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療傷與收獲，暗市鬼婆

洞穴內(nèi)，死寂籠罩。

尸青癱倒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如同一具真正失去所有生機的殘破尸骸。幽綠的魂火縮成了兩點微不可查的星芒，在空洞的眼窩深處艱難地維持著不滅，仿佛隨時都會被從傷口處不斷侵入的陰冷魂力所撲熄。

他的身體慘不忍睹。后背那兩道交叉的斧傷幾乎將他劈開，深可見骨，暗金色的尸血早已浸透了身下的淤泥，仍在緩慢地滲出。肩胛和腰部的貫穿傷處，殘留的陰影魂力如同附骨之疽，不斷散發(fā)著冰寒死寂的氣息，阻礙著傷口的愈合，甚至還在緩慢地侵蝕周圍的腐肉與骨骼。左手掌心一片焦黑腐爛，那是強行抓住陰影兵刃付出的代價。

與四名同階敵人死斗的后果，遠比他預想的更加嚴重。若非《九幽煉尸經(jīng)》玄奧非凡，加之最后時刻強行凝練出一絲尸煞之火扭轉戰(zhàn)局，此刻他早已形神俱滅。

昏迷，或者說是一種深度的自我修復狀態(tài)，并未持續(xù)太久。九幽之地無所不在的陰煞死氣，以及體內(nèi)尚未完全煉化的夜叉魂核與修士精元，如同最本能的呼喚，將他從沉寂中強行拉回。

意識如同沉入冰海之底，艱難地上浮。

首先感知到的是痛苦。無處不在的、撕裂般的、冰寒刺骨的痛苦。隨后，是體內(nèi)那兩股正在緩慢化開的力量——夜叉魂核提供的精純魂力，如同冰涼的絲線，一點點編織著即將潰散的魂火；而兩名煉氣中期修士的生命精元，則如同溫熱的巖漿，在他冰冷的尸脈內(nèi)艱難流淌，補充著枯竭的尸煞之氣，并與那些侵入的陰冷魂力激烈沖突。

《九幽煉尸經(jīng)》自主運轉著，引導著這兩股力量，修復著破敗的軀殼。但速度太慢了。那些陰影魂力極其頑固，如同扎根在傷口中的毒藤。

必須主動引導，加速這個過程！

尸青凝聚起殘存的意識，全力運轉功法。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修士的精元，匯聚到后背最嚴重的斧傷處。滾燙的精元與冰冷的死寂尸軀碰撞，帶來更加劇烈的痛苦，仿佛將血肉放在鐵板上灼燒！但他死死忍耐著，利用這精元中蘊含的生機力量，強行刺激傷口處的腐肉蠕動、骨骼彌合。

同時，他引導著夜叉魂核的魂力，沖刷向肩胛和腰部的貫穿傷。精純的魂力對同源的陰影能量有著一定的中和與驅(qū)散效果。滋滋的輕響不斷從傷口處傳來，縷縷黑煙冒出，那是陰影魂力被逼出、消融的跡象。

這個過程極其緩慢，且痛苦萬分。尸青的魂火在痛苦中搖曳，卻始終保持著清明與冷酷。他一遍又一遍地運轉功法，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修補著這具殘破的容器。

時間在絕對的專注與痛苦中流逝。不知過去了多久，相當于人間的兩三日或許更長。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魂火雖然依舊不如全盛時期明亮，卻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下來。背后的恐怖斧傷已經(jīng)愈合了大半，新生出的暗紅色肉芽覆蓋了骨骼，雖然依舊猙獰，但不再流血。肩胛和腰部的貫穿傷處，殘留的陰影魂力被清除殆盡，傷口開始緩慢收口。左手掌心的腐蝕也停止了，焦黑的死肉正在脫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顏色更深的皮膚。

最讓他驚喜的是，在徹底煉化了兩枚夜叉魂核和修士精元后，他的實力不僅完全恢復，甚至還有所精進！魂火變得更加凝練，感知范圍恢復到了二十五丈左右，對魂力的操控也更加精細。體內(nèi)的尸煞之氣總量提升了一截，更加凝實，尤其是那縷初步凝練的尸煞之火，雖然依舊微弱，卻仿佛在他尸丹雛形中留下了一顆種子，與他心意相通，只需心念一動便可引燃。

因禍得福。這場死戰(zhàn)，仿佛一次殘酷的淬煉，將他的潛力再次逼出了一部分。

狀態(tài)恢復，尸青這才將注意力投向那兩個從魔修身上摸來的儲物袋。

袋子上沾染著血煞宗特有的血腥氣息，并設有簡單的禁制。尸青調(diào)動尸煞之氣，輕易便將其腐蝕破除。

神識探入第一個儲物袋。空間不大，里面東西也寥寥無幾。十幾塊下品靈石，幾瓶標注著“血煞丹”、“療傷散”的丹藥（藥性暴戾，與他尸身不符），幾疊低階的“血刃符”、“污血符”，還有幾本血煞宗的入門功法和一本描繪著各種殘酷刑虐畫面的《血煞刑虐錄】，似乎是用來修煉某種折磨他人、汲取恐懼情緒的邪功。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個人雜物和少量干糧。

尸青略感失望，這些東西對他用處不大。他將靈石和符箓取出，其他東西暫時放在一邊。

接著，他打開了第二個儲物袋（屬于那個被他掏心的弟子）。這個袋子里的東西稍多一些。除了二十多塊下品靈石、類似的丹藥符箓外，還有一小堆各種顏色的、蘊含著微弱煞氣的礦石材料，似乎是煉器所用。

最引起尸青注意的，是角落里放著的一枚暗紅色的玉簡和一個小小的、用不知名黑色金屬打造的盒子。

他先拿起那枚暗紅玉簡。神識沉入，發(fā)現(xiàn)里面記錄的并非功法，而是一幅骸骨集及其周邊區(qū)域的部分地圖！地圖繪制得遠比鬼婆給的怨靈皮紙要詳細得多，標注了集內(nèi)各大勢力的粗略范圍、一些危險禁地的位置、甚至還有幾條相對安全的秘密路徑！其中，就包括“黑血林”、“血煞河支流”、“碎顱礦坑”等地的外圍信息！

這份地圖，對他而言，價值遠超那些靈石！

尸青強壓住魂火的激動，小心地將地圖玉簡收起。然后，他將目光投向那個黑色金屬盒子。

盒子入手沉重冰涼，表面沒有任何花紋，只有一個簡單的卡扣，卻隱隱散發(fā)出一絲隔絕探查的波動。尸青嘗試用力，無法掰開。他想了想，指尖凝聚起一絲尸煞之火，小心翼翼地灼燒那個卡扣。

滋滋…

在尸煞之火那獨特的、帶有強烈腐蝕性的灼燒下，卡扣迅速變軟、熔化。啪嗒一聲，盒蓋彈開。

一股精純至極、卻又混合著無盡痛苦與怨念的陰寒能量，瞬間從盒內(nèi)彌漫開來！

尸青定睛看去，只見盒子內(nèi)襯著黑色的絨布，上面靜靜地躺著三枚鴿卵大小、通體呈暗金色、表面卻天然生成著無數(shù)扭曲痛苦人臉紋路的詭異晶體！

晶體內(nèi)部，仿佛有濃郁的、如同液態(tài)黃金般的能量在緩緩流動，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陰寒與強大魂力波動，但同時，那無數(shù)扭曲的人臉紋路又散發(fā)出滔天的怨毒與痛苦之意，沖擊著持有者的心神。

這是…怨魂晶！而且品質(zhì)極高！

尸青立刻認出了這東西。他在鬼婆的“百怨屋”曾感受到類似的氣息，但遠不如這三枚純粹和強大！這絕非普通怨魂所能凝聚，至少是折磨了大量生靈，抽取其最極致的痛苦怨念，再以秘法凝練而成的邪物！

對于修煉某些魔功或者鬼道、尸道功法的人來說，這是大補之物，既能滋養(yǎng)魂力，又能提升煞氣威力。但其中蘊含的怨念也極其危險，一個不慎，便可能被反噬，心神失控。

那血煞宗弟子修煉《血煞刑虐錄》，收集此物，想必就是為了輔助修煉。

尸青看著這三枚怨魂晶，幽綠的魂火劇烈跳動。這東西對他同樣有用，而且用處極大！若能成功吸收，他的魂火和尸煞之氣必將暴漲一截！但其中的風險…

權衡片刻，尸青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風險與機遇并存，《九幽煉尸經(jīng)》本就是逆天而行之道，豈能畏首畏尾？他小心地合上盒蓋，將其與地圖玉簡一同鄭重收好。現(xiàn)在還不是吸收的時候，需要找一個絕對安全的環(huán)境。

清點完收獲，尸青手中的下品魂晶數(shù)量達到了七十多枚，加上三枚價值難以估量的怨魂晶，以及詳細地圖和若干符箓，可謂一夜暴富。

實力恢復，資源充足，是時候為煉制“腐髓淬尸丹”做準備了。黑血林深處的“九幽尸魄藤”是首要目標。

但他沒有立刻動身。經(jīng)過上次被跟蹤圍殺，他更加謹慎。黑血林深處比巷道危險百倍，必須做好萬全準備。他需要更專業(yè)的、能應對那種極端環(huán)境的物品——比如更強力的解毒劑、抵御怨靈精神沖擊的護符、或許還需要一件稱手的兵器。

這些東西，在骸骨集明面上的店鋪很難買到精品，而且容易暴露身家。他需要去一個地方——黑市。

骸骨集的黑市，隱藏在集市中心最混亂、最污穢的區(qū)域，那里沒有規(guī)則，只有更**的弱肉強食，但也能淘到外面見不到的好東西。

尸青將大部分魂晶和貴重物品藏在洞穴深處，只帶著二十枚魂晶和那幾塊用不上的血煞宗礦石，再次走出了洞穴。

他按照地圖玉簡上的標注，在如同迷宮般的巷道里七拐八繞，穿過一片散發(fā)著濃烈惡臭的垃圾堆積場，最終來到一堵毫不起眼的、布滿粘稠苔蘚的骨墻前。

骨墻上有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裂縫，里面黑黢黢的，散發(fā)出令人不安的氣息。裂縫口，蹲著一個渾身裹在破爛黑袍里、只露出一雙渾濁白瞳的老朽尸魔，它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心向上。

這是黑市的“看門人”，入場費，一枚下品魂晶。

尸青沉默地放下一枚魂晶。

老朽尸魔的手縮了回去，讓開了通路。

尸青矮身鉆了進去。裂縫后是一條向下傾斜的、潮濕狹窄的甬道，走了約莫十幾丈，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仿佛由某個巨型生物胸腔骨骼改造而成的洞窟出現(xiàn)在眼前。這里光線更加昏暗，只有零星幾點幽綠色的鬼火漂浮在空中，勉強照亮。空氣中混雜著更加濃烈的血腥、腐臭、藥味以及各種詭異能量波動。

洞窟內(nèi)人（魔）數(shù)不少，但異常安靜。幾乎沒有大聲喧嘩，所有的交易都在低聲細語或眼神交流中進行。每個存在都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彼此警惕地保持著距離。攤位直接擺在地上，出售的東西也更加千奇百怪：仍在跳動的詭異心臟、封印在琉璃瓶中的慘叫怨靈、閃爍著不詳光芒的殘缺法器、甚至還有被符文禁錮的、目光呆滯的各族奴隸…

尸青收斂所有氣息，低調(diào)地穿梭其間。他的目標明確：購買特效解毒劑、護魂符箓，并看看有沒有適合尸族使用的兵器。

他在一個出售各種劇毒藥劑的攤位前，花費五枚魂晶，買了一小瓶據(jù)說能中和大多數(shù)尸毒、瘴毒的“腐囊腺液”，氣味刺鼻，但效果據(jù)說不錯。

又在一個專門制作符箓的鬼修攤位上，花費八枚魂晶，購買了一枚用不知名皮革制成的、繪制著復雜符文的“固魂符”，能一定程度上抵御精神沖擊。

至于兵器，他看了幾個攤位，那些魔氣森森或血光繚繞的兵器都不太適合他的尸煞之氣。正當他有些失望時，目光被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小攤吸引。

攤主是一個…身影極其模糊、仿佛隨時會融入陰影中的存在，只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輪廓。攤位上只放著寥寥幾件東西：一塊銹蝕嚴重的金屬碎片、一截干枯漆黑的指骨、還有一柄…通體灰黑、毫無光澤、造型古樸甚至有些簡陋的短刃。

那短刃只有小臂長短，沒有任何符文裝飾，刃口甚至看起來有些鈍，仿佛就是一塊被粗略打磨過的奇異骨頭。但尸青的魂火卻微微一跳，他從那短刃上，感受到了一種內(nèi)斂的、卻與他尸煞之氣隱隱共鳴的死亡與鋒銳之意！

他走到攤位前，指向那柄短刃。

那模糊的攤主抬起頭，面部的位置只有兩團旋轉的黑暗。一個冰冷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直接在尸青腦海中響起：“十魂晶。不還價。”

尸青沒有猶豫，直接取出十枚魂晶放下。他相信自己的感知。

拿起那柄骨質(zhì)短刃，入手冰涼沉重，尸煞之氣注入其中，毫無滯澀，刃口處隱隱閃過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灰芒，一股極致的鋒銳感透體而出！好東西！

交易完成，尸青正準備離開黑市，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在“百怨屋”賣給他消息的鬼婆，竟然也出現(xiàn)在黑市的一個角落，她面前擺著一個水晶球，里面煙霧繚繞，似乎正在給一個魔修占卜。

鬼婆似乎也感應到了尸青的目光，她那空洞的眼眶轉向尸青的方向，蛇發(fā)微微蠕動，干癟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

尸青心中一凜，立刻收回目光，低頭快步向出口走去。被這老鬼婆盯上，絕非好事。

就在他即將走出黑市入口時，兩個身材高壯、穿著統(tǒng)一黑色皮甲、臉上有著猙獰刺青的魔修，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們氣息彪悍，赫然都有著煉氣后期（鐵尸高階）的修為！

“站住。”其中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魔修冷冷開口，目光如同毒蛇般掃視著尸青，“我們老大‘血屠’要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血屠？尸青心中一沉。他知道這個名字，是骸骨集西區(qū)一個小幫派的頭目，手段殘忍，據(jù)說有筑基初期的實力。他們怎么會找上自己？是因為上次殺了那兩個血煞宗弟子？還是因為…鬼婆？

尸青腦中飛快思索，表面卻不動聲色，沙啞道：“…不…認識…”

“少廢話！”另一個魔修不耐煩地低吼，“讓你走就走！別逼我們動手！”說著，一只手就向尸青的肩膀抓來，指間縈繞著淡淡的血煞之氣。

尸青眼中幽綠魂火瞬間冰冷。

看來，麻煩總是自己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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