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的手指在方向盤上頓了頓。
油表指針已經壓在紅線上顫抖,像根懸著的鋼針。
他盯著前方三百米處那輛翻倒的油罐車,金屬罐體在紅霧里泛著暗啞的光,“中油“兩個藍字被蹭掉了半邊,露出底下銹跡斑斑的鐵皮——那是他現在最想啃的骨頭。
“小藍,熱成像掃描。“他按下操作臺上的藍色按鈕。
房車前保險杠的隱藏探頭緩緩升起,車載屏幕瞬間跳出橙紅相間的熱力圖。
油罐車周圍的溫度異常平靜,只有罐體底部有個拳頭大的光斑,像是殘留的汽油在蒸發。
但右側綠化帶里有團深紫色的陰影——熱成像無法穿透的冷源,可能是變異植物,也可能是...陷阱。
林舟的喉結動了動。
三天前在實驗樓被血藤纏住的觸感還留在手腕,那些黏滑的觸須當時也是藏在陰影里,等他靠近才突然暴起。
他摸向腰間的扳手——那是他點化的第一件武器,此刻金屬表面浮著極淡的金光,像在回應主人的緊張。
“哨兵01,低空偵察。“他對著通訊器低語。
無人機從車頂艙門滑出,螺旋槳卷起的風掀動他額前的碎發。
屏幕里的畫面開始搖晃,逐漸逼近油罐車。
當鏡頭掃過綠化帶時,他猛地前傾——一截暗褐色的藤條從灌木后探出,尖端泛著黑亮的黏液,正緩慢朝著油罐車底部的漏油口蠕動。
“血藤變異種。“林舟咬了咬牙。
這種東西比普通血藤更難纏,會偽裝成環境的一部分,等獵物被汽油味吸引過來,再用藤條纏住腳踝拖進陰影。
他看向油表,又看了看油罐車——罐體上有道半米長的裂痕,漏出的汽油在地面積成小灘,足夠他抽兩桶備用。
但代價是...
“小藍,倒車。“他突然拍了下方向盤。
房車發出低鳴,輪胎碾著碎石緩緩后退,直到完全隱入路邊廢棄的公交站臺背后。
林舟拉開副駕抽屜,取出那本邊角卷翹的工程筆記,翻到夾著熒光便簽的那頁——手繪的地下管網圖上,用紅筆圈著“市中心商超B2維修通道“。
“主干道被封,加油站廢墟有人類活動痕跡。“他對著空氣復述哨兵01二十分鐘前傳回的影像:燃燒的加油機殘骸旁,有半截沒燒完的尼龍繩,繩結是標準的漁人結——這是他在戶外生存課學過的,說明對方有組織,會設套。
而地下通道入口雖然半塌,但維修通道連接著商超倉庫,那里通常有備用發電機,說不定能搞到柴油。
“聲東擊西。“他突然笑了,指尖敲在喇叭電路接口上。
從工具箱里摸出兩節12V電池,用絕緣膠帶纏在喇叭線圈上,又掏出手機設置定時——上午十點整,循環播放房車引擎轟鳴的錄音。“那些人聽見動靜,肯定會往油罐車方向跑。“他把電池塞進副駕座椅下的暗格,“小藍,等會你開著示寬燈慢慢挪,別讓熱成像看出破綻。“
房車的儀表盤藍光連閃三下,像是在說“明白“。
林舟低頭檢查戰術背包:壓縮餅干、凈水片、點化扳手、三卷膠帶——最后摸出個玻璃小瓶,里面裝著從實驗室順來的酒精,這是血藤的克星。
他把小瓶別在腰帶上,又摸了摸后頸——那里有塊淡金色的印記,是點化能力覺醒時留下的,此刻正微微發燙,提醒他精神力還剩七成。
“哨兵01,歸位。“他對著通訊器吹了聲短哨。
無人機從云層里俯沖而下,精準落回車頂艙門,鏡頭上沾著幾點紅霧凝成的水珠。
林舟擦干凈鏡頭,把無人機塞進背包側袋,又從后座扯過件滿是油漬的工裝外套套上——這是從實驗樓保安室順的,能混淆氣味。
“走地下。“他轉動車鑰匙,小藍的引擎聲突然低了八度,像頭收斂爪牙的野獸。
房車緩緩駛離公交站臺,拐進旁邊的小巷,輪胎碾過碎磚時只發出極輕的悶響。
林舟盯著車載地圖,地下通道入口在前方五百米處,入口上方的水泥招牌還剩半截“樂購“二字,銹跡斑斑的卷簾門被砸出個一人高的缺口。
他搖下車窗,紅霧混著潮濕的霉味涌進來。
遠處突然傳來金屬摩擦聲——是油罐車方向。
林舟瞇起眼,腕表顯示九點五十八分,還有兩分鐘,定時喇叭就會響起。
他摸了摸腰間裝酒精的瓶子,又看了眼后視鏡里逐漸縮小的油罐車,那里的綠化帶里,暗褐色的藤條已經爬到了漏油口旁,正隨著風微微顫動。
“小藍,減速。“他指著前方的卷簾門缺口,“角度調三十度,別刮到頂。“房車的懸掛微微下沉,車頭緩緩壓低,金屬外殼在缺口邊緣擦出幾點火星。
林舟握緊方向盤,余光瞥見儀表盤上的精神力條——68%,足夠點化扳手三次,或者給小藍加層防御。
地下通道里的光線驟然暗了下來。
林舟打開車燈,兩道白光刺破黑暗,照出滿地的碎玻璃和半腐的紙箱。
空氣里飄著股陳腐的食物味,混著淡淡的柴油味——他的鼻子動了動,這味道比紅霧更讓他心跳加速。
“哨兵01,預熱。“他輕聲說。
無人機在背包里震動兩下,鏡頭紅光開始閃爍。
林舟看了眼腕表,九點五十九分三十秒。
他摸出手機,盯著屏幕上的倒計時,手指懸在“播放“鍵上方——
“轟——“
引擎轟鳴突然在油罐車方向炸響。
林舟笑了,手指按下手機電源鍵。
地下通道里,小藍的車燈突然熄滅,只剩儀表盤的藍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粗重的喘息,是人類的聲音,正朝著油罐車方向狂奔。
林舟摸出扳手,金屬表面的金光更亮了。
他側耳聽著越來越遠的腳步聲,直到完全消失在紅霧里。
然后他按下小藍的燈光控制鍵,車燈重新亮起,照見前方通道盡頭的鐵柵欄——上面掛著把生了銹的掛鎖,鎖孔里塞著團已經發黑的破布。
“有戲。“他舔了舔嘴唇,精神力順著后頸的印記涌進扳手。
金屬表面的金光驟然暴漲,扳手發出嗡鳴,像把蓄勢待發的箭。
林舟手腕輕抖,扳手破空而出,精準撞在掛鎖上——
“咔嗒。“
鎖芯碎裂的聲音在地下通道里回蕩。
林舟踩下油門,小藍緩緩向前,碾過滿地碎玻璃。
他望著前方黑黢黢的商超倉庫入口,從戰術背包里摸出強光手電,光束掃過墻面時,照見幾個新鮮的鞋印——42碼,膠底,是今天留下的。
“有意思。“他低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瓶子。
紅霧從卷簾門缺口灌進來,在車燈前凝成淡紫色的霧團。
林舟抬頭看向車頂,哨兵01的攝像頭正透過通風管道的縫隙,將畫面傳回他的手機——云層里,無人機的小紅點正緩緩移動,像顆蓄勢待發的星。
正午時分,林舟操控哨兵01在高空云層邊緣懸停。
正午的紅霧被陽光灼得發淡,像團融化的紫紗罩在城市上空。
林舟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微凸,副駕手機屏幕亮著,哨兵01傳回的畫面里,三個黑點正縮在加油站廢墟后的水泥墩后——那是老刀的人。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后頸點化印記微微發燙,精神力如細流般滲進儀表盤下的暗格,那里藏著定時播放引擎聲的手機,此刻正隨著倒計時震動。
“小藍,地下通道濕度監測。“他低聲說。
房車前擋風玻璃突然泛起藍光,顯示出通道內濕度87%,混著陳腐的霉味鉆進鼻腔。
林舟想起三小時前在實驗樓被血藤纏住的觸感——那些滑膩的觸須當時也是藏在潮濕的角落。
但這次不一樣,他的拇指摩挲著戰術背包側袋里的無人機,哨兵01的攝像頭正透過通風管道縫隙,將老刀的每一個動作都投映在手機屏幕上。
加油站廢墟后,老刀把煙頭碾進碎石堆。
獨眼瞇成條縫,盯著主干道上那輛“轟鳴“駛來的房車——車影在紅霧里晃得人眼暈,可油箱蓋沒關、后保險杠掉了半截,正是三天前在實驗樓外見過的破車。“阿七,拿上撬棍。“他用刀背敲了敲身邊精瘦男人的肩膀,“等那小子停穩,先砸前胎。“另一個壯實手下搓了搓掌心的老繭,抄起根帶倒刺的鋼筋:“刀哥,這趟要是能搶著油,咱能撐半個月。“
林舟盯著手機里老刀揮手的動作,喉結動了動。
他算過,老刀的隊伍有三個人——前天在便利店外見過他們用漁心結捆物資,昨天在廢棄汽修廠聽見他們用柴油發電機的聲音。
而他的聲東擊西,賭的就是老刀這種在廢土混了半個月的“老油條“,會本能地認為“走大路的都是菜鳥“。
“十、九、八...“林舟在心里默數,腕表秒針劃過十二點整的瞬間,手機里的老刀突然直起身子。
獨眼閃過精光,朝著兩個手下猛揮手:“上!“
阿七和壯實手下貓著腰沖出去,帶起的風掀得紅霧翻涌。
老刀跟在最后,刀尖在掌心壓出白印——他要親手戳破這菜鳥的喉嚨。
可等三人沖到“房車“前,卻只看見輛熄了火的空殼。
車載喇叭還在循環播放引擎轟鳴,前擋風玻璃上貼著張白紙,歪歪扭扭寫著“蠢貨“兩個字。
“操!“老刀的獨眼瞬間充血,刀尖“咔“地插進車門,金屬撕裂聲驚得紅霧亂顫。
他剛要抬頭,頭頂突然炸開高頻嗡鳴。
阿七最先反應過來,抬頭時正看見團黑影從云層里砸下——哨兵01的螺旋槳卷起的風刮得他睜不開眼,鏡頭紅光掃過三人后頸,像根燒紅的針。
“無人機!“壯實手下吼了半聲,后腰突然被什么東西撞得生疼。
他踉蹌著轉身,正看見小藍的車頂液壓桿“砰“地彈開,鐵臂裹著勁風破空而來。
林舟在地下通道出口踩下油門,房車輪胎碾過碎磚的悶響混著他的低喝:“鐵臂,目標油桶!“
千斤頂帶著金光砸在老刀隊伍后方的備用油箱上。
金屬碰撞聲混著柴油飛濺的嘶鳴,火星子竄進油灘的剎那,烈焰騰起兩米高。
火墻裹著熱浪撲向老刀,他本能地打滾避開,卻見那輛破房車正從火光另一側的地下通道出口沖出來,車尾燈在紅霧里連閃三次,像在嘲笑他的愚蠢。
“追!
給老子追!“老刀抹了把臉上的灰,刀尖指向小藍的背影。
可阿七剛邁出一步就被火墻逼退——柴油燒得正旺,熱浪烤得人皮膚發疼。
他盯著小藍消失的方向,獨眼幾乎要瞪出血來:“那小子往樂購商超去了!“
林舟從后視鏡里看見老刀的身影被火光吞噬,指節在方向盤上叩了兩下。
小藍的引擎聲突然拔高,沖進商超停車場時,他摸出戰術背包里的強光手電,光束掃過停車場入口的玻璃門——門框裂了道縫,門把手上纏著半截帶血的布條。
“果然有人先來過。“他低聲說,精神力順著后頸印記涌進扳手。
金屬表面的金光暗了暗,卻更凝實。
林舟推開車門,紅霧裹著腐臭的食物味撲面而來。
他抬頭看向商超二樓,破碎的玻璃幕墻后有團黑影晃了晃,轉瞬即逝。
“哨兵01,監控二樓。“他對著通訊器吹了聲短哨。
無人機從車頂艙門滑出,螺旋槳聲混著遠處老刀的怒吼,在紅霧里蕩開。
林舟握緊扳手,目光掃過停車場角落——那里倒著個貨架,積水上浮著半袋發霉的面包,血滴順著貨架腿滴進水里,暈開暗紅的花。
商超玻璃門突然發出“咔“的輕響。
林舟腳步微頓,轉頭時正看見門內側的玻璃上,緩緩浮現出五道抓痕——像是某種利爪劃過的痕跡,還帶著新鮮的黏液。
他后頸印記燙得幾乎要燒起來。
而在門內深處,貨架傾倒的悶響混著低沉的嘶吼,正順著門縫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