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待在公司還是回到員工宿舍，對于李瓚而言都是十分耗費腦力和心力的事。

唯有在杜晴的面前，李瓚才能稍稍放下偽裝。

杜晴是干凈的。

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被任何事腐蝕。

“怎么樣？”

李瓚一面詢問，一面將杜晴的背包拿了過來。

“沒我想象當中的那么好，這里的老師挺嚴格的。”

杜晴有些失落。

李瓚忍俊不禁，此時像一個為孩子操心的老父親一樣。

“嚴師出高徒，現在嚴格，是為了讓你們以后少遭罪。”

杜晴撇撇嘴：“李哥，你這話怎么聽著有點怪怪的？”

李瓚一笑：“我是真心的。”

“我爸說，先讓我跟著這個年級學習一段時間，等新學期開始，再跟著新生一起。”

想起未來，杜晴現在好歹是有了個大致的方向，不像之前那么迷茫了。

“李哥，你現在都是導師了，周文沒說要轉到你的班上去？”

李瓚搖頭。

實話說，他現在真希望周文那個傻小子趕緊跑。

雖然和李瓚一起參加培訓的學員不少，但給李瓚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周文。

“我估計，他是看你來得晚，發展得卻比他好，心里別扭呢。”

李瓚沒有回答杜晴的話，反而是一本正經。

“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要是能走，我才真的高興。”

杜晴看李瓚此時一副過分嚴肅的樣子，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

“李哥，你……”

只是話還沒說完，前方的綠燈亮起。

李瓚在杜晴的肩上拍了一把：“走吧。”

杜晴趕緊跟上。

原本想問的話這會兒也咽了回去。

從衛校出來，穿過一條鬧市街就到員工宿舍樓了。

此時正是下班時間。

街上人來人往。

李瓚換了個稍微輕松點的話題，和杜晴有說有笑。

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打從遠處傳來。

“李瓚。”

這一嗓子像一顆子彈狠狠地擊中了李瓚的心。

盡管李瓚一直在刻意回避著.

可當這熟悉的聲音再次聽見時，還是會將李瓚暫時從眼下的身份中抽離出來。

他不自覺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忽然，透過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看見了站在對面一家快餐廳門口，噘著嘴的小念。

李瓚只覺瞬間頭皮發麻。

為什么，她會在這里？

此時馬路對面的小念正拉著宋冉的手，小臉因生氣的緣故，顯得有些氣呼呼的。

“都怪李瓚，害得我和媽媽現在這么辛苦。”

那滿是嫌棄的語氣也像是一根針瞬間扎進了李瓚的心頭。

自己的離開并沒有影響到宋冉的生活。

反而叫小念對他的怨氣越來越大。

宋冉似乎在給什么人打著電話。

小念只能拉著媽媽的手，乖巧地等待。

宋冉確實是個工作狂。

曾經為了一篇采訪稿，將還在襁褓中的小念丟下也是常用的事。

當時的李瓚還在工作組，不得不暫退下來，專心致志地照顧小念。

后來，為了不影響宋冉和小念，他日常會放假期，不接周期太久的工作。

他為家庭付出了一切，到頭來卻仍是這樣的結局。

如今李瓚不在，宋冉也不得不直面照顧孩子的問題。

想來，她們是因為這個才會出現在都城的吧。

想到昨天高揚發給自己的那份資料，李瓚心里仍是一陣忐忑。

他忽然捂住肚子。

“小晴，我忽然有點不舒服，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一趟廁所。”

“肚子不舒服？李哥，你要不要去醫院啊？”

杜晴這會兒臉上寫滿了關切。

“我馬上回來。”

李瓚立刻朝對街的方向跑去，卻并沒有出現在宋冉母女二人面前，而是躲進了旁邊的便利店。

這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著宋冉二人的情況，連宋冉這邊的溝通內容都能聽見。

有貨架作遮掩，他的位置也不會馬上被發現。

宋冉那熟悉的聲音傳來。

語氣卻是那樣的陌生。

“放心好了，你交代給我的事情，我什么時候辦砸過？”

距離的關系，李瓚聽不見對面的聲音。

但直覺告訴他，一定是顧言。

除了他，李瓚想不到還有誰能叫宋冉表露出如此溫柔的一面。

“小念很聽話的，我剛剛給她買了漢堡，只是出去幾個小時，應該沒事。”

應該沒事？

李瓚的心一懸。

聽口氣，她要將一個四歲的小姑娘一個人丟在家里？

這怎么能行！

李瓚頓時感覺腦袋里什么東西瞬間炸開。

小念雖然一直對他保持疏遠，不肯叫他靠近也不肯叫他一聲爸爸。

但只要他在家，每到黑夜，或是下雨的晚上，小念都會拿著故事書找到他。

小姑娘嘴上說著是字還認不全，需要他講故事，其實李瓚都知道。

她膽子小，怕黑也怕生。

曾經李瓚在的時候，小念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對待。

宋冉她怎么敢，她怎么舍得？

對任務的執著在此刻勉強戰勝了一切。

李瓚保持著冷靜。

現在的宋冉已經和顧言綁定在一起。

牽則動全身。

他不可以在宋冉的面前暴露，絕對不可以。

終于，宋冉掛斷了電話，一轉頭，一輛黑色的轎車停靠在路邊。

顧言笑著從車上下來。

“顧言爸爸！”

小念甜甜地叫著，嬌嫩的小臉上洋溢著可愛的笑。

不管多少次，李瓚聽見自己的親生女兒叫著別人爸爸，心里都會難受得要命。

那種痛，是刻在骨子里的。

“小念真乖。”

顧言俯身將小念抱在懷里，看向宋冉的眼神中滿是深情：“這一趟辛苦了，還折騰著小念也過來了。”

“這沒什么，只要能幫到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顧言的手直接打破了宋冉曾留給李瓚的禁忌距離，搭在宋冉的肩上，隨后叫司機將兩人的行李送上車。

李瓚捏碎了面前的方便面，在超市服務員開口呵斥前丟進了購物車。

顧言已經將車門打開，將小念送進車里。

一回頭才發現宋冉正回頭尋找著什么。

“怎么了？”

“沒。”

宋冉盯著身后的某個方向：“什么動靜也沒有，什么人也沒有。”

不知為什么，她剛才感覺到一道熟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