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霧像浸透血的棉絮裹住車頭,小藍的雨刷器來回擺動,將凝結的霧珠刮成歪斜的水痕。
林舟右手搭在方向盤上,能清晰感受到房車核心碎片傳來的震顫——那是小藍在通過靈性共鳴傳遞路況信息。
他低頭掃過儀表盤,導航顯示距離工業園區外圍還有三百米,左手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飛錘手柄,減震棉被手心的汗浸得微潮。
“再往前五十米。“他對著空氣輕聲說,小藍的輪胎立即碾過一片碎磚,底盤減震系統發出輕微的“咔嗒“聲,穩穩停在廢棄電纜溝旁。
林舟推開車門,紅霧立刻涌進來,帶著股腐葉混著鐵銹的腥氣,他皺了下眉,彎腰從車底抽出卷成圓盤的鋼索。
這是他凌晨三點從報廢卡車底盤拆下來的牽引繩,表面還沾著沒擦凈的黑油。
工程力學課上教授講過的“張力陷阱“在腦海里閃過——鋼索兩端固定在水泥墩上,利用高速沖擊的動能讓絆線產生橫向拉力,足以讓體重兩百公斤的生物失去平衡。
林舟蹲在溝邊,手指沿著鋼索滑動檢查每一處鎖扣,當摸到第三個卡扣時突然頓住,指甲摳進金屬縫隙,果然帶出半片銹蝕的碎屑。
“不夠緊。“他扯著鋼索晃了晃,聽著“嗡嗡“的顫音,從工裝褲口袋摸出扳手擰緊卡扣。
小藍的車燈突然在身后亮起弱光,他回頭,看見儀表盤上代表哨兵01的綠色光點正在閃爍——無人機已經完成自檢,螺旋槳在車頂發出“呼呼“的輕響。
“去東邊三層樓,高度二十米。“林舟對著空氣打了個響指,哨兵01的紅光驟然亮起,“刷“地竄入紅霧,只留下一串漸弱的蜂鳴聲。
他抬頭時,房車頂部的監控屏自動展開,紅外畫面里,工業園區中央的水泥地上,紅鬃正用獠牙刨著什么,X709的烙印在熱成像里像團跳動的炭火,周圍隱約有十余團橙紅色的影子在廢墟間移動。
“十二頭,比昨天多兩頭。“林舟的拇指按在飛錘的靈性核心上,深灰色的碎片立刻泛起暖光,“但沒關系。“他將飛錘輕輕放在車頂通風口的凹槽里,手指在手柄符文上快速劃過,那是他用油性筆新畫的索敵標記——兩個交叉的圓圈,代表“眼部優先“。
飛錘的尾部陀螺儀開始緩慢旋轉,核心裂痕里滲出細弱的藍光,像在確認指令。
正午的紅霧突然淡了些,林舟聽見風里傳來低沉的轟鳴,地面開始輕微震顫。
他猛地抬頭,監控屏上的橙紅影子正從西區廠房方向匯聚成洪流——紅鬃沖在最前,血紅色的鬃毛根根豎起,每一步都震得碎磚亂跳,后面跟著十頭成年野豬,獠牙在霧里泛著冷光,鼻腔里噴出的白霧凝成細小的冰珠。
“距離一百米。“林舟的喉結動了動,右手按在小藍的儀表盤上,能感覺到房車核心的熱度在攀升。
他盯著監控屏上的距離讀數,當數字跳到“五十“時,突然捏緊了拳頭:“哨兵,***!“
哨兵01的黑影從紅霧里俯沖而下,腹部的改裝彈倉“咔嗒“彈出一枚圓柱。
林舟提前用小藍的車燈反光板打磨過的金屬片此刻折射出刺目白光,強光彈在豬群頭頂兩米處炸開,紅霧被撕出個亮白色的洞,野豬們的眼睛在紅外屏上瞬間變成刺目的紅點——它們抬起前蹄發出尖叫,沖勢猛地一滯。
“飛錘!“林舟的聲音里帶上了幾分緊繃的銳度。
通風口的飛錘“嗡“地震動,尾部陀螺儀突然爆發出高速旋轉的尖嘯,像道銀色的梭子扎進豬群。
第一頭野豬的左眼在金屬撞擊聲中迸出血花,飛錘的邊緣擦著顱骨反彈,第二擊精準砸中第二頭野豬的右膝,“咔嚓“聲混著哀鳴炸響,那畜生的后腿立刻蜷成奇怪的角度;未等落地,飛錘借反彈的慣性再次折向第三頭野豬,這次目標是鼻梁軟骨——那里是變異野豬防御最薄弱的部位。
“噗!“飛錘的平面重重撞在粉色的鼻頭上,野豬的鼻梁瞬間塌陷,血沫混著黏液噴了半米遠。
三連擊完成的剎那,飛錘的核心裂痕徹底消失,泛著珍珠白的微光,尾部拖著淡藍色的靈性殘跡,穩穩落回車頂的充電槽,金屬與凹槽相碰的輕響,像在說“任務完成“。
紅鬃的怒吼震得林舟耳膜發疼,他看向監控屏,發現原本整齊的豬群已經亂作一團。
被刺瞎眼的野豬撞翻了同伴,腿斷的畜生在地上翻滾著啃咬同類的尾巴,鼻梁塌陷的那只正用前蹄瘋狂刨地,揚起的碎磚打在紅鬃的腿上。
血紅色的鬃毛因憤怒炸成蓬蓬的火焰,野豬王的瞳孔在紅外屏上縮成針尖——它轉過腦袋,X709的烙印正對著小藍的方向。
林舟的手指在儀表盤上輕輕敲擊,小藍的引擎立刻發出低沉的轟鳴。
他摸了摸腰間空出來的位置,那里還殘留著飛錘的余溫,目光掃過車外混亂的豬群,又落在紅鬃泛著寒光的獠牙上。
“好戲,才剛開始。“他低聲說,紅霧里,不知哪頭受傷的野豬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驚飛了幾片盤旋的烏鴉。
紅霧里突然炸開一聲悶響,像有人拿鐵錘砸中了生銹的鐵皮。
林舟的瞳孔猛地收縮——他預設的鋼索絆線被撞開了。
那頭被飛錘刺瞎左眼的野豬正瘋狂打轉,歪歪扭扭的沖勢撞上鋼索時,前蹄剛巧卡在兩股鋼絲中間。
工程力學課上畫過的受力分析圖在他腦海里閃成碎片:兩百公斤的體重帶著沖刺的慣性,橫向拉力瞬間繃直鋼索,野豬的脖頸被勒出深紫的血痕,龐大的身軀重重砸向地面,震得水泥地都顫了三顫。
“連鎖反應。“林舟的舌尖抵著后槽牙,指節在儀表盤上敲出急促的鼓點。
果然,后面的野豬群剎不住腳,最前面的兩頭直接踩上同伴的脊背,獠牙扎進血肉的悶響混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豬群像被踩碎的蜂窩,七頭往東邊廢墟撞,三頭往西邊斷墻沖,還有兩頭發了瘋似的往小藍這邊竄。
“來得好。“林舟扯動嘴角,右手突然按在小藍的核心碎片上。
房車的底盤傳來滾燙的震顫——這是他今早剛給小藍強化的“靈性共鳴“,能通過接觸直接傳遞指令。
小藍的保險杠應聲彈出兩截折疊鋼板,“當啷“兩聲卡住那兩頭野豬的獠牙,金屬摩擦聲刺得林舟耳膜生疼,卻讓他眼里浮起冷光:“試探成功,防御模塊抗住了。“
但真正的危機在豬群中央。
紅鬃的怒吼像臺破了音的擴音器,震得林舟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抬頭看監控屏,野豬王的熱成像輪廓已經脹大了一圈——它的肌肉在紅霧里鼓成鐵疙瘩,血紅色的鬃毛炸成倒豎的鋼針,原本沾著泥土的獠牙此刻泛著幽藍的光,分明是變異后強化過的骨刃。
“沖過來了。“林舟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飛錘充電槽,那里還留著武器歸位時的余溫。
他盯著監控屏上的距離讀數: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紅鬃的前蹄在地面刨出半尺深的溝壑,帶起的碎磚像子彈般砸在小藍的車身上,“叮“的一聲彈開。
“鐵臂!“林舟突然暴喝,聲音里裹著金屬般的冷硬。
車頂的千斤頂“嗡“地震動,靈性核心迸出橙黃的光——這是他用報廢汽車的液壓桿改造的“鐵臂“,原本只能頂起半噸重物,現在被點化后,連金屬分子都在按他的意志重組。
鐵臂的液壓管噴出白霧,兩米長的鋼柱裹挾著風聲砸向紅鬃左前腿的膝彎。
“咔!“
林舟聽見軟骨碎裂的脆響。
紅鬃的沖鋒軌跡猛地偏了三十度,龐大的身軀撞在廢棄的水泥攪拌機上,攪拌機的鐵皮被撞出個一人高的凹痕,碎石撲簌簌落了它滿頭。
但野豬王的眼睛更紅了,喉間滾出的低鳴里多了幾分嘶啞的痛意——這是林舟要的效果:“激怒它,讓它失去精準度。“
“小藍,前沖!“林舟拍了拍方向盤,房車的引擎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小藍的車頭狠狠撞上廠房狹窄的入口,金屬與水泥摩擦的尖嘯里,林舟按下儀表盤上的聲波按鈕。
車載喇叭瞬間爆發出低頻震動,像有人在他顱骨里敲鑼——這是他用三天時間,從地震局數據庫里扒來的“地震預警聲波“,專門針對大型動物的聽覺神經。
紅鬃的前蹄突然踉蹌。
它的耳朵劇烈抖動,瞳孔因為疼痛收縮成針尖,原本勢在必得的沖鋒節奏被徹底打亂。
林舟盯著監控屏里它歪斜的步伐,手指在飛錘的靈性核心上快速畫了個“眼“形符文——這是今早剛研究出的“精準鎖定“指令。
“飛錘,右眼!“
通風口的金屬突然泛起刺目的銀光。
飛錘的尾部陀螺儀轉成虛影,靈性核心的藍光凝成實質的箭芒,劃開紅霧的瞬間,連空氣都被撕開道細縫。
紅鬃似乎察覺到了危險,龐大的頭顱猛地偏了偏,但飛錘的軌跡卻跟著歪了——那是林舟在通過靈性共鳴微調角度,像用線牽著的風箏。
“噗!“
飛錘的邊緣精準切入紅鬃右眼眶。
林舟看見血花在紅霧里綻開,像朵被揉碎的玫瑰。
野豬王的哀嚎震得廠房的玻璃全碎了,它前蹄瘋狂刨地,后臀重重砸在地上,腦漿混著鮮血順著臉頰往下淌,在水泥地上積成暗紅的小潭。
“沒死透。“林舟的呼吸依舊平穩,手指在鐵臂的控制鍵上一按。
千斤頂的鋼柱“唰“地射出,尖端帶著螺旋倒刺,“噗“地釘進紅鬃獠牙根部的軟骨。
野豬王的四肢還在抽搐,獠牙卻被牢牢固定在地面,每掙扎一次,倒刺就往肉里扎深半寸。
“可以了。“林舟扯下腰間的戰術刀,刀身是用報廢車床的合金改的,鋒利得能切開鋼板。
他推開車門時,紅霧裹著濃重的血腥氣涌進來,嗆得他皺了皺眉。
蹲在紅鬃面前時,他能看清它眼睛里的恨意——那是種近乎人類的怨毒,讓他想起昨天在便利店看見的,被變異老鼠啃斷腿的老人。
林舟的刀尖輕輕劃過野豬王的喉管,血珠順著刀刃往下淌,滴在他磨舊的工裝褲上:“怪我嗎?“他低聲說,“昨天你啃食幸存者的尸體時,他們也這么問過。“
紅鬃的瞳孔逐漸渙散。
最后一口氣噴出時,帶起的風掀動了林舟額前的碎發。
他抽出刀,反手割斷它的獠牙,指腹蹭過獠牙上的X709烙印——這是研究所的實驗編號,和三天前他在廢棄實驗室找到的檔案袋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該查查廠房深處了。“林舟站起身,刀尖在掌心敲了敲,抬頭望向廠房深處的陰影。
那里有金屬碰撞的輕響,有類似獸類的低吟,還有......他瞇起眼,看見廢墟堆里露出半截焊槍的殘件,旁邊橫著幾根變形的鋼筋。
紅霧在風里打了個轉,裹著血腥氣飄向廠房深處。
林舟摸了摸腰間的飛錘,轉身走向小藍,鞋底碾過紅鬃的血潭,在水泥地上留下一串暗紅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