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過去一個多小時,所有卷紙李奇都做完了。
他最后做的,是滕校長自己出的語文卷紙。
作文題目: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yuǎn)。
李奇以黑礦工為背景,寫了800字小說,描繪了一個裝瘋賣傻,主動被抓,幾天時間被折磨得遍體鱗傷,最后成功收集到證據(jù),讓壞人被嚴(yán)懲的記者,李實。
滕校長閱卷之后,作文也給了他滿分。
所以最終,李奇所有科目,都是滿分。
看著還在奮筆疾書,而剛答完的地理卷紙已經(jīng)被批完,只得了59分的李哲,李奇走了過去。
“老四,別答了,回去好好學(xué)習(xí)吧。
家里最多能讓你復(fù)讀一次,如果你還是連個中專都考不上,就回老家種地去吧。”
李哲羞得滿臉通紅
“三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肯定是串通好了侮辱我,就為了讓我出丑!
我不會被你算計的,我肯定能考上高中,以后我還要考大學(xué),我才是家里最有出息的那一個!”
李奇搖搖頭,不再理會他。
這輩子,李哲沒機會傷害到自己,他也不會管對方。
仁至義盡,問心無愧就好。
滕校長和丁紅陪著他,走出教室,往樓下走去。
滕校長看了好幾眼李奇,欲言又止。
李奇斜楞他一眼
“你眼睛讓門弓子抽了奧?
有話你就說唄。”
滕校長舉手就給他一個大脖溜,李奇拉開架勢
“不服咱們就再干一架,信不信我拿自己臉蛋子抽你手掌, 都能給你抽骨折?”
滕校長嘆口氣
“你這張破嘴,怎么就那么碎呢?
今天你做得很好,我會幫你把今天的成績寫進(jìn)檔案里。
你腦子里那片樹葉,終于找到合適的土壤,能茁壯成長了吧?”
李奇聽到滕校長的話,忽然站定,看著教室里某個女生的身影,身體一震。
他緊皺眉頭問道
“滕校長,這個女孩子叫啥?”
“鄧鳳艷,是他們班學(xué)習(xí)委員,也是年組第一。”
李奇腦子里像放電影一樣,流淌過后世的某一個新聞。
他忽然謹(jǐn)慎的問道
“滕校長,你說高考生的檔案,現(xiàn)在都封存了沒有,還能改么?”
滕校長疑惑的說道
“為了防止替考,和考生非正常流動,明年參加高考的學(xué)生檔案,一個月之前就都封了,學(xué)校有專門的檔案室,專人看管。
不可能改得了。”
…………
此時,太河市,某間出租屋里。
李奇救下的那個穿紅棉襖的孩子,他的媽媽花曼曼,帶著自己弟弟花小寒,和他女朋友袁鐘麗走進(jìn)門。
三人放下東西,袁鐘麗連忙給花曼曼搬凳子,倒水。
坐下之后,花小寒還是有點不放心
“姐,你就把姐夫和外甥留在醫(yī)院了,能行么?”
花曼曼嗤笑一聲
“有啥不行的,他們老賀家三代單傳,傳到我兒子賀新宇這里,既然大夫都說沒事,等著醒了就好,那還能有什么問題?
我留在那里還得被他們支使著干這干那的。
不如先把你的事情忙活完呢,明天是你定親的大日子,我咋也得把你收拾得利利索索。”
袁鐘麗乖巧一笑
“姐,其實不用這樣,小寒在教育局有正式工作,我家人對他都挺滿意的。
特別是你還能讓我念大學(xué),本來我都畢業(yè)兩年了,早就沒想過自己還能念大學(xué)了。”
花曼曼得意的笑笑
“這都不是事兒,俺家老賀也就這點能耐,一個月之前封檔案的時候,我就把你的照片和別的信息都替換進(jìn)去了,你就放心吧,這事兒妥妥的。”
花小寒不解的問道
“既然能替,干嘛不替?zhèn)€好學(xué)生,我聽說麗麗替的就是個中上游的女生。”
花曼曼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人家考得好的孩子,可能上清北或者別的好大學(xué),家里面盯得緊緊的,你把人家成績換了,過后不找你麻煩才怪。
就得選那種能考上大學(xué),又不太顯眼的,家里還是農(nóng)村的,好糊弄。”
袁鐘麗也在旁邊幫腔
“是啊,姐姐安排的周到,真上了好大學(xué),我底子那么差,萬一畢不了業(yè)怎么辦。”
花曼曼抓住袁鐘麗的手
“弟妹啊,你放心,等你畢業(yè)了,我家老賀肯定能給你安排到市教委,到那時候,就給你倆結(jié)婚。”
袁鐘麗低下頭
“全聽姐姐的。”
忽然她想起來,再次問道
“啥時候去改戶口本上的名字啊?”
“明天吧。
我已經(jīng)把戶籍科主任睡服了, 明天我就帶你辦,到時候志愿都咱們自己去教委填,通知書下來直接落到你手里,萬無一失。
至于她本人,落榜就回家種地了,這輩子也不會知道這些事的。”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花曼曼起身告辭,要回醫(yī)院看自己兒子。
花小寒自己送姐姐出來,低聲說道
“姐,你說萬一麗麗上了大學(xué),把我踹了怎么辦?”
花曼曼嗤笑一聲
“她敢?
她要敢不嫁給你,咱們就把事情都捅出去,讓她身敗名裂。
她是聰明人,不會想不明白這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
你也抓點緊,趕緊把生米做成熟飯,給你租房子是為了啥,自己不明白么?”
“她老說要等到結(jié)婚……”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這點事兒都得我教你?
你就說只蹭蹭不進(jìn)去,不會說么?”
花小寒聞言眼睛一亮
“我這就回去試試!”
花曼曼看著弟弟的背影,搖搖頭,這個傻小子,真是死腦筋,這個家要是沒有自己啊,早晚得散。
他還以為一切都是他姐夫幫的忙呢,就賀川那個級別,能干得成這么大事兒?
還不是要靠她出馬,早早睡服了區(qū)教委的畢書記,才能在幾個有限的可替代名額里,給弟媳婦兒占了一個。
要不就以他家的條件,怎么可能娶到袁鐘麗這種父母都是雙職工家庭的女孩。
…………
牛心鎮(zhèn)初中,李奇看著鄧鳳艷的臉,想起的卻是另一個人。
鄧鳳艷的姐姐,鄧鳳嬌。
兩姐妹長得太像了,所以李奇才能馬上想到新聞里那張照片。
鄧鳳嬌本來以為自己高考落榜了,結(jié)果二十幾年后無意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她本來考上了,卻沒收到錄取通知書。
而另一個人,替代了她的名字,讀了本該屬于她的大學(xué),最后還回到太河市教委參加了工作。
發(fā)現(xiàn)這件事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是科級干部。
鄧鳳嬌開始了漫長的起訴之路,中間經(jīng)過無數(shù)波折,最終勝訴,這件事情被曝光。
拿到審判書的那一刻,鄧鳳嬌失聲痛哭。
贏了又能怎么樣?
她的人生已經(jīng)被毀了。
因為沒上大學(xué),雖然現(xiàn)在還有一個說法叫大學(xué)漏子,意思是有文化的能人。
可她家里是農(nóng)村的,根本沒法給她安排出路。
最終,她家里人收了高價彩禮,把她嫁給鄰村一個帶著孩子的老光棍,過了一輩子清苦的生活。
她本該擁有另一種人生,卻被人惡意取代!
李奇猛的轉(zhuǎn)頭,望向丁紅
“我要去太河一中,查一個叫鄧鳳嬌的學(xué)生的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