早已崩裂,鮮血染紅了槍桿!他奮力撥開一記重斧劈砍,反手一槍刺退持骨朵的親兵,但另一側的斧刃已經呼嘯而至!
他勉強側身,冰冷的斧鋒擦著他的胸甲劃過,留下刺耳的刮擦聲和深深的凹痕!
力量與技巧的巔峰對決,更是一場意志的比拼!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在斧山骨朵林中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袁振海、盧瘋虎等人更是陷入苦戰,被數倍于己的精銳死死纏住,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放眼望去,闖入這核心區域的宋軍身影越來越少,如同狂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
“殺進去!”夾谷吾里補帶著人殺到,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風,幾名宋軍騎兵瞬間被砸成肉泥。
左右大營的金兵援軍也陸續趕到,他們組成盾陣,將潰逃的義勝軍成片砍倒,包圍圈漸漸縮小。
“哈哈!困獸之斗!給我把他們剁成肉泥!”
“狗娘養的!跟他們拼了!”盧瘋虎的戰馬被射死,他索性棄馬步戰,大刀掄得像風車,硬生生劈倒眼前金兵。
可金兵越涌越多,宋軍騎兵一個個倒下,李驍的虎口被震得撕裂,鮮血順著槍桿往下淌。
敵人如潮水般涌來,鐵骨朵、長柄戰斧交替襲來,逼得連連后退。
遠處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接著是沖天的火光。數十個陶罐劃破天空,砸在金兵陣中。
啪嚓!啪嚓!
那是陶罐碎裂的聲音!
一股刺鼻的、濃烈的、帶著硫磺和油脂味道的惡臭瞬間彌漫開來!黑色的、粘稠的液體四下飛濺,沾染在營帳上、士兵的身上、地上。
帶火的箭羽接踵而至,油火瞬間燃起熊熊烈焰。
烈焰沖天而起!瞬間爆燃!火舌貪婪地舔舐著一切沾染了猛火油的物體!帳篷化作巨大的火炬,猛烈燃燒!被淋了一頭一臉黑油的女真士兵,瞬間變成了慘嚎翻滾的火人!
那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根本無法撲滅!他們痛苦地在地上打滾,瘋狂地沖向身邊的同伴,試圖尋求幫助,卻將更多的火苗帶給了身邊的人!
“啊——!救我!”
“火!火啊!!”
金人慘叫著滿地打滾,火人在營帳間狂奔,營地再次陷入更大的混亂。
“好機會!”李驍眼睛一亮,長槍猛地一挑,將身前的金兵挑向火團。
袁振海趁機砍開一道缺口:“沖出去!”眾人跟著往火光最盛處殺去,槍影刀光在烈焰中交織。
完顏銀術可的怒吼、金兵的慘叫、火油燃燒的噼啪聲混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混亂而慘烈的戰歌。
李驍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宋軍已不足三十人,可他握緊長槍的手卻更緊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得把這把火,燒得更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