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蹲在廢車堆后，戴著手套的手指摳進銹跡斑斑的車門縫隙。

凌晨三點的紅霧裹著潮腥，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戰術背心的鋼板上，一下，兩下，和小藍通過耳麥傳來的定位數據同頻。

“東側管道深度1.2米，電纜銹蝕率70%。”房車的電子音在耳邊響起，“震動傳導系數符合鐵臂需求。”林舟仰頭看了眼被紅霧染成血色的天空，哨兵01的紅點在云層里若隱若現——那是他用無人機螺旋槳改裝的信號發射器，此刻正吊著兩顆自制***，像兩只蓄勢待發的眼睛。

鐵臂的液壓桿在他掌心輕顫，這是點化物品特有的“情緒反饋”。

林舟順著千斤頂的金屬紋路摸下去，摸到最底部的靈性核心，幽藍的光透過磨砂材質滲出來，像塊活的寶石。

“記得，”他壓低聲音，“等油罐車壓過第三塊龜裂的水泥板，你就跳。”千斤頂頂部的橡膠墊輕輕蹭了蹭他手腕，這是“明白”的回應。

回到房車時，回旋正懸在空調出風口，扳手齒口反射著儀表盤的冷光。

林舟扯下戰術刀上的紅繩，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此刻正纏在扳手握柄上。

“三段軌跡確認？”他對著空氣問，扳手微微晃動，在擋風玻璃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第一段直線破窗，第二段拋物線繞后，第三段急墜鎖喉，這是他根據變異鼠的逃竄速度反復推演的路線。

“目標進入紅霧圈，距離1.3公里。”小藍的提示音讓林舟的后頸繃起一層薄汗。

他坐進駕駛座，把工程筆記攤在腿上，上面密密麻麻記著油罐車的特征：雷達天線有靈性核心燒痕，底盤加裝了強化鋼板，排氣管噴出的暗紅蒸汽帶腐蝕性——三天前加油站那場遭遇，對方能精準找到他藏在地下的汽油桶，絕不是普通劫匪。

“還有三百米。”林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尖在遙控器上點了點。

遙控器是用報廢的玩具車改裝的，三個按鈕分別對應鐵臂、回旋、哨兵01。

他想起昨夜拆解回旋時發現的齒口微裂——那是點化物品過度使用的征兆，得省著用。

油罐車的引擎聲先傳過來，像頭哮喘的老熊。

林舟透過貼膜的車窗看出去，銀灰色的車身在紅霧里浮著，車頂雷達轉得更慢了，每轉半圈，天線末端就亮起幽藍的光。

“在掃描點化能量。”他喉結動了動，三天前回旋擊殺變異鼠時，靈性核心爆發的波動，應該被這玩意兒捕捉到了。

油罐車停在路口中央，排氣管的暗紅蒸汽凝成團，像朵有毒的云。

駕駛艙的窗戶搖下條縫，林舟看見里面坐著個穿皮衣的男人，半邊臉纏著滲血的繃帶，另半邊臉泛著不自然的青灰——那是紅霧侵蝕的癥狀，普通人早死了，這人卻還活著。

“它在等。”林舟的拇指按在遙控器第一個按鈕上，“等我的點化物品暴露位置。”他想起鐵臂埋在廢車堆下的液壓桿，此刻正貼著地面，像頭蟄伏的金屬獸；回旋在出風口蓄勢，靈性核心的光比平時更亮，因為他偷偷往里面多輸了半成精神力；哨兵01的***保險已經打開，就等他一聲令下。

皮衣男人突然抬起頭，視線精準地掃過房車的位置。

林舟的呼吸頓住——對方的瞳孔泛著和雷達一樣的幽藍，像是裝了某種靈能探測器。

下一秒，油罐車的引擎轉速突增，排氣管的蒸汽噴得更猛，車身緩緩轉向，鋼鐵輪胎碾過水泥板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發疼。

“要過來了。”林舟能聽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工程筆記被他捏出褶皺，“再近十米，等它壓過第三塊板……”他的手指懸在按鈕上方，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

紅霧里飄來一股焦糊味，是油罐車引擎過熱的味道，混合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那是皮衣男人身上的，或者，是油罐車本身的。

就在油罐車的前輪即將壓上第三塊龜裂水泥板時，林舟的睫毛猛地一顫。

他看見雷達天線的幽藍光芒突然暴漲，像根刺向天空的箭——對方發現了哨兵01？

還是鐵臂的震動？

下一秒，油罐車的引擎發出刺耳的尖嘯，鋼鐵輪胎在地面擦出火星，竟比他預想的更快，朝著房車直沖過來！

林舟的手指重重按了下去。

林舟的拇指幾乎要將遙控器按鈕按穿。“哨兵，煙霧！“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三度，尾音卻像繃緊的琴弦。

耳麥里傳來機械齒輪咬合的輕響——那是哨兵01抖落***保險栓的動靜。

下一秒，兩團白霧在油罐車正上方炸開，紅霧被攪成混沌的灰幕，連儀表盤的冷光都暗了幾分。

“雷達轉速180轉/秒！“小藍的電子音突然拔高，林舟的后頸瞬間沁出冷汗。

透過模糊的車窗，他看見油罐車頂部的天線正瘋狂旋轉，幽藍光斑在霧里劃出刺目的螺旋——對方在掃描！

他能清晰感知到回旋的靈性核心在震動，像只被獵犬盯上的幼獸。“去！“他咬著牙擠出一個字，右手猛地抽向空中。

扳手撕裂空氣的尖嘯比預想中晚了半拍。

林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是煙霧影響了氣流？

但下一秒，金屬撞擊聲炸響在霧幕深處，混著某種類似玻璃碎裂的脆響。“擊中雷達基座！“小藍的聲音里難得帶上了波動。

林舟盯著擋風玻璃上回旋的倒影，看見它的齒口擦過一道暗紅血痕——不是自己的，是油罐車的。

“倒車！“皮衣男人的嘶吼穿透霧幕，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刺響。

林舟瞳孔驟縮——對方竟在雷達受損后還能維持方向感？

他的左手無意識攥緊戰術背心的下擺，指尖觸到鐵臂的靈性核心殘留的余溫。“鐵臂，現在！“他對著掌心喊，像是在喊一個并肩作戰的伙伴。

廢車堆下傳來地動般的轟鳴。

林舟看見鐵臂的液壓桿破地而出時，千斤頂頂部的橡膠墊還沾著銹紅的泥土，可下一秒，那團黑色金屬就如同一顆被擲出的隕石，精準砸向油罐車右后輪軸。

金屬扭曲的尖嘯刺穿耳膜，林舟看見后輪鋼圈像被揉皺的錫紙般凹陷，輪胎瞬間癟成死魚眼。

“小藍，警笛！“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出急促的鼓點。

房車的遠光燈同時炸亮，兩道白刃般的光劈開濃霧，照出油罐車歪斜的車身——駕駛艙的玻璃裂成蛛網，穿皮衣的男人半邊臉浸在血里，另半邊青灰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

高頻警笛驟然響起時，那男人的手猛地捂住耳朵，方向盤在他失控的手中打轉。

油罐車發出瀕死般的轟鳴，鋼鐵輪胎擦著地面甩出火星，最終撞在五米外的水泥墩上。

車頭凹陷的瞬間，林舟看見后車廂的油桶在震動中滾落，暗紅液體順著裂縫淌出來，在地面積成詭譎的血池。

“回收回旋。“他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像是剛完成一場精密的機械調試。

回旋的靈性核心在掌心發燙，他摸到扳手齒口的裂痕又深了一道——這是過度使用的警告。

但當他抬頭看向后視鏡時，瞳孔里沒有勝利的光，只有冷硬的思考。

“雷達能掃描點化信號。“他對著空氣說，像是在和小藍，又像是在和自己。

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工具箱的鎖扣，那里藏著他點化過的所有物品的靈性核心碎片。

三天前加油站的汽油桶被精準找到，昨夜回旋擊殺變異鼠時的波動，還有此刻油罐車雷達上幽藍的光——所有線索在他腦海里連成線，“有人在收集像我這樣的人。“

小藍的引擎輕聲轟鳴，房車開始緩緩倒車。

林舟盯著后視鏡里逐漸模糊的油罐車，看見穿皮衣的男人扶著變形的車門站起，青灰的臉轉向他們撤離的方向。

那男人的瞳孔里，幽藍的光比雷達更亮。

“加速。“林舟按下遮陽板后的按鈕，房車的偽裝涂層開始變換，從銀灰漸變成紅霧的渾濁色澤。

他摸出工程筆記，在“潛在威脅“那頁新添一行字：靈能探測器，持有者具備抗紅霧能力，背后勢力目標——點化者。

紅霧漸漸吞沒車燈的光。

林舟搖下車窗一條縫，潮濕的霧氣涌進來，帶著若有若無的焦糊味。

他聽見小藍的輪胎碾過碎石的輕響，像某種隱秘的暗號。

后視鏡里，油罐車的輪廓終于消失在霧中，可那個青灰臉色男人的眼神，卻像根細針，扎在他后頸。

“明天。“他合上工程筆記，指尖在封皮上敲了兩下，“該去查查紅霧里的雷達站了。“

房車的尾燈最后閃了一下，便徹底融入濃霧。

遠處傳來變異獸的低嚎，混著紅霧流動的沙沙聲，像極了某種即將蘇醒的呼吸。